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混沌戰場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夜晚。
置身野外，虛弱到極點的他，探出頭張嘴接了點雨水，緩解了一下數日以來的口渴之苦后，又連忙縮回石壁底下躲雨。
不多時，帶着疲憊的身心，他蜷縮着，沉入了睡夢之中。
在夢裏，他回到了那個名叫夏風的青年，生活的世界。
一處農家小院，一圃菜地，兩架果藤，三四個木凳，五六隻雞鴨。
男人們在空地上喝茶曬太陽，聊天嗑瓜子，女人們則是在灶房裏拾掇着雞鴨魚肉，閑談着妯娌趣事。
這是記憶里童年的光景，這是老家過年的時候。
回到這裏的他，變成了一隻螞蟻。
他朝他們呼喚，但他們聽不見，他走到他們面前，但他們看不見。
他，太渺小了。
就像被隔絕成兩個世界。
春節那喜慶的氛圍再濃厚，也與他毫無關係。
於是，一種莫大的空虛和無望，充塞着他的胸膛。
此刻，置身於茫茫無邊的混沌之中，環顧着那些比之山嶽還要龐大的身影，少年莫名地，想到了當初這場夢。
砂礫一般的機械泰坦，即使在混沌中前行再久，也不過是這些古神，一步之間的距離吧？
僅僅這懸殊的體量，就壓倒性地沖淡了少年心頭剛剛突圍的喜悅。
所幸，就像那場夢一樣，這些存在，別說針對，根本都沒注意到這座機械泰坦。
祂們目標一致，朝着混沌中某一處遙遠的方位行去。
那滿腔的怒火，與復仇的快感，散溢開來，充斥着祂們行經路程上每一寸空間。
機械泰坦內，每個人都面色劇變，從上一秒的震驚獃滯，轉瞬變成了暴虐噬殺，似乎這些情緒，本就是他們自己由心而生的一樣。
少年一驚，連忙朝着泰坦之爐輸入加強版的隔絕陣紋。
數秒之後，眾人這才擺脫那些古神的影響，滿是慶幸與后怕地舒了口氣。
位於少年身邊的一眾議會成員，皆朝着少年點了點頭，眼裏充斥着感激。
只是，還未等他們完全把心放下，忽地，從那個古神們行進的方向，散射出來無盡的光輝，衝破了迷霧一般的混沌，使得他們的視野里，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白色。
等到機械泰坦對外視野窗口的操控人員一頓操作，讓能夠被常人肉眼所接受的圖景投入巨神兵內部后，眾人再度陷入了獃滯之中。
那是一座屹立在混沌之中的巨大山峰，散發著無盡的光明。
有着位面宇宙級體量的古神泰坦們，就在山腳下，形如常人一般，與山的巍峨相比較，渺小無比。
但祂們毫無畏懼，更不見一人退縮，在山峰顯現后，便加快腳步，直直地沖了過去。
山峰光芒大熾，一座神廟在其頂部顯現。
從中走出三道偉岸的身影，沿着山路拾級而下。
又有代表着陰冥的死氣，代表着海洋的潮流，和代表着毀滅的雷瀑，從那三道身影的腳下湧出，朝着山腳沖刷而來。
“氣，水，電，這些比之混沌弱小無數倍的力量，缺少世界屏障的保護，居然沒有剛出現就泯滅，真是奇怪！”
“......不！這些不是普通的力量，而是法則！所謂的死氣，潮水，雷霆，不過是其表象！機械泰坦絕難抵擋，快逃！”
議會一聲令下，機械泰坦的一眾操控人員，立時調動着這座造物，轉過身，逃離山腳，逃離“雪崩”，逃離這場真正的神魔之戰。
而在泰坦之爐，負責機械泰坦心靈屏障的少年，此刻卻有些呆愣。
“那是哈迪斯，波塞冬......和宙斯？”他猛地搖了搖頭，“應該只是類似吧......畢竟，那顆小小藍星上誕生的神話，怎麼可能是這種遠超單個宇宙的量級？”
只是，下一秒，接連響徹混沌的三道神言，立時就將他心中剛剛確定的想法，給逆轉了過來。
“失敗者！”
“爾敢挑戰奧林匹斯，以下犯上！”
“即使是吾等父輩，這一次，也不會再給你們活路了！”
這，是希臘神話！
古神們是泰坦眾神！而山上那三道身影，乃是奧林匹斯諸神！
前世的歷史書中，泰坦擊敗了原始神祇，二代泰坦擊敗了一代泰坦，而由泰坦所生的宙斯諸神，則是擊敗了所有泰坦，成為了第三代，也是最後一代神祇。
眼下，貌似是泰坦們捲土重來，又與奧林匹斯諸神戰在了一起。
機械泰坦全速向遠方逃去，而那神言，仍清晰地響在眾人，響在少年耳邊。
“主神何在！”
“次神何在！”
“半神何在！”
隨着一聲聲召喚，山上出現的衝鋒喊殺之聲，逐個層級地繁多了起來。
而機械泰坦經過的地方，左右又有無數宇宙坍縮，凝為巨蛋，復生泰坦，朝着山峰衝去。
與奧林匹斯諸神的吶喊聲相比，這些泰坦，滿腔的怒火絲毫不加掩飾，卻沒有一個發出半點聲音。
比之更接近生靈的宙斯眾神，更接近遠古混沌的泰坦們，是沒有發生器官的，甚至沒有所謂器官的概念。
比之聲音，祂們更習慣用行動來證明自己。
因而即便身後寂靜無聲，機械泰坦內的眾人依舊能清楚地感覺到，戰場正在迅速迫近。
身後即是湮滅，眾人的心，被恐懼狠狠攥住。
為了讓機械泰坦邁出更大的步伐，走得更快些，所有人都拼盡了全力，即使身體龜裂，靈體黯淡，亦在所不惜。
只是，操縱機械泰坦這座龐大的造物，在巫師的歷史中，即使是半神級的星界行者，也費力無比。
不大一會兒，眾人便力竭了。
這一刻，他們看着那副立體的模擬圖像，看着其中無數交戰的身影被無盡的法則潮水裹挾着沖了過來，不免心生絕望。
“嘭！”
一道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在機械泰坦內部回蕩不休。
巨神兵全身上下各個角落都向泰坦之爐這處核心傳來不堪重負的信號。
如果這些信號是一個個紅色驚嘆號的話，那麼，此刻置身於核心處的少年，已然被淹沒在一片紅色汪洋之中了。
似乎，只要再來一下這樣的撞擊，機械泰坦就會即刻散架。
“是混沌！”一旁有議會成員道，“剛剛撞來的，是被法則流推動的混沌！”
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響起。
“混沌啊！一縷便重若山嶽的力量！竟被推動得撞了過來！”
“那些真正神明的力量，真真可見一斑！”
“希望不會再有第二次撞擊！”
“不會了，剛才那一下，已經將巨神兵推出很遠一段距離，徹底脫離戰場了！不信你們看，路上已經不再有宇宙化作泰坦了！”
“太好了！機械泰坦的魔力儲備也不多了，咱們現在就趕緊找一處宇宙落腳吧！”
話音落下，一片附議聲響起。
在無盡混沌中，曳着身體艱難前行的機械泰坦，耗盡最後一絲能源，打開了左近一個宇宙的壁障，投身而入。
過往已不可追，未來尚且可期。
少年的目光，從那處遙遠的戰場移開，少年的心，從記憶里那顆遙遠的藍星挪開，一齊，轉而朝向眼前全新的景色，全新的世界。
這裏，藍天悠悠，這裏，綠草如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