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三二章 老裁縫之死

正文 第二三二章 老裁縫之死

柳府。

柳雲生靠在床上,房間的窗戶是關着的,卻依稀可以聽得到窗外的院子中,伴着哀怨蒼涼,時斷時續二胡伴奏的咿咿呀呀的唱戲聲,清細呢喃的小生唱調不斷傳過來,柳雲生聽得不甚分明,但他知道這是個老掉牙的曲兒,老爺喜歡。此時,柳老爺,太太都在院中聽戲,老爺是個戲迷,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聽戲。

柳雲生的眉頭始終緊鎖,他看了看錶,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個記事本翻看着,記事本提醒他今天本是約好去和丁淑嬌看電影的,他隨手將那頁撕了下來,丟進了紙簍。收起記事本,柳雲生默然地點了顆煙,沉悶地吸着。

他始終不敢相信,丁淑嬌這個本令他着迷的女人居然還有另一副面孔!她是如此的膽大和殘忍,這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她嘛?

不過,他還是原諒了她,誰讓趙三剪是帶着刀來的呢!

帶刀就意味着,柳雲生自己的小命會在那個消魂的夜裏消失。

帶刀也意味着,他不死就是他們兩個死掉。

他不敢回想那個恐怖的夜晚,可是,那一幕幕血腥場景又總是在他的眼前浮現:

那夜真的好靜啊!

他們在床上閑聊,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雲生,我好愛你!”

丁淑嬌在黑暗中探索着他的嘴唇,她的嘴唇豐厚,如同年輕母親的前胸一般豐滿而且有彈性,他撕開了她的衣襟,肌膚相接觸,她扭動的身軀充滿了誘惑,雪白的胸膛半露,肌膚凝雪白晳,滿頭青稠般的黑髮,鋪陳在枕席間。完事後,丁淑嬌緊盯着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有種異種的光澤,看得他六神無措。

“淑嬌!”

“嗯?”

“你的眼睛晶亮亮,亮得出奇!猛一看,有點瘮人啊!”

“哦!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已經有好幾個人這麼跟我講了!回頭,我去找大夫看看!”

柳雲生翻了個身,又說:“你怎麼能和那個老裁縫生活到一起呢?她根本配不上你!”

“不得以!”

“我就說嘛!你是不會愛上這麼一個糟老頭兒的!”

丁淑嬌似乎很委屈,柔軟的手掌摩挲着他的前胸,“你知道嘛,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想着你!”

柳雲生笑着說:“那你還不早點來找我!還要跟他睡!”

“別看他一個糟老頭子,力氣是很大的,我掙不過他,他真以為我是他的人了!我是一點也不喜歡他的,想到他,我就噁心!”

“你就這樣離開,他會不會善罷甘休?”

“管他呢!你操心的事兒還真多!”丁淑嬌的臉上露出笑意,“你也認識他?找他做過衣服?他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見過!”

“我們還是別提他了!”丁淑嬌這樣說著,將頭靠在了柳雲生的胸上,聽到他的心臟強有力地“咚,咚”跳動,從未有過的幸福感湧上心頭。

“你永遠也不要離開我,好嘛?”

“好啊!只是希望總是美好的,現實往往很殘酷!”

“為什麼這麼講?這麼講多不好!”

“你又不是小孩子,世事無常的道理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警察,說不準什麼時候會被人殺死。”

“不許你這麼說!如果你死了,我也要去找你!我們生生死死在一起!”

“不是開玩笑,是真的!你想啊!天天都和一些什麼樣的人打交道!全是地痞流氓!亡命之徒!持槍的,持刀的,掄棍子的..”

柳雲生用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沒有作聲。

安靜了一會兒,他又說:“如果我是老裁縫,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為什麼呢?”

“你不了解男人!”

柳雲生的話,說對了!

趙三剪已經找上門來了!

凌晨十分,丁淑嬌被一陣悉索聲驚醒。藉著窗外透進的微弱的光線,她看到了窗戶上映現出一個黑影,剛要出聲,被身邊的柳雲生一把捂住了嘴,示意她安靜。

在來者進門的那一刻,柳雲生從他身後猛撲上去,兩個人扭打成一團。

“你們這對狗男女不得好死!”

黑暗中,來人咒罵著從身上抽出了明晃晃的刀,揮舞着向柳雲生刺過來。

柳雲生有些措手不及,伸手就去阻擋,還是被刀划傷了手臂。

來者趁勢再刺,無奈自己的身體本就虛弱再加上年紀大的原因,很快便敗下陣來,被柳雲生制服了。作為警察的柳雲生不僅年輕,而且身體健壯,身手敏捷,擒拿此人當然不在話下。

燈亮了。

“婊子!”來者看清丁淑嬌,張嘴罵道,“你個臭婊!”

他的雙手已經被柳雲生牢牢地反鎖住,根本動彈不得。

丁淑嬌蹙眉細看,見是趙三剪,便嘴角上揚地笑道,“沒錯!說的好!”

“你們都不得好死!”

“是嗎?”她繼續着她的微笑。

“你就是一條毒蛇,還有你!”趙三剪轉頭,眼睛死死地盯着柳雲生,充滿怨恨和憤懣地說:“為官不幹人事,男盜女娼!”

“哈哈哈!”

柳雲生單手捏着趙三剪的脖頸,狂笑起來。

丁淑嬌也一同笑了,“老不死的東

西,你也不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你算是什麼東西?讓老娘跟你受苦,受累?你是那個命嗎?”

柳雲生跟着說:“你和她,你自己覺和合適嘛!也不好好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這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算我直言,你應該知趣!知趣就是老老實實地滾開,能滾多遠滾多遠!你居然還找上門來!老東西,你是不是活夠了!”

“恩將仇報!毒蛇!”

趙三剪氣得渾身發抖,被牢牢地綁在了椅子上身子根本動彈不得,他努力掙扎着,想從柳雲生的手中掙脫,無奈被他死死地控制,力不從心,突然,“哐當”一聲,什麼東西地從他的身上滑落到了地上。

是刀!

“哼!好啊!你還想殺了我!”丁淑嬌的一怔,心頭一股無名火瞬間冒了出來。

“殺你不髒了我的手!骯髒的女人!”趙三剪咒罵道。

“是嗎?”

說著,丁淑嬌蹲下身去,緩慢地將地上的刀拾了起來,看着明閃閃的刀刃兒,皺了皺眉。她站了起來,手裏緊握着那把刀,一步步地向他走過來。

“你要幹什麼?”趙三剪臉色驟變。

“不幹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丁淑嬌俯身,直視着趙三剪的眼睛的雙眸帶着奇怪的光澤,驚得趙三剪情不自禁地向後躲閃。

“你就是個魔鬼!”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其實你是不應該救我的!因為,粘上我,你沒有好兒!”

“恩將仇報的蛇蠍女人!”

“說得對!對極了!我不是人!我是妖,好嗎?”丁淑嬌冷哼,手中的刀尖兒滑過趙三剪的前襟。

“你,你要幹什麼?”被繩索綁得死死的趙三剪面容僵硬,像一張皺巴的硬紙。這個曾經讓他心動,與他共枕眠過的女人此時正變得令他難以置信。

刀尖已經抵在了趙三剪的鼻子上,她繼續冷哼,“沒想到,做衣服的手,還是可以來拿刀殺人的!你不是想殺了我嗎?”

“我只是用來自衛的!”

“自衛的?誰信哪!”刀尖向下滑動,在他的脖頸處停了下來,丁淑嬌說道:“裁縫,你實在是太老實了!太愚蠢了!我跟你說的話,你居然全信!你也不想想,我怎麼可能愛上你呢!你傻到留我與你過日子!實話告訴你,跟你在一起,我除了感到噁心,沒有別的!我離開你是早晚的事兒,你怎麼這麼不知趣兒,還要來找我!你以為來找我,我就會跟你走?哦,錯了!你是來殺我的!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辜負你的良苦用心,你不能白來,你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你要幹什麼?”趙三剪神色慌亂。

“呵呵,不幹什麼!”

丁淑嬌沉下的臉扭曲變形,聲調也變得極低。

柳雲生驚異地發現,就在丁淑嬌說話的時候,她眼中又放出那種帶有令人心生恐懼的光,他不禁一怔。

場面幾近失控。

“別!淑嬌,別來真的!回頭,我找幾個兄弟好好揍他一通,他這老筋骨也夠受的了!”柳雲生勸道。

“不用!”

刀尖繼續向下滑動,在趙三剪的腹部停了下來。

“你幹什麼?我可是救過你的命啊!”

“是,你是救過我的命,可是你今天也想要了我的命!我就不欠你什麼了!你說呢!救我再殺了我!我還有必要一定感恩待德嗎?我已經不想成為那樣的人了!知道嗎?而且,現在你已經沒有什麼用了啊!你說不是嗎?”

她轉過頭,看了柳雲生一眼,重複着最後一句,“你說不是嗎?”

冰涼的話語,讓柳雲生也不寒而慄。

“淑嬌!別!”

柳雲生伸出一支手臂橫在了丁淑嬌的面前,被她輕輕擋了回去。

“恩將仇報的婊子,你居然想殺了我!有本事,你就動手吧!”趙三剪掙扎了幾下,依舊嘴硬,表情卻極不自然。

“趙三剪,趙大哥!”丁淑嬌獰笑着,“好吧,這可是你說的!”

趙三剪狂燥地蹬着腿,企圖從柳雲生的手中掙脫。

“你知道嗎?婊子這個詞呢,不難聽!可是我已經是聽夠了!這個詞從孟家那裏,我就聽了無數次!知道嗎?我發誓,誰再這樣對我,我就不客氣!沒辦法,我是真的聽夠了!聽膩了!聽煩了!我是發過誓的,我要對得起我自己的誓言!沒辦法,誰讓你倒霉呢!”

“你什麼意思?”

丁淑嬌用手指輕試着刀面,“我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你要幹什麼?我以後再也不這麼說了!我保證!”

“那你半夜三更帶着刀來這裏幹什麼?”

“找你們講理!”

“講理?呵呵,你還用帶刀?還一帶就是兩把!我們兩個人,一人一刀!對嗎?”

“我說過,是自衛!”

丁淑嬌放聲大笑,“好吧!自衛,我信,我真的信!就你那個慫樣,估計給你一百個膽兒,你也不敢做什麼!我沒有說錯吧!”

“對!你沒說錯!”

丁淑嬌長長地噓了一口氣,細聲道:“趙三剪,趙裁縫!你的手不應該拿刀的!你真的不是幹這種事兒的人!你本來可以好好地繼續給人家做衣服,過平平常常的日子,你的手藝真的不錯!”

“可惜遇到了你!”

“哈哈哈!你說對

了!完全正確!我本來只是想離開你!就這麼簡單!我不想再和你糾纏,你怎麼不明白呢?我就是想離開你!你卻不放過我!這又是何必呢?你又不是幹這種事兒的人,殺人?你殺過雞嗎?哈哈,連雞都沒殺過,還想去殺人!殺人是會流血的!很恐怖的!你哪裏有這膽兒呀!”

“是,我沒有這膽兒!你放過我!”

趙三剪晃動着身體,神情更加緊張。

柳雲生的手死死地卡在他的雙臂上,他想向後退縮,卻一點兒也動彈不得。

“可我有這膽兒啊!我有膽兒,我有,有的!”

丁淑嬌一遍遍地重複道,她的聲音格外地溫柔,格外的輕,格外的細,但聽起來卻令人毛骨悚然。

話音未落,她鼓足力氣,咬着牙,盡平生力氣,將手中的刀扎紮實實地刺入了他的前胸,趙三剪的身體挺了一下,隨即癱軟下去。

“住手!”

柳雲生嚇得大叫起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過了好一會兒,柳雲生才緩過味兒來。他張着嘴,怔怔地望了丁淑嬌一眼,用手試了一下趙三剪的鼻孔,已經感覺不到一絲的氣息。

殷紅的鮮血從趙三剪的前胸衣服上一點點滲了出來,漸漸染紅了一大片。

柳雲生抬起頭來,神情緊張,呼吸緊促,雙眼瞪得像銅鈴。

“他,死了!你真下刀啊!你殺人了你知道嘛!你殺了人了啊!”

“你也是合謀!”

丁淑嬌強裝鎮靜,俯身屏息,把刀從他的身體裏拔了出來,極其利落地將刀上的血漬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

“你沒有必要殺死她!背上一條人命!”

丁淑嬌歇斯底里地低吟道:“連他也看不起我!居然也敢罵我!打我!還要殺了我!難道,他不該死嗎!”

柳雲生沒再言語,以他警察的思維迅速地思索着,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丁淑嬌迅速處理掉屍體。兩人合力連夜將趙三剪的屍體悄悄送回到住處,並且製造了自殺的假像。

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趙三剪死了,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死掉的。

陷入沉思中的柳雲生全然沒注意手中的煙已燃盡,燙到了手指,疼得他瞬間鬆開手,煙屁股“啪!”地一聲落在了地上。他用腳底碾滅掉了煙,又坐回到床邊,扯過一條湖藍色大手帕抹了抹嘴,電話突然響了,他拿起了電話。

電話是局裏打來的。

“什麼?丁淑嬌來過兩次...嗯,我知道了,告訴她我過兩天就回去...嗯,什麼?....你再說一遍!...能確定么?...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柳雲生屏氣凝神,遲疑片刻,院中有些喧嘩,他披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戲早已經結束,柳仁鴻意猶未盡地哼着曲兒獨自在院中的石桌子處喝着茶,柳雲生走過去,在他耳畔低語了幾句。

“真的?”

柳仁鴻面露驚愕之情。

“真的!巧的是,我派人在找,他也派人在尋找,找來找去找到了同一個人,就是當時抱走他的那個人!而且,眉毛間的痣也能對得上!就是他!”

“嗯,上次府上的廚子就說過,這個人可能是吳媽的小毛!只是,當時吳媽沒敢相認。這小子惡是惡,倒也有點兒良心,知道尋找他失散多年的娘親!”

柳雲生點了點頭,“是啊!憑這一點,吳媽算是沒白生他!”

“嗯!你去把吳媽叫來!”柳仁鴻說。

“好的!”

很快,吳媽被柳雲生帶了過來,柳仁鴻放下茶杯,輕輕咳了一下,“吳媽,知道把你叫來什麼事兒嗎?”

吳媽抬頭看了看柳仁鴻,神色緊張地搖了搖頭,“不知道,老爺!”

“你失散多年的兒子找到了!”

吳媽怔了一下,驚異地張大了眼睛,“真的嗎?他在哪裏?”

柳仁鴻擺了擺手,“不急!只是這人...估計你也會想不到!他就是張顯貴!”

顯然,張顯貴這個名字讓吳媽猝不及防,儘管她知道張顯貴眉間也有一顆痣,但她還是不相信自己苦苦尋找多年的小毛居然成了惡貫滿盈,人人害怕的那個人!她愣了一下,怯怯地問道:“老爺能確定嗎?”

柳仁鴻點了下頭,“可以確定!你尋子多年,甚是辛苦!蒼天不負有心人,終於算是找到了!”

吳媽聽罷,雙膝跪倒在地,連連叩頭,哽咽道:“老爺為我尋到了小毛,老爺的大恩大德叫我一個老婆子無以為報!來世為老爺當牛作馬在所不辭!”

“吳媽快快起來!”

柳仁鴻起身,上前將其攙扶起來,“只是...這個張顯貴現在勢力強悍,就不知他會認你這個娘嗎?”

柳雲生插話道:“我想,這個張顯貴應該會相認的!否則,他也不會在張朱正死後就派人四處打聽自己親娘的下落啊!”

“他若不認我,我就打他!”吳媽說。

柳仁鴻說:“前段時間他派人來府上求婚,被我拒絕了,也算是得罪了他,你又是我府上的人,現在馬上與他相認或許有些不妥!容我些時日,想個比較周全的辦法!”

“全聽老爺的安排!”

柳仁鴻擺了下手,“好,我琢磨一下,你們都下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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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夢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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