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黃雀在後

第七章黃雀在後

宮鈺低頭,她的表情卻沒有那個孩子想像中的錯愕與驚慌,而是有着一絲奇異的戲謔。

她似是感覺不到痛苦似的,反手握住了那把刀,提起一絲勁力,那把刀就從孩子手裏滑進了她的手中。

“好孩子,應該是我謝謝你啊。”宮鈺微笑道。她有些欣賞這個孩子,他將自己的任務完成的很好。無論是膽識還是手段,在他這個年紀就已經是出類拔萃了。

她是沒有預料到這個孩子也是想殺她的,即使這個孩子想殺她,她也是必然會去救他的。

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因為宮鈺她自己必須來救馬車裏的公主,這是她計劃里的一環。

無論是這個車夫,還是這個孩子,他們的所為也只是給她做了嫁衣。

那個孩子滿臉驚愕地看着她,彷彿在問為什麼這個人被他刺了一刀還能這樣無動於衷。

李疏影成功地勒住了那四匹玉花驄的韁繩,他的臉色有些發白,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宮鈺身前的那個孩子,似是想說些什麼。

宮鈺只是笑着搖搖頭,她的視線向那個車夫看去,只見那個車夫跪在了地上,眼裏滿是恐懼,手腳都在瑟瑟發抖。

她俯下身,將那個已經沒有了刀刃的孩子抱在了懷中,手指輕輕地覆在了孩子的脖頸上。

宮鈺的手裏正捏着那個孩子的命門。

——這個孩子是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公主殿下,您沒事吧?”宮鈺問道。

那馬車裏的公主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連聲音都在顫抖,“多謝公子相救。”

姽嫿的演技從來都不需要擔心。斗笠下,宮鈺笑了笑,語氣卻依舊恭恭敬敬,“能為公主效勞,是在下的榮幸。在下是渝蜀人士,公主在渝蜀郡的作為,造福了整個渝蜀郡的百姓,在下早已聽聞公主盛名已久。”

“公主果然是菩薩心腸啊,就算是到了西南渝蜀之地,也能造福一方百姓,實在是令人欽佩。”那賣花的女子贊道。

“不過元晞公主為何要去渝蜀之地呀?渝蜀郡是位於我國西南邊境處,地勢險惡,土地貧瘠,陛下一向寵愛公主,怎麼會讓公主去這樣的地方呢?”那賣藕餅的好奇道。

那賣茶的老漢笑了,“那你就有所不知了,陛下原先賜給公主的封地是當今皇后的故鄉雲川郡,水土滋潤,風景宜人,可公主卻捨棄了這一塊水土養人的地方,是她主動向陛下說,她要將她的封地更改為地勢險惡的西南渝蜀郡。陛下首先是不準的,後來卻准了。”

“為何呀?”

“嘿,那是因為公主向陛下說,她身為皇家子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西南百姓飽受貧瘠之苦,她要請命去渝蜀為百姓分憂。”

“公主果真是菩薩心腸。”聽客們贊道。

——那可不是什麼菩薩心腸。斗笠下的宮鈺微微笑了笑。

只聽得那輛華貴的馬車內,有一道細細的聲音傳出,“公子客氣了,敢問尊姓公子大名?”

“回殿下,在下江子瑜。”宮鈺答道。她的目的就是為了順理成章地製造一個身份,一個便於參與朝廷之事的身份。而成為公主的救命恩人,則能使這個身份變得光明正大而令人欽佩。

“江子瑜?不知公子可認識渝蜀郡太守江子書?本宮覺得你們的名字頗有些相似。”

“殿下英明,那正是家兄。”

“說來奇怪,本宮竟然未在渝蜀郡太守府見過你。”

“讓殿下見笑了,在下喜歡雲遊四方,家兄便也不曾提起我了,近日在下也是思慮許久,才決定在盛京定居。”

“原來如此,那麼江公子可願意去公主府做做客?本宮實在想感謝公子一番。”

“多謝殿下美意,只是殿下可知道,這四匹玉花驄發狂並不僅僅是因為車夫技巧不嫻熟的緣故?”宮鈺望着那個瑟瑟發抖的車夫,低聲道。

“哦?”

“殿下有所不知,在下觀察許久,發現這車夫的袖子上,似乎浸染了可以誘使馬匹發狂的藥水。”

馬車裏沉默了須臾,只見一個侍衛向那瑟瑟發抖的車夫走去,將他浸染了藥水的半片衣袖給撕了下來,低下頭嗅了嗅。

“回殿下,正如江公子所言,這個車夫的袖子上是沾染了一種名為百葉香的藥水,它可以誘使馬匹失控!”

“放肆!”馬車裏的公主怒道。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小人也只是收了錢財替人做事啊,求殿下饒命,小人只是被一時的錢財迷了心竅啊!”那車夫臉色慘白,他大聲求饒着,將頭死死地伏在了地上。

宮鈺看着這個車夫,心裏嘆了口氣,這果然只是個普通的車夫,若是一個殺手,想必姽嫿早就會做好準備。一個沒有殺意的普通人,多年習武的姽嫿想來也是不會在意的。

“你這一時的鬼迷心竅,非但害了本宮不說,你還將牽連那個年幼的孩子!”

那個孩子聞言抬頭看着斗笠下宮鈺的那張臉,他的臉色終於開始浮現了一絲恐懼。

這個孩子是在害怕她將他的行徑揭露出來么?宮鈺微微笑了,她的眼中又開始有了那種奇異的戲謔,她輕輕地對那個孩子說,“你不用害怕,我說了要謝謝你,我不會將你交出去的。”

那個孩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宮鈺。

宮鈺依舊是笑着的,可沒有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高興,她道:“但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不會將你交出去,卻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你想要我做什麼?”那孩子顫聲問。“你是想要我替你殺人么?”

宮鈺搖了搖頭,她抬手撫了撫那個孩子的烏髮,她半是憐憫道:“我的書房裏缺了一個研磨的書童,你來我的書房吧,你這樣的一個孩子,只會學些暗殺之術終歸是有些可惜了。”

那個孩子只怔怔地看着她。

宮鈺撫摸着那個孩子柔軟的烏髮,視線卻停留在了那個車夫身上,見到那個車夫快要被公主的侍衛殺死了,她才出聲道:“公主不妨將那個車夫交給京兆尹府,在下早就聽聞盛京的京兆尹大人為人公正,上任以來,破案無數,方才這車夫也說了他是收了人錢財才替人辦事,這幕後之人定是想謀害公主,在下認為這京兆尹大人是為公主找出這幕後之人的最佳人選。”

“如此,就依了這江公子所言吧,來人,把這個車夫押送到京兆尹府。”易容成元晞公主的姽嫿道。馬車內的她的面容滿是欽佩與讚歎,公主殿下這一次又是完美地達成了目的。

宮鈺牽着那個孩子的手,她的臉色有些反常的凝重。

這個幕後之人想用車夫來謀害元晞公主,卻遲遲地等到盛京才開始動手,到了盛京,想成功殺害元晞公主可謂是難如登天。因此,這個人並不是想要她的命。

這個時候,街道上出現了一個孩子,如果這個孩子真的被因為馬車之亂而身亡,那麼元晞公主在百姓之中的聲譽將會受損,畢竟是因為公主車夫的失誤才白白使一個孩子失去了性命,因此,宮鈺認為,這車夫背後的人是想毀了她的名聲。即便她沒有目的,她也必須要救下這個孩子。

只是可惜了,這一次的謀害反而幫助她成功地建立了一個身份,甚至還幫她傳揚了公主在渝蜀之地的美名,而且,她還能因此見一見京兆尹府的那位大人。

這一切都和她計劃的一樣。

然而,唯一令她意外的是,這個孩子顯然是知道那車內的人不是元晞公主,他已經算準了她才是元晞公主,甚至算準了她會去救他,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那麼這個孩子的背後之人又會是誰呢?

宮鈺嘆了口氣,這個孩子的背後之人,是想要了她的命啊。可她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會說的,她也不會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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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龍大橋邊的一座樓台窗前,那位鮮衣世子遙遙地看着這街道上的一幕。

封庭澤輕輕地搖晃着白光盞中的金漿玉液,那身鮮衣襯着他眉宇間的暗色,令人感到疏遠而冷漠。

他已經認出了李疏影和戴着斗笠的宮鈺。

“世子,那戴着斗笠的人據說是渝蜀郡太守江子書之弟江子瑜。”一個侍衛道。

江子書?江子瑜?他聞言,烏黑的眼眸里彷彿有着無聲的浪潮在翻湧,封庭澤側頭看向那不遠處的皇宮,他攥緊了手中的酒盞。

宮鈺,這是被困在了七年之前了啊。

封庭澤也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兩位在宣御門逝去的人,他清清楚楚地記得,恭王蕭璟,字懷殊。太子宮衡,小字瑾瑜。

而江子書和江子瑜這兩個人名字恰好與此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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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着龍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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