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王小燕忽地振作起來，甚至於有些興奮。她想這一定是婆婆在顯靈，先是與她在夢中相會，和她說話，接着就操縱那個女人與王思南通話，使這對狗男女露出狐狸尾巴，讓她這個苦命的兒媳婦抓住證據，從而制服人老心花的不孝逆子王思南……

1

然而，現實往往將希望擊穿，擊得粉碎。王思南已經出軌晚節不保，何談潔身自好？只是瞞住王小燕，將事實真相隱藏，讓王小燕的美好願望成為一廂情願，化為烏有。有一句話說，狐狸再狡猾也逃不過好獵手。儘管王思南藏着掖着，但終於還是露出了尾巴，讓王小燕抓住窮追猛打。

這年的冬天，一直住在鄉下的老祖母逝世了，一家人乘會火車回到老家處理老人的後事。

王小燕一進門就撲倒在婆婆的屍體上痛哭，哭得昏天黑地，一邊哭一邊說：“您老人家怎麼就走了呢？怎麼忍心拋下我，拋下我們不管了呢？，我以後有話去對誰說呀？我這心裏好痛好痛你知道么？我的好阿婆啊……”鄉鄰和兒女們都勸說她節哀順變，說你也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了，哭幾句就行了，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她還是忍不住“嗚嗚”地哭。她心裏憋得慌悶得慌疼得慌，心裏有事說不得，不能說。在此之前，王小燕曾經回來過一趟，想過向婆婆訴說自己的苦悶，向老人倒倒心裏的苦水。可看見婆婆老態龍鐘的樣子，她便把話咽回去了。她不願別人為自己操心，當然更不能讓年邁的老人操心。在乾娘那兒她也隻字未提。現在婆婆走了，她即便對她說了，她也聽不見啊！想到婆婆對自己的恩寵，把自己當作親生女兒一樣的疼愛；想到婆婆清苦的一生，而自己又未能盡多少孝道；想到王思南對自己的背叛，做出有辱祖宗的事情……王小燕更是痛不欲生。

九十高齡的老人，已經穿上了壽衣安然地躺在廳堂一旁的一塊門板上，慈祥的臉上似乎還掛着一絲微笑，彷彿是要出遠門，去與早些年離世的老伴相會。老人一生勤勞樸實，清心寡欲，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在公爹逝世后，王小燕曾多次想把老人接到省城居住，可每一次都被老人拒絕了。老人不願離開這個家，不願離開這片故土――故土難離啊！

王思南跪在地上向母親的遺體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然後就去與人商量安排母親的喪事。

王思南在鄉鄰們中口碑極好，都說他是大孝子。對於這一點，王小燕也提不出什麼異議。每年的清明和冬至，王思南都要回鄉祭祖，有時候帶着子女，有時候獨自前往，在兩家的先人墳頭上點香燒紙，磕頭祭拜。村上在外地工作的人不少，可像他這樣念念不忘鄉土，念念不忘祖宗的人卻不多。人們看見他跪在先人墳頭燒香磕頭，無不感慨系之，都誇他是王家的孝子賢孫。

冬梅姐弟他們依次給祖母磕過頭，把過酒，然後就去照顧母親。母親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不能有半點閃失。

老人在村上的威望很高，又是壽終正寢，前來祭拜的人絡繹不絕，一直忙到晚上家裏才清靜了些。

王小燕感到有些疲倦，有些體力不支。兒子宗旺要攙着她到房間歇息，說老媽你睡一會！外面有我們守着，您放心。王小燕說我不睡，就在這兒眯一下子。你去看看你爸在做什麼，他也忙了大半天了，也該早點休息……等兒子王宗旺出去后，王小燕便靠着床頭眯縫起雙眼，迷迷糊糊地養起神來……忽然，她看見婆婆站在自己面前，笑微微的看着她。她心裏一熱就落下淚來，撲上去抱住婆婆動情地哭訴。她說好阿婆您到底還是不忍心丟下我啊！我心裏好苦，你要幫幫我呀！你別看思南他冠冕堂皇，滿嘴仁義道德，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他人老心花，還想老牛吃嫩草啊！他想要毀了我，毀了這個家，給祖宗臉上抹黑呀！好阿婆，您幫我管管他呀……婆婆笑了笑說，你們的事我管不了。不過我的小燕子啊，你可得記住呀，一個女人要學會忍耐，要知道從一如終，無論他對你怎樣，你都要忍，不能和他離婚！要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說著抽身走了。王小燕哭喊着撲上去，撲了一個空――卻原來是一個夢。

王小燕定了定神，覺得此夢非比尋常，這一定是婆婆靈魂出竅，前來與她相會，和她說話。她感到眼皮兒濕濕的，才明白自己在夢中哭出了眼淚。她既驚喜又悲傷。屋子裏很靜，彷彿所有的人都已進入了夢鄉，只有哀樂聲低低地回蕩着。

忽然，她聽到隔壁有人在說話，是王思南！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回鄉下了，你怎麼還……我怎麼會不管你呢？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你要相信我呀……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回去立馬就去找你，還不行嗎……你不要急嘛！什麼事都有個輕重緩急是不是？明天是回不去了，後天或者老後天……知道，知道……”

老屋的房間是用木板隔開的，隔音效果可想而知。王思南的話，王小燕几乎聽得真真切切。她那根從沒有鬆懈過的敏感神經，一下子就將敏銳的觸角豎立起來，伸向無限的空間，捕捉任何一絲可疑的信息。雖然聽不到另一方說話，難以斷定是男是女，但從王思南說話的語氣和內容，王小燕確信，跟王思南通話的人決不是關係一般的人，而且是個女人。王小燕忽地振作起來，甚至於有些興奮。她想這一定是婆婆在顯靈，先是與她在夢中相會，和她說話，接着就操縱那個女人與王思南通話，使這對狗男女露出狐狸尾巴，讓她這個苦命的兒媳婦抓住證據，從而制服人老心花的不孝逆子王思南……看來婆婆還是心疼她，站在她一邊，在暗中幫助她啊！對於辱沒祖宗、有辱門庭的事情，老人是不會不管的……王小燕一點睡意也沒有了，她把耳朵貼着板壁聚精會神地偷聽，希望聽到從手機里傳出來的另一個聲音，以便在王思南狡辯時給予有力的反擊。然而，無論她做多大的努力，除了能聽到王思南說話以外，那個“女人”的聲音她一句也沒聽到，這讓她有些失望，更有些焦急，但又無可奈何。

其實，王小燕沒有必要擔心和焦急，她不能辦到的事情，兒子王宗旺已經為她辦妥了。

也許正如王小燕所說的，婆婆顯靈了！它不僅催生了一個神秘的電話，而且驅使孫子王宗旺做了一回背叛父親的間諜，收集到了王小燕無從知曉的另一半重要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