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王思南站在陽台上,把目光投向遠處,可滿眼是高大廈擋住了他的視線。
這幾年城市建設加速,高層建築越來越多,原來站在陽台上可以看見遠處公園的風景,現在也看不見了,就連往昔能看到的街道也被深深地埋在了高里,只聞人聲嘈雜和汽車鳴叫,不見街上的風景。不知為什麼,王思南感到有些失落,並有些傷感。是啊,他在這座城裏生活了幾十年,從一個風華正茂的青年變成了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好像只是眨眼間的事。而他卻好像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教了幾天書,做了幾天外貿,然後就成了一個賦閑的老頭……真是人生苦短呀!他不甘心就這麼獃著等死,他覺得自己還沒有活夠。他之所以重操舊業,並非是為了多攢幾個錢,完全是為了擺脫精神上的煩躁和寂寞。他做到了,在學校跟學生們打交道自己彷彿也變得年輕了;與葉知秋在一起時日子彷彿也變得有滋有味,充滿了激情……和與老伴待在一起的感覺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別。他也說不清怎麼會有這種感覺,抑或真如人們常說的那樣,“家花沒有野花香”!和老伴待在一起毫無激情可言,甚至感到壓抑和厭倦。他寧願去聽別人說東道西,看別人釣魚,也不願聽她說柴米油鹽、家長里短的事,更不屑看她到公園蹦蹦跳跳扭屁股……不錯,他也覺得有些對不起老伴,但他又感到無可奈何。他管不住自己,耐不住寂寞,經不起誘惑,總想着到外面去呼吸新鮮空氣,總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受……譬如現在,他又想出去了。
他轉身進了屋,本想和老伴打聲招呼,說自己出去走走。可見老伴仍然睡着沒動,以為她睡熟了,便悄然無聲地走出了家門。
其實,王小燕並沒有睡着,她只是眯縫着眼睛養神而已……每天中午,不管睡不睡得着,她都要上床躺上個把小時,這已成習慣。這種午休,哪怕睡着幾分鐘也是好的。不過像今天,心裏有點事就一分鐘也睡不着。何況她以為他會上床睡覺,準備着接受呼嚕聲的嚴峻考驗,然而準備了又準備卻聽不到“濤聲依舊”,這反而更讓她睡不着了。可睡不着也還是要睡的!不睡,整個下午就會頭昏腦脹的,這是她的經驗。王思南出門去了,她知道,卻不知道他去做什麼。她想管他去做什麼呢,只要不是去做丟人現眼的事,就隨他去!
起床后,王小燕收拾了一下屋子,又到廚房看了看從飯館打包回來的幾個菜,心想晚餐就不用炒什麼菜了,只煮飯就行。又想兒子送女朋友去了老半天了,也不知回不回家吃晚飯。於是就坐下來給兒子打電話。兒子在電話中說不用管他,回不回家吃飯到時間再打電話。王小燕心裏說不管、不管……我誰也不管,我管我自己!
王小燕放下電話,走進房間換一身運動服,從牆壁上摘下那隻紅色布袋――裏面裝有她的健身用具:一把紅色摺疊扇、一隻保溫瓶、一條小毛巾等物。她取出水瓶灌滿開水,然後提着袋子出了門。
公園裏,早來的老姐妹們已經開始舞動木蘭扇。雖然是深秋,但公園處處仍是青松翠柏一片蔥蔥鬱郁,那些跳“木蘭扇”舞蹈的女人們,就像一簇盛開的牡丹,萬綠叢中一點紅特別引人注目。王小燕姍姍來遲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趕緊加入到跳舞的隊伍中。可跳着跳着,她的目光卻被一對男女的身影吸引過去,以至於舞蹈的動作總比別人慢半拍。王小燕雖然60多歲了,可眼不花耳不聾,五十步開外的那個男人雖然只給了她一個背影和側面,但她還是看得清楚那是老伴王思南。至於那個女的是誰,王小燕不能確定,因為沒有看見面孔。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女人一頭捲髮,穿一件灰色秋衣,身子比較富態,看樣子一定比她年輕。王思南與那女人並肩慢步,邊走邊說著什麼。公園裏沒有直道,都是曲里拐彎的小路,正所謂曲徑通幽。二人很快走進了另一條林蔭小徑,被依依垂柳掩沒了。王小燕心裏很不是滋味,自己的丈夫居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跟情人約會,而且是那樣旁若無人,那樣親密無間……這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她的臉么?這不是向她公開挑釁么?王小燕決定追過去看個究竟,看看這個女人是誰?是怎樣的一個狐狸精,竟敢充當第三者插足她的家庭!她停止跳舞,走出場地。同伴說王師傅你就走呀?還沒有完呢……她說我去上個廁所。提起袋子急急忙忙地向那條小徑方向走去。
然而沒走幾步,她就踟躕不前了,繼而撇開了要去跟蹤的目標,轉向尋着廁所而去了。她取消了跟蹤的念頭。她覺得這事不能太冒失,即或真如她所想的那樣,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鬧騰開來,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