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瑩玉
少頃，酒菜準備妥當，眾人列席。。靖文帝居上位，阿和同席，左右分別是元祥和韓雲，邵青與韓雲同席。因帳內位置有限，眾人相隔不遠，推杯換盞之間更覺親近。
正熱鬧時，忽然內侍來報：“瑩玉娘娘帳外求見。”
帳內頓時清靜了一下。
靖文帝默然不語，低頭看了看阿和。阿和則眨眨眼，費了一番功夫才想起：哦，是靖文帝的另一位皇后嘛！
也不怪阿和記性差，她來了這麼久，只在探望蕭太后的時候遠遠地與這位瑩玉皇后打過一個照面，而另外兩宮皇后更是連見都沒見過，自然毫無印象。
這次欽點伴駕秋獵的，便是西宮的瑩玉皇后和泰成宮的泰成皇后。雖然是一同出遊，但因兩宮的起居活動都在各自的營帳，宴會時靖文帝也單指名了泰成皇后出席，西宮的人基本沒有露面，至今為止兩宮幾乎沒有交集。
那麼，這位瑩玉娘娘突然造訪所為何事呢？阿和無言地看回靖文帝：最可能的原因肯定就是陛下你了。
“阿和，這是你的營帳，你做主吧。”靖文帝放下酒杯，隨意地向後倚靠，大有客隨主便的意思。
呃……阿和想，話是這麼說，我總不能請你跟她出去，只好把她請進來了。
阿和忽然想到，問：“這位瑩玉娘娘多大了？臣妾是不是該稱呼為姐姐？”
元坤不動聲色地道：“不用在意，隨你。”
呃……阿和想，那真的可以請你出去嗎？當然，這話是萬萬說不出口的，糾結了一番，阿和還是吩咐道：“有請。”
陛下都說隨意了，阿和也覺得自己實在犯不着假裝着親熱熟絡，什麼親如姐妹的實在太過做作彆扭。在吳國的時候，早看膩了那些佳麗美人當面甜如蜜背後使絆子。
既然是自己是主人，而來的這位也可算是不速之客，那麼原地不動也沒什麼不妥。阿和仍端坐席上，只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瑩玉娘娘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走進了泰成宮的大帳內，她抬眸見上位的二人，連忙施禮道：“臣妾參見陛下。聽聞泰成公主回營了，臣妾特來探望，不成想陛下也在。”
咦，竟是因為自己么。阿和看着眼前的淑婉美人，心想：可是為什麼這話要對着皇帝說呢？
瑩玉此時終於轉向阿和，溫和微笑道：“公主平安無事，臣妾就放心了。”
“多謝挂念。”阿和回禮答道，又見這副情形，真是哪位客也逐不得了，總不能涼人家在原地等着冷場吧。於是順勢相邀道：“娘娘用過膳了么，不如一起入席吧。”阿和剛說完，就見下首的元祥毫不掩飾的冷哼一聲，將頭側向一邊。
此時只有元祥的席上還空着位置，以對方的身份也應坐在豫王一側。可元祥的架勢擺明了很是抵觸，她忽然想起之前靖文帝說過，元祥和這位瑩玉娘娘有過節。
“元祥，我跟你坐一起好不好？”阿和推了推元祥，卻見後者瞪大眼睛看着她，半是不解半是訝然，“賓至如歸嘛，娘娘請上座。元祥，麻煩你挪點位置過去。”說著就真要換位置。阿和剛要起身，忽然覺得裙擺一緊。低頭一看，是靖文帝撐手壓住了她的裙角。
這是個什麼意思嘛。阿和小心的提了提裙擺，卻見靖文帝不為所動。
“不敢如此叨擾，瑩玉這就回去了。陛下，臣妾告退。”聽了這句，上位的元坤略一點頭，算作回應。眾人的默然中，瑩玉娘娘福禮而退，又這般悄然離開了。
***
人雖然走了，席上的熱鬧卻也沒回來。不多時，韓雲和邵青起身告辭，元祥也要走，而靖文帝卻藉著三分酒意靠在軟榻上假寐，阿和想了想，只有自己起身出來相送。
帳門前，韓雲和邵青道了謝，分別上馬離去。元祥躊躇一下，拉過阿和，小聲問道：“剛才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阿和不解。
“就是那個瑩玉！”
“瑩玉皇后怎麼了？”阿和摸不清頭腦，“是不是我招待不夠熱情，應該留她吃飯？”
元祥翻了個白眼，哼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她明擺着是過來爭寵來了，你還留她吃飯，還讓上位給她？你腦袋裏到底怎麼想的！”
阿和苦了臉，道：“我也不想啊，好吃的就那麼點，多一個人就少吃點……哎，別打！”元祥見她還沒個正經的，抬手就要敲她的頭，“這個么，一共就這麼幾個人，元祥你不喜歡跟她一席，那就只有我這個主人謙讓一下，兩全其美嘛。難道你不願意跟我坐一起？”
“跟你一席我當然沒問題，可、可是總不能……，”元祥看了看阿和，憋了半天，才道：“你總不能把皇兄讓給她啊！”
“為什麼不能？”阿和眨了眨眼。
元祥瞪着她，不知道怎麼解釋。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他開口問道：“阿和，難不成你不喜歡皇兄？”
“這個么……”阿和想了想，答道：“喜歡啊。”
“哦……”元祥聲音低了一點，心裏好像少了點什麼。“喜歡就好，下次別這樣了，萬一皇兄不高興就不好了。”
“可是這種時候嘛，我更喜歡和元祥你坐在一起。”阿和作出一副語重心長的長輩模樣，說道：“小孩子乖巧，省心啊。”
“去你的。”元祥紅着臉推開她的手，知道她又沒正經作答，心裏卻忽然鬆了口氣。“我回去了，改天再來找你玩。”
“好，一定哦。”阿和目送他上馬離開。
***
回到大帳，卻只見數名宮女正在收拾那些杯盤狼藉。“陛下呢？”阿和問道。
“陛下在內帳，說是要就寢了。”一個女官微笑答道。
真是意味不明的笑啊，阿和無語的想。時候尚早，皇帝怎麼偏就賴她這兒了。
進了內帳，阿和就瞧見靖文帝霸了大半的床，枕了她的枕頭閉着眼。阿和原地想了想，反正現在也睡不着，不如看兩頁綉圖繪本再說。她打開自己的梳妝匣，最下面一層就放着幾本跟元祥借來的閑書。
挑燈夜戰，阿和調了調燈盞，翻開書冊逐頁看起。
正看得起勁兒，忽然一個身影擋住了光線，靖文帝不知何時起身站到她桌前。
元坤伸手沒收了她的書，合上放好。他低頭捧起了阿和充滿困惑的小臉，說道：“還不睡？朕等得好心焦。”
淡淡的酒氣自他手上傳來，帶着點桂花香。阿和仰着頭，說道：“白天在樹上睡得久，現在睡不着了。”
元坤一把將她攔腰抱起，笑道：“那就陪朕一起躺着。”
既然到了床上，阿和手疾眼快的搶了自己的枕頭和被子，又往床里滾了滾躺好，一副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勢。元坤撐手躺在她身邊，比以往的距離親近了許多，他笑道：“你喜歡朕？”
“嗯？”阿和豎起耳朵，偷眼看去，只見靖文帝醉眼橫斜，笑意淺淺，那修長的眉眼間比起往日別有一番俊美風流。話說剛才他不是在帳內么，這功力難道是順風耳？
元坤卻把她那個“嗯”當成了肯定，又興緻十足地問：“喜歡朕哪裏？”
呃……陛下，你這是調戲呢還是**？阿和對他乾瞪眼。
“說說看，到底喜歡朕什麼？不說不讓你睡覺。”元坤帶着醉意，眯起眼睛。
我本來也沒想睡……阿和心中不屑，哼，又不是昨晚，這樣就被折磨了。不過為了避免他借酒撒風，阿和認真想了想，答道：“陛下人很好啊，對我也很好，所以自然就喜歡陛下。”聽從了我的意願，沒有勉強我，也沒有強迫我作別的事。阿和對此很知足。
元坤對“很好”這個稱讚覺得很新鮮，他從小到大聽到得誇獎無非就是天資聰穎，英武聖明之類的。這個返璞歸真的“很好”，讓他有種心底湧出的喜歡。這是對於他本人的稱讚，而非他的身份。
他忽然一把將阿和攬在懷裏，笑道：“很好。阿和，朕也很喜歡你。跟你在一起就覺得很開心。”
聽了這話，阿和忽然覺得臉上一熱，一時手足無措起來。元坤的手環在她的腰間，一陣溫熱傳來，使得她不得不努力掙扎了一下，叫道：“陛下，手，你的手……鬆手，請自重……”
“不要！”元坤笑得很無賴，又低下頭，兩人的額頭碰在一起，“皇后，親一下？”
“不要！”阿和氣惱地推他。
“阿和，親一下吧。”元坤繼續靠近，兩人的臉頰之間相距不到一寸。
“非禮啊！來人……唔？”
元坤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心滿意足般的，元坤攬她入懷，平穩的入睡了。
安靜突如其來地降臨，阿和紅着臉，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腦門。
早知道不給他喝酒了，原來桂花釀有後勁兒啊。阿和無奈的縮在元坤的臂彎里，瞪着絲毫不困的眼睛，憤憤然地數起了床幃上的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