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處置櫻兒
得到釋放,蘭兒第一個衝上去扶住徐嵐瑜,生怕她是還在重病強撐着難受過來的。
徐嵐瑜將蘭兒的擔心看在眼裏,伸出手拍拍她的手背,輕聲說:“我沒事。”
蘭兒觸到徐嵐瑜冰涼涼的手指,心裏的擔憂不減反增,魏國往南各城向來炎熱,即便是秋天也是太陽高照能把人熱化了的,可她家小姐的手太冰了。
一想到她家小姐進京以來便大小病不斷,方才還咳得那般厲害,蘭兒便心裏難受,紅了眼睛。
徐嵐瑜拉着蘭兒,臨走時,目光深沉地盯着正屋緊閉的房門,見秦婆子小心翼翼地盯着她,便回她一笑。
笑容恰如其分,不親近也不疏離,透着淡淡的威脅之意。
察覺到秦婆子不安地往後退了半步,眼神遊離,就是不敢再朝她多看一眼,這才領着兩個丫鬟離開。
三人回到房間,徐嵐瑜率先推門進去,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
“跪下!”
徐嵐瑜嚴厲的語氣,讓蘭兒和櫻兒都懵了,倆人齊齊愣在原地。
等徐嵐瑜再轉過身來時,蘭兒和櫻兒才驚慌地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房門大開着,有幾個客人從門前走過,均對三人指指點點。
而徐嵐瑜不慌不忙,好似全然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櫻兒受不了那些人的竊竊私語,便急急出聲。
“蘭兒起來吧,去我隨身的箱子裏拿那柄翠玉戒尺過來。”徐嵐瑜面無表情,眼神孤傲,看着櫻兒像在看地上的螻蟻一般。
“是。”蘭兒一向老實,聰慧地不問緣由,只管聽小姐吩咐起身找東西去了。
櫻兒跪在原處,腰板挺直,頭高高地昂着,眼睛平視卻不敢直接瞅着徐嵐瑜,她輕咬着下唇,滿臉忿忿不平。
她心裏想的是,自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怎麼小姐還要罰跪,心裏怨恨自己跟了個懦弱的主兒。
遇了事不敢與外人嗆聲,只敢回屋把氣兒都撒在下人身上,只不過以往都是蘭兒受罪,怎麼今日處罰起她來了。
說到底,櫻兒還是了解原主的,不然決不敢在她發怒的時候,和她對着干。
徐嵐瑜盯着櫻兒的眉心看了一會,發現她今後的事模糊了去。
原本櫻兒是要今日午時累死在趕路途中的,只不過結局比蘭兒更慘些,死後還被浸豬籠。
徐嵐瑜好生研究過原主的性子,看櫻兒的過往,原主應當對她極好,凡是粗活重活都不讓她去做。
而據蘭兒的眉心所示,今日派過去拿東西的應該是蘭兒。
想來是因為今天她私心派櫻兒去拿東西,而不是派蘭兒,便錯過了趕路時辰保下了櫻兒的命,以後的事,便無法預測了。
按原身的性子,若是遇到今日的情況,說不準就真的向徐嵐雅低頭,哀求她放過兩個丫鬟,進而讓徐嵐雅有機可乘對她們痛下殺手。
若是推測二人原來的命運軌跡,蘭兒是因為“偷東西”被杖殺,那櫻兒又是為的什麼死在路上,還被浸豬籠?
徐嵐瑜腦中混沌,只一抹精光一閃而過,但始終沒能捉住那一絲清明。待蘭兒拿了戒尺上來,徐嵐瑜方才不再多思,直接吩咐蘭兒掌嘴。
“小姐!”蘭兒和櫻兒都被徐嵐瑜的決定驚住了,異口同聲喊出口。
“櫻兒,你是自己掌嘴,還是讓蘭兒幫你?”徐嵐瑜挑眉,目露兇狠之色。
“我……小姐,奴婢不服!”櫻兒猶豫了一下,還是勇敢地瞪着徐嵐瑜。
“不服?”徐嵐瑜冷笑一聲,命蘭兒去把門關起來,便拿着戒尺走向櫻兒,期間不停用戒尺拍打掌心,悠閑又隨意。
“小姐,奴婢就是不服!今日奴婢根本沒有拿二小姐的東西,平白受了一番責難,您心有顧慮不肯偏幫奴婢,奴婢不怪您,怎的連您也信不過奴婢了嗎?”櫻兒說著便委屈地哭起來。
“我相信你不會拿雅妹妹的東西,但你頂撞雅妹妹的事,是事實吧,那麼多人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徐嵐瑜看到緊閉的房門外一個模糊的黑影,心生一計,裝作不忍地說,“你是想做什麼,你以為你只是一個奴婢?你是我徐嵐瑜的大丫鬟,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只是我,還有整個徐家。你說你該不該罰?”
“小……小姐,奴婢當時是胡說八道的,小姐你繞了奴婢吧!況且也是那位二小姐欺人太甚,不然奴婢也不會語無倫次的啊!奴婢知錯了,請小姐恕罪!”櫻兒一聽,心底生出一股涼意,駭得她全身一軟,撲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半晌,櫻兒也不見徐嵐瑜親昵地扶起她,心裏便更加恐懼了。
當她偷偷抬眼準備看看徐嵐瑜在做什麼時,便被眼前放大的一張蒼白如紙的臉嚇得幾欲暈厥。
“小……小姐?”櫻兒被嚇得心臟驟停,但很快又鼓跳如雷,一刻也不敢停歇。
“以前是怪我太寵你了。”徐嵐瑜搖頭嘆息,目光哀戚。
櫻兒以為有機可乘,便淌出幾滴眼淚來,下定決心一般朝自己打了兩巴掌,“小姐,都是奴婢的錯,您別怪罪自己,奴婢不想您因為櫻兒再哭壞了身子。都是奴婢不好!您不要生氣了!”
看着櫻兒自己掌嘴了兩次,而臉上毫無痕迹,徐嵐瑜便知道她沒有用力,只不過用着巧勁,扇在臉上聽着雖響,卻沒有多疼。
“以往你在家裏貪墨祖母給我的各類首飾擺件,我一直覺得你是小孩心氣,想要便任你拿了,從不過問。如今養成你這副性子,竟然連外人也不放過,平白丟了祖母多年教養的恩德。這一切,都怪我。”徐嵐瑜說這話時,語氣平靜無波,卻在櫻兒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都知道!
櫻兒第一想法是逃跑,但很快被徐嵐瑜按住左手,也不知她按了什麼穴道,她竟然渾身酸麻、雙腿僵硬,絲毫都動彈不得。
“急什麼,傻丫頭!你這麼著急,難不成還怕本小姐會加害於你?若是想害你,之前有這麼多好機會,我今日處罰你,便是在救你,你可知?”徐嵐瑜一邊說一邊讓蘭兒在旁邊好好看着,若是以後能成為親信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便也早作打算,感念她的真心,為她謀個別的出路。
“蘭兒,動手!”徐嵐瑜一轉身,便吩咐着。
櫻兒一聽,驚慌失措地向後倒去。
蘭兒不給她逃脫的機會,拿起翠玉戒尺的一端,便朝櫻兒的臉上輕輕甩去。
“啪”地一聲,清脆得很。
“打她的嘴,用力些,沒吃飯么!”徐嵐瑜不滿意,命令着。
這下蘭兒便毫不顧忌,狠狠地朝櫻兒的嘴上招呼,連打數十下,徐嵐瑜還不喊停,翠玉戒尺有了裂痕,啪嗒一聲碎成三段掉在地上。
櫻兒的嘴紅腫一片,還滲着血,看起來好不可憐。
“你今天頂撞了徐嵐雅,她定然不會放過你,我這個做主子的若是不處罰一番,只怕你今天命休矣。你死了,便是一屍兩命,連累本小姐的名聲不說,還會害了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徐嵐瑜抿一口茶,觀察櫻兒的同時也在觀察蘭兒,見蘭兒毫無畏懼之色,反而還洗凈了手,為她端上熱茶,便在心裏暗暗點頭。
“小姐冤枉!小姐,你說什麼一屍兩命,什麼未出世的孩子,奴婢聽不明白,不明白……”櫻兒被打得頭暈目眩,她怎麼也想不透徐嵐瑜如何得知她懷有身孕的事情的。
“容不得你狡辯,我剛剛摸了你的脈,都已經有兩月的身孕了。我不逼你處置這個孩子,但你自己說清楚,到底是誰的種?”徐嵐瑜依舊不肯放過。
“是……是……不,請小姐別問了!”櫻兒紅腫着嘴唇,整個人抖如篩糠,想說出來,卻又不敢,便搖搖頭默默哭着。
“你說清楚了,若是哪個門房小廝,把你配給他做一對恩愛夫妻也不是不可以。可若是有家室的,便要問問人家肯不肯要你,肯了,以後你富貴還是貧賤皆與我無關;不肯,你這一生便完了!”徐嵐瑜氣憤。
如果讓櫻兒沒名沒分的生下來,這個孩子該如何;如果讓櫻兒嫁人她又不肯說出孩子的爹是誰,這世上能有幾個男人大度到替別人養孩子?
“沒有誰,小姐,不要再逼奴婢了!”櫻兒虛弱地應着,聲音都嘶啞了。
“你今日被秦婆子撞見,想必此事瞞不住了。你以為,你不說誰還能保你,那邊的人就算想留你一命,如今你在那邊嚷嚷得徐嵐雅想當場讓你去死。不止是死,你還會被浸豬籠,你要讓你的家人都為你蒙羞嗎?”徐嵐瑜以為櫻兒對那人依舊情深難抑,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而這個人,肯定還在進京隊伍中,櫻兒昨夜想必也是與那人廝混在一起,她死咬住不說,那人為了保命也不會出來認。
櫻兒的爹是楚州徐家的管事,櫻兒要是這麼死了,對祖母對她的名聲都有礙。
“小姐!你救救我!救救我!”櫻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最後還是把罪魁禍首說了出來。
只不過這個人,讓徐嵐瑜感到十分棘手。
無奈之下徐嵐瑜只能修書一封,讓人快馬加鞭送到楚州的祖母手上,而櫻兒還得繼續跟着她進京,再找機會把櫻兒和那個膽大包天的人一起送回楚州老家。
看到櫻兒被打得差點毀了容,那張伶俐的嘴再說不出囂張的話,徐嵐瑜才覺得終於為原身出了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