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秋獵
兩人正在說笑,遠處走來一隊人,為首的兩人,一個是靖文帝,另一個是名年輕的將軍。。兩邊人遇到,互相見禮。靖文帝對阿和介紹道:“這位是邵青邵將軍,如今掌管御林軍,抽空還教元祥他們騎射兵法。邵青,這位是泰成皇后。”
邵青見禮,元祥拉着他說道:“師傅師傅,快幫我扳回點面子,剛才我這幾箭怎地這麼差勁?平時不是這樣啊。”
邵青笑道:“豫王殿下,您自己說說,最近多久沒來練習了,臣都不記得上次見到殿下是什麼時候了。”
元祥抓抓頭,低聲道:“那也不能啊,這丫頭剛學就比我強?”
阿和聽到了,笑道:“我可沒說過自己剛學啊。”
元祥惱道:“那你剛才說吳國宮廷都沒有!”
阿和笑得狡猾:“我又不是在宮廷里長大的……”
這倆人就像尋常的姐弟鬥嘴,靖文帝和邵青聽了都笑了起來。邵青問道:“未知皇后擅用何弓?”
阿和答道:“曾用過兩番弓和小梢弓,百二十步為限。都是小時候玩的遊戲,並不能與將軍沙場見陣相比。”
邵青道:“實屬難得了。”
元祥叫道:“不行不行,邵將軍,好師傅,我以後天天去找你練騎射,斷不能這般丟臉了……”
眾人說笑一會兒,阿和帶着宮人告退。留下靖文帝元坤、元祥和邵青還在演武場中。元坤見元祥又過去練箭了,才悄聲對邵青說道:“你給朕收集一些泰成皇后和其父端王的詳情來……”
邵青一愣,隨即醒悟,領命而去。
靖文帝所有所思地看着箭靶上那三支正中紅心的箭矢,心想:到底是吳國嫁過來一位失勢的公主,還是燕國得到一位奇妙的皇后?
***
下定決心學好騎射的元祥果然減少了來宮中閑逛的時間,泰成宮裏難得清靜了幾天。
一個月之後,關於秋獵的各種說法流傳開來,有說圍獵會持續十餘天,又有說各地官員會來朝賀場面多達千人,甚至還有說后.宮會隨駕同行。
這天元祥進宮,特地繞來泰成宮裏,說起自己最近新學了跑馬射箭,連中三元等技藝。阿和稱讚幾句,元祥忽然嘆道:“可惜你是吳國嫁來的公主,又是皇兄的皇后,不然咱們就可以一起在邵將軍那裏練騎射了。”
阿和笑了笑,沒有答話。
元祥想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對了,秋獵的時候,咱們組一隊,去圍獵吧!”
阿和奇道:“我們也會去秋獵嗎?”
“是啊,會選出部分宮人女官隨行的,皇后和妃子們應該也去的,畢竟機會難得嘛。”
阿和神色嚮往,道:“可以出去看看了啊,太好了。”
“對了阿和,趁這個機會,我還可以帶你溜出去一下。怎麼樣?”元祥狡猾的眨眨眼。
阿和驚喜:“真的?有機會溜出去?”
“小聲小聲。我可不想被皇兄罰。
“話說秋獵的圍場十幾裡外有個小鎮,那裏的美酒小吃別有一番風味……”
阿和聽得入神。
***
有了盼頭,時間說快也快,半個月後浩浩蕩蕩的秋獵隊伍從都城出發。御林軍護衛着華麗的皇家車輦,王孫公子們三五成群策馬徐行。阿和坐在車中不住的掀開帘子張望,又一次次的被薛尚宮、周尚儀等人打斷。可燕國的君臣似乎並不見怪,那些儀仗車馬絲毫不覺得肅穆森嚴,反倒有幾分熱鬧活躍。出了城之後隊伍不再十分整齊,熟識的人聚在一起邊走邊聊,元祥還兩次跑來車隊中尋找泰成皇后的車駕,炫耀自己的騎術。
如此行軍自然緩慢,卻也趣味橫生。傍晚時分終於到了獵場周圍。眾人還在整理行李時,元祥鬼頭鬼腦摸過來,悄聲對阿和說:“今天晚上最方便偷溜出去,你安排好后悄聲跟我來,我們不吃晚膳,出去小鎮上找那些特色風味。”
阿和問道:“不要緊嘛?陛下會不會找你?”
元祥道:“不會的,今天晚上最是繁忙,要準備明天秋獵的儀式,要接受外臣朝賀,皇兄沒工夫管咱們的。倒是從明天開始,每晚大小宴會不斷,想溜就沒那麼容易了。”
阿和點點頭。
這般說后,阿和換了件不起眼的男裝,給薛尚宮等人留了張字條,便與元祥一起從還雜亂一團的營地里溜了出來。營外兩匹馬已經備好,豫王府的一個家臣守在旁邊,見元祥來了連忙牽馬上前,也不多話。元祥輕車熟路,顯然這樣偷溜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讓他意外的是,阿和也不啰嗦,翻身上馬十分乾淨利索,本想藉此機會看她笑話的打算也落空了。
元祥不解,南朝公主不都是斯斯文嬌滴滴的么,怎麼這位這麼出奇?他還是問了一句:“你會騎馬?”
阿和調好韁繩,答道:“這不已經騎着了么……”還用廢話么?
“你……哎,幸好我沒說教你騎馬的話。”元祥還記着上次教射箭的糗事。
阿和笑道:“老師要教的話,學生洗耳恭聽。”
元祥哼了一聲,縱馬而去。阿和也不落後,緊緊跟上。兩騎快馬爭先馳騁,不多時就到了一個小鎮。
不過百餘戶的小鎮,街坊錯落有致,樓舍井然有序,不少臨街店鋪燈火通明,十分熱鬧,可見裏面客人不少。
“這裏托皇家秋獵的福,這個小鎮每年都有許多達官貴人到此,不少親王貴戚也會喬裝遊玩。我幼時就隨皇兄他們來這裏微服遊覽,眼見着這裏越來越繁華。”元祥解釋道,走到一家酒庄前,“這家的酒菜別有風味,我每來必吃,今天就帶你嘗嘗。”
阿和點頭跟上。
只見這家酒庄的大堂十分寬敞,佈置簡單雅緻。正門對着的牆上掛着幾排寬大的竹簡,上刻一首臨江仙:“憶昔午橋橋上飲,座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閑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阿和念了一遍,有些恍然。
店裏的夥計過來招呼道:“二位小爺何不要個臨街的雅座,邊品美酒邊賞夜景,豈不快哉?”
雅座中酒菜備齊。阿和隔窗望去,街上的集市熱鬧,行人如梭,將初秋的夜色沖淡。
大吳自詡禮儀風雅,實則無謂浮華。如今看來,文質彬彬,當屬北國。
阿和與元祥對飲幾杯,嘗了幾道小菜,說著明天秋獵會有的盛況。忽然一樓堂中傳來嘈雜聲,似乎是有人在爭執。
一個年輕公子朗聲笑道:“怎麼,北燕皇室的眼皮底下也就這幾分能耐?哼,真不知如何有膽擺這個局!”
他對面一個中年人已經緊張得擦着汗,顫聲說道:“可是這位公子,您要的十倍賭注卻是沒這個規矩的……”
阿和好奇的望去。元祥解釋道:“這家店的主人好棋,堂中擺了個賭棋的棋局,我見過幾次,每局一錢銀子,輸了的店主還會講棋給人聽,也能頗有受益,卻沒見過起爭執的。”
那位公子不屑的道:“規矩?爺的規矩從來都是自己定的!”
一邊還有隨從幫襯道:“你剛才既收了我家少爺的銀兩,如今我們贏了就應十倍奉還,這利息就先免了,姑且算你一百兩好了!”
那中年店主急道:“我原以為各位沒有碎銀才收了錠銀,現下原物奉還便是。本利一起不過幾兩的輸贏,如何能算出一百兩?”
“你定的一局一錢,可我家公子出的那錠銀子便是十兩。本金十兩的話,如今公子贏了十子,那十倍的彩頭便是一百兩,外加本錢,這個么,本應是一百一十兩,算你一百兩已經是便宜你了。”那隨從雖是胡攪蠻纏,卻還說得振振有詞。
“你你你……你們這是故意攪局,我要報官!”店主氣急敗壞的站了起來。
“報官?既然輸不起,何苦擺這個局?莫非北燕的官員也都這般厚臉皮,或者北燕君臣閉門造車,容不得他人指點……”
聽到這裏,元祥“霍”的站了起來,探身叫道:“少囂張!小爺這就來指點指點你!”
阿和一愣,就見元祥一陣風般的下了樓,要去應戰。阿和急忙跟在後面,不放心地問道:“你棋藝很好嗎?”
元祥氣哼哼地道:“放心,師父已經教完整地了!”
呃……
阿和撫額,無語地站在元祥身後。她想起剛才這對主僕明顯挑釁的言語,心中疑惑,北燕前北燕后的,莫非這二人不是北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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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詞為(宋)陳與義《臨江仙·憶昔午橋橋上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