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沈清月和顧四手裏的鐲子物盡其用!謝君嫻算是在永南郡主面前留下了“深刻印象”。

顧三太太和二太太也隱約發現了一些端倪!因在侯府!不便說多!兩人打了眉眼官司!見過了永南郡主!便打算回家去。

沈家和顧家女眷出了二門!準備從忠勇侯府正院出去,便碰到了熟人,永恩伯夫人韋氏和張家還有趙建安一家子一併進來的人。

顧家和永恩伯府算是舊交!這幾年雖然生意上有矛盾,表面上還算過得去,顧家的太太少不得要和韋氏打個招呼再走。沈家二房雖然和趙家退了親!但大家都只是心知肚明和平退親!沒有撕破臉皮,兩家到底相識一場!方氏也不能裝作不認識趙夫人。

一行人站定相互問好。

韋氏和謝君嫻兄妹的眼光!時不時掃過沈清月!趙建安也莫名多看了她幾眼。

張軒德的餘光!一直落在沈清月身上不挪不動,她就穿着純白的挑線裙站在那裏!削肩長項!一動不動!像一朵迎風開着的清冷嬌花,梳婦人髻的她!似乎有種特殊的誘惑力,好像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多了幾分嫵媚。

他倒也不是只看沈清月一個人,而是同時在看謝君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了錯覺……竟然莫名覺着兩人的氣質旗鼓相當。

張軒德默默將二人作比較,兩人可不就是不相上下了,論容貌,各有千秋,一個國色天香,一個冶艷多情,論才學,沈清月在顧綉和棋藝上出類拔萃,她倆也算各有所長。

至於名聲……沈清月嫁給顧淮之後,早就後來居上了。

張軒德心裏說不出的複雜滋味,甚至有一絲酸酸的,若早知道沈清月會出落成這樣,當初她常常跟在他身後“表哥長”“表哥短”的時候,他不該給她冷臉看的。

沈清月只當沒瞧見旁人的打量,她拉起顧四的手,露出她手裏的那隻玉鐲子。

謝君嫻順着兩個人的手腕看過去,腳底頓生寒意!

韋氏也注意到了顧四手上的鐲子,她記得永南郡主賞過一隻一模一樣的給謝君嫻,只是從未見過女兒戴過。

沈清月面色淡然地摸着顧四手腕上的鐲子,小聲道:“這鐲子你戴了足有一月多,倒是越戴越圓潤細膩了。”

顧四納悶,算起來她根本沒戴那麼久,她心下生疑,卻並未問出口。

韋氏心裏有一絲懷疑,又覺得女兒不會做出糊塗事,她一扭頭,卻看見了謝君嫻灰白色的臉,以及汗涔涔的額頭,像是怕極了。

謝君嫻能不怕么!沈清月說,這鐲子顧四戴了一個月!

幾家人相互問候過了,沈家和顧家太太便要準備出門去,永恩伯府的人則和趙家人準備去前廳弔唁。

今日來侯府弔唁的人很多,偌大的侯府,寬敞的前院幾乎到處都是往來的賓客,韋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便和謝君嫻說話,便想法子讓謝君行與趙家人先走,她們母女倆弔唁過了,在進內院的路上才說上話。

韋氏壓着聲音怒問謝君嫻:“……那可是你的東西?”

她們馬上就要去見永南郡主,一會子郡主的態度就能說明一切,謝君嫻根本糊弄不過去,她蹙着眉頭垂首,弱聲道:“是……是女兒的東西。”

韋氏雙眼一蹬,冷着臉,悄悄地張嘴問:“你的東西怎麼會在顧四手上?!你把它當了?!”

謝君嫻面色為難地點了點頭。

韋氏氣得險些絕倒,切齒斥道:“糊塗!”

謝君嫻小聲道:“女兒已有三月未領月例銀子……”

她是家裏寵着長大的,錦衣玉食,什麼都用最好的。

近些年永恩伯府開支一直在縮減,尤其去年到今年,謝君嫻從未為銀錢操心過,也就從來沒有存過銀子,陡然少了月例銀子,她知道韋氏和謝君行手裏都要不來銀子,除了當東西維持開支,還能怎麼樣?難道讓她一改平日裏吃穿用度的習慣嗎?

韋氏臉色發白,咬牙道:“難怪她剛才刻意說顧四戴了一個月有餘,這是故意說給咱們聽的!”

沈家族親王氏夫妻的事,前前後後不足一月,沈清月既是一月之前就知道鐲子的事,卻不拿鐲子的事要挾她們,偏要等到王氏丈夫凄慘入獄,才用鐲子來報復敲打她們,沈清月的意思再清楚不過——隨你們怎麼折騰沈家,她一步也不會退讓!

謝君嫻也早就明白沈清月的用意,她沒想到沈清月會如此有手段,有魄力……這是她所遠遠不及的。

韋氏放慢了步子,絞着帕子擰眉道:“一會子見了永南郡主,不要露怯,永恩伯府的名聲還在,她輕易不會懷疑,就算懷疑,沒有證據的事,她也不會表露出來,你不要先心虛叫人抓住了辮子。”

謝君嫻點點頭,又問道:“那以後怎麼辦?”

永南郡主但凡有了一丁點懷疑,永恩伯府要是不主動證明,終究有一根刺。

韋氏嘴角一沉,厲聲道:“能怎麼辦!只能買一隻一模一樣的!”

謝君嫻為難道:“那鐲子棉線極少,本就難得,而且那僅有的一根棉線彎彎曲曲,形狀特別,怕是不好找……”

韋氏低聲責罵道:“早知如此,你何必犯蠢!”

謝君嫻咬唇不語,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缺銀子用的時候家裏沒有人管她,她也只能蠢。

韋氏不甘道:“無論如何要把鐲子弄到手!”

謝君嫻頭都是疼的,但她更忌憚的是沈清月的氣魄,若換做她,發生任何情況,她都不敢冒着得罪娘家的風險硬撐着不出手。

母女二人去見了永南郡主,世子夫人當然已經將鐲子的事告訴了婆母。

永南郡主見謝君嫻的時候,目光刻意往她手腕上掃了一眼,只有一串碧璽手串。

永南郡主臉色不難看,但也不好看……沈清月來的時候就知道戴她送的鐲子,謝君嫻卻不知道,兩廂對比,她心中多少比較了個高下。

韋氏和謝君嫻倒也鎮定,母女二人言談之間從容不迫,絲毫不膽怯,倒叫永南郡主沒有那麼懷疑了。

她們母女二人到底底氣不足,不敢多待,略寬慰了永南郡主兩句,便打算離開去找謝君行。

謝君行弔唁完了之後,也甩開了張軒德,跟趙建安二人私下說話。

趙建安和焦六娘的事壓了下來,外面風言風語不少,但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人並不多,他在家“病”了一段日子,如今還是衣冠楚楚地四處出現,讀書交友,一樣不少,只是低調了許多,不再命人四處宣揚他的好名聲。

謝君行與趙建安有些日子沒見,他一邊走一邊問:“我聽說那個女的也下獄了?”

那個女的,指的是焦六娘。

趙建安並不答,只問道:“今日跟在顧家和沈家身邊,容貌昳麗的婦人是誰?”

謝君行對顧家的人了如指掌,他道:“顧狀元的夫人,沈家二姑奶奶——怎麼?”

趙建安濃眉大眼,鬢如刀裁,嘴角緊抿片刻,方道:“沒事,我就是問問。”

他記得很清楚,跟他在隆福寺門口接頭賣線香的婦人說,焦六娘出事的前一天,有一容貌美艷出挑的女人跟一位媽媽,在她手裏買過香,看樣子,像是在跟蹤他。

當時他甩掉了人,沒太往心裏去。

直到焦六娘出事,趙建安才一直惦記着此人,他猜想能對他下這等功夫的,只可能是沈家二房知道他養外室的人。

原先趙建安以為是沈清舟自己膽子大跑出來跟他,現在想想,沈清月的可能性更大,他也打聽過了,沈清月和二房關係甚好,未必沒有動機,而且根據坊間各種傳聞,沈二姑娘的性子有些厲害,像是幹得出來這種事的人。

謝君行眯眼打量趙建安,在他胸口拍了兩下,調侃道:“你小子可別是有什麼特殊癖好。”

趙建安淡笑一下,又答非所問,道:“她沒下獄……她好好兒的呢。”

謝君行沒聽出什麼異樣,只有些艷羨道:“焦六娘當初也是名震京師,沒想到竟為你所俘獲,心甘情願跟了你幾年……你不納了她,有些對不起她。”

趙建安眉頭皺了一下就平展了……納她?

怎麼可能。

一個女人最有趣的階段,就是她不愛一個男人的時候,當她願意死心塌地跟着一個男人,也就沒有什麼趣味了。

大風起兮,忠勇侯府門口右邊六十多張“挑錢”翻飛如舞。

是夜,永恩伯府。

永恩伯和妻子韋氏兩人同房,他問韋氏舒家那邊的事兒辦得怎麼樣了。

韋氏自己動手除去頭上的簪子,散了頭髮,從鏡子裏打量着丈夫的臉色,說:“已經妥當了,那書生快取得舒三的信任了。”

永恩伯脫了靴子上床,繼續問韋氏:“跟嫻姐兒也說好了吧?”

韋氏握着簪頭,金簪花紋繁複,硌得她掌心發痛,她猶豫着道:“妾身還沒跟嫻姐兒說……”

永恩伯臉色一變,也不脫靴子了,他雙手握拳放於大腿之上,道:“為什麼不說?!”

韋氏面色為難道:“……妾身怎麼開口去說?嫻姐兒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她那麼要強,要是讓她去拿清白算計人,妾身怕她寧死不從!”

永恩伯臉色冷靜得出奇,他一字一頓道:“那就讓她去死。”

韋氏掌心發涼,她捏着簪子不知道如何反駁,但她知道,丈夫言出必行……至少在對顧淮的事上,他從未手軟,她也信,他會對謝君嫻一樣的心狠手辣,謝家難道還嫌女兒少嗎?

她到底於心不忍,便柔聲試探着道:“伯爺,要不讓萱姐兒……”

“住口!”永恩伯重重地呵斥了韋氏一句,道:“你當舒家是什麼?是破落戶兒嗎?一個庶女就想打發了舒家嫡出的哥兒?”

韋氏眼眶發紅,今天白天的事,她壓根不敢跟丈夫提一個字,她放下簪子道:“妾身知道了,妾身會好好跟嫻姐兒說的。”

永恩伯一腳踢了鞋子,扯了被子上床,躺下道:“跟她說一次就夠了,她若不聽,我自有我的法子。”

韋氏胸口突突地跳,她徹夜難眠,第二天清早起來伺候了丈夫穿衣梳洗,便趕緊着人去外面的鋪子裏買水頭好,棉線極少的鐲子,奈何找來找去,棉線一模一樣的鐲子就是沒有。

足足過了三日,顧家商鋪里才出現了一隻天價鐲子,一萬兩白銀一隻。

這當然是沈清月的主意,她將鐲子說給顧家人聽之後,讓顧四高價賣出去,反正永南郡主心裏已經懷疑了,永恩伯府的人一定會想法子找一隻類似的搪塞過去,既然如此,倒不如這筆錢再流進顧家的口袋。

顧四樂不可支,她恨恨地道:“謝家從咱們手裏摳了多少銀子去!這回也該咱們狠狠地宰一宰他們了!”

顧家其他人都知道永恩伯府現在的狀況,皆是喜不自禁。

顧四很有算計,她同家裏人道:“這鐲子可是三哥送給我的,賣出去的銀子,也是我的嫁妝!我可不充公!”

二太太笑道:“誰讓你充公了。不過你可不能忘了你表嫂的功勞!”

顧四忸怩地瞧了沈清月一眼,道了一聲謝,並且大方地表示,等銀子入賬,可以分她五百兩的分紅。

沈清月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白撿這個便宜。”

顧家人笑作一團。

沈清月嫁給顧淮不足兩月,已在顧家人眼裏成了賢內助,顧家忍了永恩伯多少年,如今靠她小小地出一口惡氣,委實舒坦!

顧淮與沈清月夫妻倆,在顧家吃過晚膳才回家去。

今日顧家人都高興,顧淮又喝了酒,沈清月在馬車上絞着帕子,恨不得撕爛綢布手帕,她心裏緊張極了,她害怕顧淮再對她有什麼親昵的舉動,那時候她要用何等嚴肅的語氣,才能跟他說清楚。

幸而顧淮沒有,沈清月安然度過一劫。

但她還是高興太早了。

顧淮喝了酒,一進屋子就歪在羅漢床上,眼眸半闔地同沈清月道:“夫人,頭暈,你替我寬衣可好?”

他的話說得很緩慢,嗓音沙啞,夜裏聽着很是動人,沈清月瞧他眼下微微烏青,人也有幾分醉了,便有些心軟,到底忍住了,溫聲道:“我去叫丫鬟……”

顧淮緩緩地抬起眼皮,一雙眸子深若寒潭,他抄着手瞧着沈清月道:“你叫丫鬟試試……”

沈清月惱了,她轉身看着顧淮,雙眸稍稍瞪住。

顧淮起身,走到沈清月跟前,張開雙臂,他今日穿的是大袖,姿勢看起來幾乎要將沈清月整個人都裹緊懷裏。

沈清月提防地看着他,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顧淮卻並不是要抱她,而是道:“夫人,替我脫了。”

沈清月不動,就這麼跟他僵持着。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先服軟的意思。

顧淮逼近一步,低着頭看着她問:“我們是最開始早就說好了的。我們說好成親,說好在一起一輩子……”他語氣一頓,發紅的脖子上血脈清晰,壓抑着情緒,用低啞的聲音問她:“難道你就打算這樣跟我過一輩子?”

沈清月眼睫低垂,像扇子一樣一下下地撲棱下去,有淺淺的陰影投在下眼瞼上,遮住她棕如琥珀的雙眸,她絞着手指頭,心亂如麻……她想說個“是”字,卻說不出口,她需要冷靜下來想一想清楚。

顧淮忽然捉住沈清月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沈清月掙扎着,無意間竟真把他的腰帶給折騰下來了,他的腰帶一掉下去,衣裳就敞開了,結實的胸膛袒露出來,他的身體不像普通讀書人般的薄弱,便是領口微敞,也能瞧見些許鼓起。

沈清月臉紅得厲害,手腕上使的勁兒更大了,但女人的力氣和男人又怎麼能比,她便半靠近顧淮的懷裏,顧淮順勢抱住她,她又扭動身體,左腳被顧淮的腳絆了一下。

顧淮眼看沈清月要跌倒,連忙護着她,兩個人齊齊摔下去,沈清月在他懷裏倒是好好的,他的衣裳袖子掛在了一件小屏風擺件上,被劃出一道口子。

顧淮扶着臉頰燙紅的沈清月站起來,他脫下衣服,將破的地方給她看,面目平靜地道:“給我補一補。”

沈清月蹙着眉,沒好氣道:“再買一件新的就是了!”

說罷,她便拿了衣裳出去洗漱,暫時躲開了顧淮。

等她洗漱完了進屋的時候,顧淮還坐在羅漢床上,手裏抱着拿件破衣服。

顧淮朝沈清月舉了舉衣裳,道:“夫人,你真不給我補?”

沈清月冷着臉沒看他,自顧往床上走去。

顧淮起身,拿了羅漢床上另一頭的笸籮到手邊,臉色寡淡地道:“我自己補就是了。”

沈清月雙足頓住,一扭頭,顧淮還真拿起針,對着蠟燭穿針引線。她恨不得扶額……怎麼今兒才發現,顧淮竟然這般無恥!

顧淮要補的是一件墨綠的衣裳,他偏偏穿了一根粗黃的線,兩廂對比,十分彆扭,沈清月瞧了就渾身不舒服,只好上前奪了他的衣裳道:“……你去洗漱吧。”

顧淮抓住衣服不鬆手,仰頭望着她問:“……夫人不生氣了?”

沈清月拽了一下衣服,冷淡道:“你快去洗漱。”

顧淮還是沒有鬆手的意思。

沈清月只好放軟了聲音道:“快去洗漱吧,你明日還要上衙門。”

顧淮見好就收,起身作揖道:“多謝夫人。”

沈清月重新穿針,挑了花色相配的綉線,她原是打算給他補好,可一想到顧淮抓她手腕的時候,便給他綉了只小狗在破掉的地方。

隨他穿去!

沈清月繡得很快,她綉好就丟了針線,上床睡去了。

顧淮回來之後,拿着衣服一瞧,不禁笑了……到底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可愛得緊。

他上床后見沈清月真的睡了,也就沒有鬧她。

兩人一夜好眠。

沈清月醒來的時候,顧淮早就上衙門去了,她梳頭的時候直納悶……明明昨夜裏吵過架,怎麼晚上還睡得那麼香。

她又出神地想着顧淮的問題,他問她是不是要這樣跟他過一輩子,如果她說是,他會不會從此以後對她形同陌路,如果不是,她該從哪裏開始接納他們的感情。

沈清月沒來得及多想,顧家派人來傳了消息,說永恩伯府的人來問鐲子的價格了,還討價還價,讓顧家打折。

顧四問沈清月,打不打折,打幾摺合適。

沈清月正好要去鋪子裏一趟,便打算順路去一趟顧家,她梳整好后,發現顧淮昨兒穿的衣裳不見了,就問丫鬟是不是收起來了。

春葉說顧淮早起帶着走了。

沈清月汗顏,顧淮莫不是瘋了,難道打算下了衙門立刻就換上那件衣裳穿?衣服上的小狗他看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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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婦扶搖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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