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首領

()越是深入漠北腹地，越是能感到那種天蒼蒼野茫茫的開闊遼遠。因為會經過靺鞨部的領地，一行人走得甚為小心謹慎。第五天頭上，終於重新看到滔滔奔流的渾濁水流——那便是從北燕境內流入漠北的渭水。看到這條河，說明他們已經到了黑水部的領地。

見到人煙棲息的帳篷群落，綏可史娜興奮地呼喝起來，一馬當先沖了過去，其他人也跟了上去。族人見是他們回來了，奔走傳告，不多時便有不少人扶老攜幼地走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綏可史娜語速飛快地跟一名中年婦女說著什麼，那女人點點頭轉身離去。

阿和正在好奇時，身邊兩個侍衛靠近了來，用極低的聲音道：“娘娘請小心，以防有詐。”她一愣，忽然瞥見那兩名侍衛的袖口綉着雲豹圖案，心裏便明白一二。他們小心地擋在阿和面前，使圍過來的黑水人一時難以靠近。阿和便配合地向外移了一些，等待綏可史娜的安排。

不多時，人群分開，一名形容神色十分英武的女子走了過來。看臉上已經頗有點年紀，不過仍能看出年輕時的美貌英姿。她膚色幾近古銅，一雙眼睛頗有神采，與綏可史娜站在一起時，阿和才發覺，她們長得極像。

這麼說來，這個女人應該便是黑水部的首領、綏可史娜的母親。初見綏可史娜一舉一動太像男孩子，少年裝扮幾乎可以以假亂真。而她母親雖然英武威嚴，但又有種女子的優美蘊含其中，令人敬仰之時又生親切之感。看來這個女首領不是那麼好當的。

綏可史娜將母親引介過來，道：“這位便是我母親綏可狄娜，黑水部的首領。母親，這位是北燕的泰成皇后，那位是北燕的江夏王子。”眾人依次見過禮。綏可狄娜用流利地漢話開口道：“各位貴使遠道而來，甚是辛苦。諸位的來意我已知道，此事還需認真磋商。來日方長，各位請先歇下，我們明日再開始仔細參詳。”

於是阿和他們一行便在黑水部營地的外圍安紮下來。當晚首領綏可狄娜設宴邀請北燕使者，阿和與元睿坐了主位，綏可母女相陪，下首還有十幾名黑水貴族相伴，聽說都在族中擔當舉足輕重的要職。阿和仔細看了一看，這些人當中男女各半。

宴席吃得波瀾不驚，阿和倒覺得有幾分詫異：這些黑水人當中有不少人都會點漢話，更有幾名可以對答如流運用自如，而且大多數人都彬彬有禮，笑容可掬的，讓看過北燕國史的阿和着實有幾分詫異。

酒宴過後本應回帳休息，元睿見時間還早，便要帶一隊人馬在附近轉轉，一來查看地勢，二來對黑水部落的風貌再多些了解。阿和一聽也來了興緻，定要跟着。元睿便帶着阿和，奔附近的一處山丘而去。

山丘之上，平原上的叢叢篝火跳耀，黑水部落的全貌盡收眼底。元睿估摸着部落的大致人數，說道：“若真起兵，黑水能派出一萬人也就差不多了。”阿和知道，他這是在擔心北燕的負擔。黑水越是人多勢大，越能夠牽制靺鞨的行動，北燕期望的內外夾擊就可以實現。

她想了想，問了剛才一直奇怪的問題，道：“為什麼大家一提起蠻族人，多半都會覺得凶蠻暴虐，十分可怖。以前和元祥一起讀國史也是，上面的記載莫不是血腥殘暴的，可這黑水人卻給人感覺不同，是表象還是錯覺呢？”

元睿笑道：“那是因為確實不同。若是阿和見的是靺鞨部，大約就不會有此疑惑。與北燕交戰最多的便是靺鞨部，所以書上記載的也大多是那個樣子。黑水卻不同，他們雖然都是肅慎人，風俗習慣卻各有不同。黑水本來便是由女性氏族發展過來的，更注重文化和祭司，族人也多以畜牧編織為生，因而並不像靺鞨部那樣充滿侵略性。而且黑水非常重視信仰，她們相信，綏可一族是天神派了神使海東青送來的神之女，給苦難中的肅慎人帶來了光明和希望。所以他們也崇拜女神和海東青，聽說每屆女祭司都會養一隻海東青以便與神溝通。哈哈，阿和的那隻白鷹若是在，多半會被當做神使頂禮膜拜。”

阿和也笑了，“真不湊巧，早知道就不讓小白送信求救去了。”

元睿續道：“不要緊，有阿和你在，我們的勝算就很大。黑水決定什麼大事，都要由女祭司占卜一卦，來斷吉凶。到時候你只需去見女祭司，對其曉以利害，讓她將占卜解成吉兆便好。”

阿和撓撓頭道：“這也不容易啊。”她怎麼知道見到女祭司該如何是好。哎，她應該打聽打聽黑水是怎麼判斷吉凶的……

正在想着，忽然見下方人聲嘈雜篝火晃動，多了不少火把的樣子。阿和正在奇怪，元睿說道：“怕是有不速之客不請自來了。”他隱約見到有外人闖進了黑水部的腹地。

一名侍衛匆匆到了元睿的身邊輕聲說了幾句，元睿臉色一變，道：“果然料中了。靺鞨部的人不知怎麼收到風聲，剛也派人到了黑水部。阿和，你留在這裏，我探探情況。”說罷，元睿帶着幾名侍衛下了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