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對峙
一股壓抑的亂流在胸腔翻滾着，沈雲姿只覺得自己必須要立刻馬上原地消失，否則淚水定然忍不住奪眶。
原來，他是為了別的女人才重金拍下的‘海瀾之夜’？
她竟傻傻地以為，蕭允城是不忍她那天在會所受侮辱，才用金錢買斷那場交易。
呵，果然只是她一個人的自作多情吧。
“商先生，蕭……先生，抱歉給你們添麻煩，我先走了。”
哽住喉嚨里沙啞的聲音，沈雲姿接也沒接那個打包好的玉件，便匆匆閃身消失在商場的人流里。
看着那抹近乎落荒的背影，蕭允城塌下的胸腔里，漸漸擠出一口濁氣。
再抬頭，就看到一旁的商鴻漸正匪夷所思地盯着他。
“我臉上有花么？”
蕭允城瞪了他一眼。
“阿城，你認識那個女的？”
商鴻漸開門見山地問。
他跟蕭允城從小一塊長大，彼此熟稔到近乎被人懷疑取向的程度。
不過早些年他一直在國外，了解蕭允城發生的一切，卻未必知曉他生命里的每一段插曲。
但他憑直覺去猜，剛剛那個女孩對蕭允城來說，定是很特殊的存在。
“她就是沈雲姿。”
眉眼輕輕展了展，蕭允城長舒一口氣，逕自操控着輪椅往前走。
經過了那家西班牙餐廳時，他壓根沒有轉向，而是徑直往辦公區寫字樓去了。
商鴻漸站在他身後，眯了眯眼，這才幾步追上去。
“算了，我看這頓午飯你也不會去吃了。我給你買三明治吧。”
蕭允城淡淡嗯了一聲，又開口道。
“順便告訴孫婉藍和她的經紀公司，只有海瀾之夜真正的設計師，才有資格跟尚龍集團的一把手吃飯。讓他們收了這份花花腸子，別再做這種讓人厭惡的事。”
沈雲姿回到店裏，一身的疲憊。
她打開手機，想訂一張去鄰城的火車票。那裏也有泰和樓的分店，或許，也有這塊玉料吧？
沈雲姿想去碰碰運氣，可是剛點開訂票軟件，整個人又發起了呆。
今天的事，真的讓她好難受。
自己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明明是那個勢利眼的營業員的錯。
卻為什麼要忍受那樣的侮辱呢？
想到自己在蕭允城眼裏，就只是個為了錢而不擇手段的女人，沈雲姿就覺得心痛得無法呼吸。
可是當年，分明是他先不坦率在前、自己一心一意地愛上他，守着他，就算最後出了那樣的事——
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離棄。
即使後來跟蕭鳴海訂了婚，也只是因為……
算了，他不會相信自己的解釋，自己又何必再庸人自擾？
如今，他回來了，他也康復得不錯了。
沈雲姿打心眼裏替蕭允城高興。同樣，也打心眼裏替他們之間這段必將錯未的緣分，而不勝唏噓。
咣咣咣，樓下傳來敲門聲。
急促，唐突，打亂了沈雲姿傷感的節奏。
洗了把臉，她懷着詫異的心情下樓去開門。
按理說，今天店裏休息，舅媽和表妹又都在醫院照顧表弟。所以，會是誰呢？
沈雲姿還以為又是表妹網購的快遞到了。
家裏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彷彿就只有她一個人為了舅舅的病情操心熬累。
弟弟妹妹都是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一副冷漠認命的樣子。而舅媽對他們也一向縱容，無論惹什麼事都只會讓沈雲姿出面擺平。有時候沈雲姿真懷疑，這對兒女到底是不是舅媽跟舅舅親生的？
拉開店面的捲簾門，沈雲姿一眼看到門外站着一個女人。
黑色的風衣，黑色的紗巾，戴墨鏡。
饒是全副武裝成這個樣子，沈雲姿還是很快就想起來她是誰了。
孫婉藍，國內知名的新晉美女設計師，也是沈雲姿做了兩年槍手的合作對象。
這種交易，心照不宣。一個迫於生計，一個不舍神壇。但畢竟是很不光彩的，自然不能拿到明面上掰扯。
所以兩人為了避嫌，私下更是刻意減少來往。想想自三個月前，孫婉藍從她這兒拿走海瀾之夜的全套設計稿后，便再也沒見過面。
“孫小姐？你怎麼來了？先進來吧，家裏沒人。”
沈雲姿下意識以為，孫婉藍可能是又有設計需求，想來找她談談。
可是電話沒提前打，微信上也沒通知。就這麼冒昧上門，倒是頭一次。
而且，看孫婉藍這個樣子，好像——
“沈雲姿，你別跟我假客套了。有沒有人又怎樣？你一張大嘴巴，恨不能把這點事兒全世界抖落。裝什麼裝？”
孫婉藍冷哼一聲，邁進門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那囂張跋扈的氣焰，讓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是包租婆來收房錢呢。
沈雲姿被罵得一頭霧水，全然不明所以。
“孫小姐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你——”
“呵，沈雲姿你還真是會揣着明白裝糊塗。我問你，那海瀾之夜是我花了三萬塊一口價買的吧？可你轉眼就把這事透露了出去，是想讓我身敗名裂么？今天下午，就已經有好幾家媒體揪着我們公司不放了。非說我的海瀾之夜不是本人作品，還讓我們公開回應闢謠！沈雲姿，我怎麼早沒看出來？你是個這麼不要臉的心機婊啊！”
聞言，沈雲姿更是驚訝不已。但面對孫婉藍不分青紅皂白的謾罵，她也實在不能忍氣吞聲。
“孫小姐，這件事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透露過我跟海瀾之夜的關係。以前沒有，這次也沒有。”
“你說沒有就沒有？這事除了我們兩個，還有誰知道？”
面對沈雲姿的辯解，孫婉藍自然是不肯輕易相信的。
越是德不配位的人，就越是害怕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對沈雲姿，她不是沒防備過。但着實沒想到，這事兒竟然會被人用這麼打臉的方式懟回來。
尚龍集團的總經理親自打電話到她們公司投資方那裏？警告她不要侵佔他人設計，不要抱有僥倖心理。
哎，本來孫婉藍還以為這次是個好機會，能藉著後面那個出手闊錯的大金主，爬得更高更遠。
現在倒好，算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