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血月之下

“神明自私的本性，註定了祂們會行過河拆橋之舉，即使有契約的約束。北方三神在交易完成後，暗施刁難的可能性，不低。不過，即便如此，有契約擺在那，祂們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因而對於你來說，雖會對往後的行程增添一些麻煩，但也只是麻煩了點。”

“關鍵在於此世間唯一真神強者，南方那位光明神。作為本位面宇宙的能級所能允許的天花板級實力的存在，強行承受契約的反噬，對於祂來說，還算不上傷筋動骨。因而，祂有反悔的底氣。更別提，區區半神級的法袍，還不定能迫使其訂立契約。”

“所以，你此行要先從北方三神開始。”

“猩紅之力的道路上，有兩個同級別的對手，已經夠多的了，祂們絕不會再允許一個真神級別的存在，同祂們一樣在這條道路上向前躍進一大步。事關生死，多數弱者抱團對抗少數強者，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到那時，光明神有三個北方神制約，既無餘力攻破星界行者的法袍，也因三神在旁窺伺而忌憚於承擔違背契約的後果。祂，必會老老實實與你達成交易。”

“儘管這樣的結局，是祂們都不願看到的，但僵局已成，兩方神明誰也脫不了身。到那時，你便可輕鬆抽身而去。”

“至於那位猩紅大君......一者，趁着此次血月異變，不同於其他只敢在北方三神治下搞小動作的邪神，敢於在光明神眼皮子底下直接佈局的祂，實力至少接近真神，再者，邪神不是正神，乃是非理性的存在，契約和其他神明的威懾，不一定對祂起作用。”

“所以，建議你通過猩紅教會的成員同那猩紅大君進行間接接觸，以確定其態度。稍有蹊蹺的話，那猩紅大君的研究所得，也就舍了吧。”

事實證明，僅為魔法造物的塔靈，雖然有着伊利亞特的人格，卻不具備他那種層級的智慧，所謂“成熟的方案”，依然不夠周密。

一開始，確實如塔靈所說。急欲獲取猩紅之力奧秘的北方諸神，在不了解少年底牌的情況下，數次粗暴的試探，使得局勢朝着激化的方向發展，險些抹殺了兩方進行和平交易的可能性。

好在少年對此早有應對，接連數次，無傷擒拿那些用於試探的人員，並將他們完好地遣返教會，同時借他們的口，反過來朝神明釋放善意信號，陳述利害，這才將就要變成敵對的態勢給扭轉了過來。

只是，同樣的事情做了兩次后，當少年帶着滿滿的收穫和信心，終於來到南方王國的時候，當頭一棒，讓他冷不丁吃了一個暗虧。

那光明神，一開始還好言好語，然而待交易達成，那北方三神見眼下局勢再無可作為便紛紛離去，而自己又放鬆警惕的關頭，祂便施以雷霆一擊。

神明是自私唯我的，這點沒錯。

但，祂們也是高傲自大的。

高傲到不容任何存在算計自己，尤其還是一介螻蟻。

不論是出於利益，還是出於神明的尊嚴，北方三神都很樂於見到螻蟻被碾死的場景。

因着契約的約束，祂們自己當然不會出手，但當少年與光明神完成交易時，祂們那輕描淡寫地放棄與光明神的對峙，逕自離去的姿態，已經很鮮明地展現了自己的態度。

而且，塔靈不止算漏了這一點。

最關鍵的在於，世界本源的衰弱，使得契約的約束力，對光明神來說，更為有限。反噬的力度減輕了，光明神尚存留着足以拖一個半神下水的實力，到了這般境地，北方三神反而開始忌憚彼此了，因而都極有默契地不去當第一個招惹光明神的人。

再加上，消滅一個收穫了四大神明研究所得的潛在競爭對手，是各個神明都樂見其成的。

這些，才是光明神寧願違背契約遭受反噬，在交易完成後還要對少年出手的底氣和原因所在。

星界行者的法袍，到底還是承受住了光明神的全力一擊，但也就此損毀了。

後續局勢的變化可謂波雲詭譎，先是猩紅教會在光明教會中埋藏的暗線於危急之時為他斷後，後來得到消息的猩紅大君又前來攔阻剛剛平復反噬影響的光明神。這時，眼見實力接近真神的猩紅大君也下場了，返程路上的北方三神，又立馬折返，加入到對光明神的攻伐之中。

一時間，方圓萬里，盡皆化作神國戰場，光影錯亂，殺伐不止。

恰逢血月降臨，天地變色，上方是無數聖靈刀劍交鋒，下方是無盡血肉相互衝撞，金色的神血，鮮紅的人血，各色魔獸血液，將猩紅的底色上，又將整片世界渲染得光彩陸離，美艷絕倫，好似天堂伊甸倒映在葡萄美酒之中，叫人心神搖曳。

這暗藏無數殺機的絕美幻境，想要掙脫出來，何其難也？

南方王國邊陲一座小鎮。

猩紅月色遍灑，街面上，屋舍內，皆空無一人。

除了一處簡易的旅館。

這裏，二樓的一扇窗戶，還亮着燈火。

屋內，滿身是傷的少年，正艱難地給自己縫合傷口，纏繞繃帶。

一旁，火爐上幾個藥罐子咕嚕作響。

他本可以操控鎮上的醫師治療自己的，不必自己費力。

然而今次血月異變之時，他至今收穫的猩紅之力奧秘，忽地近乎成了無用之物。

全力施展類法術，也僅僅與巫師法術中低級的魅惑術相當，意志稍顯堅定的人，竟然就可輕易掙脫控制。

這當然不是自己的類法術失靈了，在看到全鎮老小外出防禦小鎮邊界，抵抗魔獸侵襲時，那眼底遊走的血線，和眼神中反常的亢奮情緒，少年瞬間就意識到，這是那位猩紅之主所為。

胳膊擰不過大腿，僅僅窺伺了猩紅之力的部分奧秘的少年，自然無法動搖猩紅之力真正主人的手段。具體來說，已然受到猩紅之主直接控制的生靈，絕無可能再被少年這個外人操控。

那座巨神兵內，肯定也是一般無二的情況。

而想要藉機械泰坦度過末日，則必須要有足夠的人來駕馭這座方舟，還不能有人從中作梗，務必齊心協力共渡難關才行，因而，那裏面的所有人，都必須擺脫猩紅之力的操控。

看來塔靈說的沒錯，須得獲得足夠的猩紅之力奧秘，才能在這末世大潮中掙得一線生機。

只是，自己眼下在猩紅之力的道路上進展極為有限，從光明神那邊獲取的符文，因着前些日子的亂局，還未來得及消化，而深陷亂戰的猩紅大君那邊，眼下也沒法再去了。

為今之計，只得先行蟄伏，養傷的同時消化符文，把這幾天血月之夜安全度過再說。

收起諸般心思，少年眼神聚焦，無意瞥向窗口，卻見那裏依靠着一道曼妙的身影，微涼的夜風中衣袂飄飄。

在這一瞬間之前，他那敏銳的五感，他那緊繃的直覺，未曾給予他半點警示。

看着那道身影熟悉的面容，少年瞳孔一縮，即刻翻身滾地，避開預想中的攻擊的同時，探手朝着擱置在一旁的闊劍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