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要等的人是我
漆澤說完,楚暮便像是被說中了什麼似的,他垂眸,嘴角微微向上揚了揚,似笑非笑。
“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八月十五是萬神祭典——”漆澤的話並沒有說完,他故意拖長了尾音,而剩下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也是不言而喻了。
漆澤似乎能猜到楚暮的用意,楚暮也能猜到漆澤那句沒有說出來的話:“這件事,還請師叔幫我保密。”
“這種事,我不好奇,也不會說出去。”漆澤說完,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不過,我還得提醒你一句,你是個有仙根的孩子,感情這種事情……”
漆澤這麼一說,楚暮心裏便下意識地跟着一滯,一種道不明的感覺,就好像是……被說中了什麼不得了的小秘密似的。
“我知道。”楚暮接着漆澤的話道了一聲:“我對扶初,只是師兄對師妹的情誼,不會有別的感情。”
漆澤直直地看着楚暮,像是在觀察着些什麼似的,但楚暮表情從容,讓漆澤看不出半點多餘的情緒——楚暮就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極會隱藏自己的情緒。
“那我倒是很好奇,扶初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你這麼護着她?”漆澤饒有興緻地看着楚暮:“因為是你把她撿回師門的?”
漆澤說完,楚暮跟着頓了頓,他抬眸,目光落在了漆澤的身上,而思緒卻是飄到了老遠。
那時的楚暮,正是舞勺之年,帶着師父給的任務一個人下了山。那是他第一次下山,而剛到山下,便發現了一個像是迷路了的小女孩,那女孩不吵也不鬧,乖乖地坐在那裏,像是在等待着什麼似的。
楚暮出於好奇,便朝着女孩那裏走了過去,在她面前緩緩地蹲下了身:“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女孩似乎也不怕生,她眨巴着水靈的眼睛看着楚暮,頓了一會兒后,才開了口:“師父帶我來這裏的,他說他有些事,讓我在這裏等着。”
女孩這麼說著,楚暮便也相信了。但,當楚暮做完了任務準備上山之時,卻又在山腳看到了那個女孩。
天色漸晚,而那女孩仍是孤零零地坐在那裏,乖巧得就像是一隻被馴服了的小兔子一樣。
楚暮駐足盯着女孩看了一會兒后,才決定朝女孩那裏走去。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裏?”
語畢,女孩也抬起了腦袋,她委屈巴巴地看着楚暮,似水般的月光輕柔地落在了她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一絲晶瑩。
“我還沒等到我的師父……”片刻后,女孩才開口說話了,語氣之中,好像還帶着一絲哭腔。
“我怕師父回來了之後找不到我,所以我也不敢亂走……”女孩小聲地咕噥着,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扯着自己的衣袖。
“你師父除了讓你在這裏等,還和你說了什麼嗎?”楚暮開口問了一句,夜漸入深,山下這麼危險,這女孩這麼孤零零地呆在這裏,保不準會出什麼事。
楚暮說完,女孩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麼似的:“有……”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小手伸進了自己的兜里,然後掏出了一張被卷了起來的紙條,遞到了楚暮的面前:“師父說,今天會有一位小公子下山,若是看到了他,就把這張紙條交給他……”
女孩等了一天,沒有等到師父,也沒有看到楚暮之外的小公子,她乖巧地坐在那裏,安靜地看着楚暮。
楚暮接過了女孩手中的紙條,而後小心翼翼地將它打了開來,月色柔軟,灑在了那張紙條上,紙條上沒寫多少字,楚暮讀完了之後,便重新將紙條卷了起來,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扶初的身上。
他的神色有些複雜,讓女孩的心不由得跟着提了起來。
楚暮盯着女孩看了一會兒后,才向女孩伸出了手,示意她握上他的手:“走吧,你師父不會回來了。”
“……?”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暮,此刻的她,在楚暮眼裏像極了一隻被丟棄了的小奶貓一般:“可師父說過讓我在這裏等着的……”
“你師父讓你等着的人是我。”楚暮的語氣柔和了幾分,似在慰藉女孩那受了傷的小心靈一般。
見女孩還有幾分猶豫,楚暮的聲音便更溫柔了一分:“你一個人在山下太危險了,我先帶你上山,等過段時日,你師父就會來找你了。”
女孩盯着楚暮看了幾秒,而後才將信將疑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楚暮的掌心上。
楚暮見女孩的手搭上來了,才慢慢地握緊了她的手,而後將她從石頭上拉了起來:“走吧,上了山之後,我會照顧好你的。”
“那我會等到師父嗎?”女孩揚着腦袋,巴巴地看着楚暮。
話音落下后,楚暮心裏便不禁跟着一頓:“會。”
楚暮說完,又不禁緊了緊握着女孩的手,紙條上的字跡再次浮現在了楚暮的腦海之中,他知道,她的師父不會再來了,她也等不到她的師父了。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走了一段路之後,楚暮才開口打破了這份靜謐:“我叫楚暮,你叫什麼?”
“扶初——”
……楚暮正想着,便被一聲響指聲給硬生生地將思緒悉數拉了回來。
“在想什麼呢?”漆澤的聲音再次落入了楚暮的耳中,讓楚暮一下子回過了神。
他在想……他撿到她的那一天。
漆澤盯着楚暮看了一會兒,而後忍不住笑了一聲:“看來——這隻小狐狸還有點本事。”
“她不喜歡別人這麼叫她。”楚暮淡然糾正道。
“好好好,我以後不這麼叫就是了。”
或許,誰都沒有想到,楚暮那天在山下撿到的小女孩,竟是一隻狐妖。就連楚暮自己都沒有料想到,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女孩,居然有朝一日……長出了一條狐狸尾巴?
“就算是你把她撿回師門的,你也沒這個義務去護她一輩子的周全。”漆澤見楚暮不說話,便開口了。
能從漆澤的口中聽到這句話,楚暮一點都不意外,他深知自己的這位師叔——雖然看起來親切仁慈,但在某些方面,他卻是一點也不心軟,大家也都不會去猜測這位看起來從來都不會殺生的師叔手上曾沾過多少血,因為在他們的眼中,這種事好像和漆澤根本就搭不上什麼邊。
空氣安靜,片刻后,楚暮的聲音才悠悠地傳入了漆澤的耳中:“我答應過她,要保護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