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 邂逅
——砰
單純依靠行走就可以發出類似重物砸擊地面的沉悶聲音,方圓十米內的細小石屑有節奏地小幅度越向空中,然後抖落下來。
蒙帕斯。
他的右手中捏着一團濃密如固體的白光,不時有一線黑色的荊棘狀物刺穿白光凸出來,又迅速被白光鎮壓下去。
點燃燭火的神靈是很難殺死的。
繼承了無盡人類祈願和苦難的蒙帕斯從能級和輸出上都在對方的百倍以上,其中差距不可以道理記。
可殺不掉。
從生命形態上來講,兩者非常相似,可蒙帕斯卻偏偏缺少反制的手段。
他已經落伍了。
或者說,從最開始就只擅長正面破壞,從未涉及過這方面的複雜技術。
暴力有時候很難解決問題。
至少他所掌握的暴力還不夠格。
除非蒙帕斯可以將多元宇宙中“憎恨”的概念全部抹除,否則黑色的神靈將會永恆地追殺他,一刻不息。
“呼。。。”
蒙帕斯感受着腳底的泥土觸感,雙眼眯起。
時隔漫長的歲月的重新踏上樂園的領域,腳下的土地還是像曾經那樣令人生厭。
信仰已經深深地根植在這片大地上,形成了巨大的能量場域,隱隱排斥着蒙帕斯。
這裏的每一粒沙塵都浸潤着深沉的意志。
諸神是怎麼想的姑且不論,至少信徒們真心地愛着它們的主。
從事實上來講,神靈的確庇護了它土地上的子民,它們未必比學園的轄區過的更差。
神靈是傲慢的。
這種傲慢使得它們無法接受“信徒”會被莫名其妙消滅這種事情。
一般不是學園所屬的超凡者,不會主動去殘害神的信徒,這種行為無異於挑釁神靈的威嚴。
神靈是非常要面子的,如果有人不給它麵皮,不管三七二十一弄死了它的信徒,那就是當面扇耳光,神靈絕對會報復回去。
沉睡的古神也就罷了,它們可能沒有這個興趣來處理這些小事,可佔比巨大的新晉信仰神靈平時閑的發慌,有大把時間可以揮霍,看到這種跳出來挑釁它的蟲子肯定第一時間按死。
說到古神。。。
為什麼那些記憶中的氣息感覺不到?
北語,南光,新教。
最古的神靈輝耀萬世,是永恆不滅的火焰。
為什麼一個都沒了?
世界上已經感覺不到它們的氣息了,天空中已經沒有了諸神的意志。
蒙帕斯閉眼感應了下混沌胎膜外。
原本那些屬於神靈的半位面全部消失不見。
“連神國都沒有留下?”
“這種從未存在過的,抹平一切的預感,連痕迹都吞噬的權能。。”
聯想到之前貫入耳中的警告聲,蒙帕斯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抬頭仰望,白色的高塔上有黑色的紋路深深的嵌入其中,蜿蜒的痕迹彷彿訴說著某種無法觸及的遙遠恐怖。
數千萬年來靜靜矗立在原地的白塔如同沉睡的獸類,站在遠處都能感覺到它巨大的心臟脈動聲。
“黑天鵝。”
“黑天鵝。。”
——“黑天鵝!!!”
像是要將所有的怯懦全部拋棄,蒙帕斯發出一聲低吼。
眾生,對於自己的母親充滿了憎恨與恐懼。
這種強烈的情緒左右着此刻蒙帕斯的行動。
孩子還不成熟。
它試圖叛逆。
它的怨念滿溢。
蒙帕斯眼中閃過紅色的戾氣,嘴角咧開,露出一排鯊魚般的雪白鋸齒,腳下一動,身形模糊的瞬間消失在原地。
“這裏就是塔的內部?”
蒙帕斯看着眼前廣闊的空間,語氣中帶着驚嘆。
在火紀,人類被諸神壓得喘不過氣,勉強自保,哪怕是他這樣的強者也從未踏足過樂園的聖域。
一個完整的小世界,依附在主物質位面中的異世界。
慘綠的草地一望無際,黑色的天空中有三顆偏斜着的星體閃耀,兩顆白色,剩下一顆泛着澄澈的藍色。
淡淡的霧氣籠罩四野,一層薄薄的水氣黏着在葉片上。
閉上眼,能夠聽到不遠處潺潺的溪水聲。
綿延無盡的草地上稀疏的排布着一些高大的路燈。
路燈的風格近似於某古代王國的款式,蜷曲的木頭盤旋向上,吊起一盞透明的玻璃幸運星,裏面盛放着一道火焰般微微跳動的光芒。
每一盞燈都能輻散百米,組合排列間隱隱形成一條條曲折的道路。
凡人的目力無法注意到這些燈的線性排列,它們每個之間最短都相距三千米。
以蒙帕斯的感知當然能注意到這點。
而且。。
這些道路似乎是通向同一個地方的。
在邀請我過去嗎?
呵呵。。這種從容和自信,究竟能保持到什麼時候呢?
蒙帕斯邁步向前,每一步都跨越數千米,身形閃爍間飛快地接近着這片美麗異世界的中央。
半小時后。
“嗯?”
蒙帕斯停下腳步。
十字路口。
在他左手邊,正有一個人從黑夜的迷霧中顯現出身形。
陽光帥氣的面容,短髮在微風中輕輕飄動。
以蒙帕斯的視力甚至能看到他嘴唇上青澀的絨毛。
只是明明長了副社交怪的皮囊,眼神卻有些陰鬱沉滯,如同一灘毫無波瀾的死水。
世界本身在他的身邊變成了某種更加平面化,缺乏信息量的蒼白,灰敗事物,一道道裂縫陰影在千分之一秒內從他身邊跳出來,又在下一個千分之一秒潛伏下去。
剛剛那個人?
蒙帕斯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也算是情理之中。
這人身上矛盾的氣質讓蒙帕斯一時間有些躊躇。
對方身上隱晦的氣息讓蒙帕斯感受到某種不同於威脅感的刺骨寒意。
就好像此刻面對的並不是生者。
對方也看了過來。
要先下手為強嗎?
好像是神靈。。又好像不是。
而且這種熟悉的感覺。。
我以前見過它?
蒙帕斯是親歷大崩落的古老存在,他的生命漫長一如世界本身。
可是他從未親眼見過灰色。
在退守最後的三座要塞之前,蒙帕斯就已經身負不治重傷,自我封印在了深淵,陷入了長久的沉眠。
當他於一無所有的黑暗中睜開眼睛,看到的已經是戰後的世界了。
沒見過,不認識,無法解釋。
哪怕是宿敵世仇站在面前,如果不認識的話也無法隨隨便便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