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坊黃家毒殺案 第七十四章 國子監孫浩
祁琪一直以為,魏昶雖然有的時候混一點兒,但也不至於欺負女人,可殘酷的事實是,在魏昶眼裏,只有阻礙他的人和幫助他的人,而不分男人和女人。
黃秋雨那活脫脫的大美人兒,一句話說得不好聽,就被他舉起來丟到了桌子上,可把美人給摔慘了。
就這麼混!
魏昶抱摔俊俏夫人,摔得老腰直不起來,結果把李外郎從吏部大院裏引了回來。
剛一回來,二人火氣都很大,沒撒到魏昶身上,反而夫妻二人互相攻擊起來。
黃秋雨說:“你到底怎麼想的,你心裏清楚,如今當著外人,我也不揭發你,你自己掂量着跟人家說,休要再把屎盆子扣到我頭上來。我黃秋雨讀書也不算少,知道個仁義廉恥,常言道,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我只要還沒要飯,總不至於惦記黃家祖產,來底漏給李家。”
雖然現在新唐律里明文規定,兒子和女兒具有相同地位的繼承權,可在民間,百姓們會堅持把祖產傳給兒子。
對於這一點,魏昶並不感到奇怪,別說皇帝李亨剛開始改革,即使是在一千多年以後,也不能完全避免。
國法可以改得很快,可民間流傳千年的道德情懷,卻不會轉變得那樣快。看來黃秋雨並不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從她話里知道,她明顯是在埋怨丈夫貪圖黃家財產。
李朝陽突然面紅耳赤,抱歉的口氣道:“讓兩位官差見笑了。實不相瞞,最近我手頭確實有些緊。家裏最小的弟弟要結婚,卻沒錢買房子,我作為李家的大哥,不好不幫忙的。現在弟弟那邊還差200萬錢,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呀。我一個六品外郎,每年不過20萬的俸祿。支持這大家業,根本就不夠,家裏還有一個店鋪,外租出去。本來,我打算把店鋪賣了,給弟弟買房,恰逢這時,岳丈大人去世,我想如若能分些財產,豈不是就可以不必賣店鋪了,而且我也提前與黃家大舅哥說了,我這是借錢,而不是恬不知恥地要錢。”
聞言,魏昶點了點頭道:“李外郎廉潔,所以才會手頭拮据,而且你能為弟弟買房而操心,說明你這個人很有人情味。我還是很欣賞的。我要強調一下,我們此來是查案的,而不是來攪合你們家事的,財產問題我並不關心,我關心的還是誰害死了黃家老爺子黃道同。我想,兩位也是黃老爺子的親戚,應該和我一樣關心案情吧。”
黃秋雨突然哭道:“說來真是慚愧,本來家醜不可外揚,爹爹在世的時候,最看重貴族名譽。他經營一生,最後竟然鬧出這大丑聞來。不但影響黃家聲譽,還影響我們這些嫁出去的女兒。這事也怪大哥沒個擔當,也怪你李朝陽帶了偏頭,你說要財產,其它幾家倒也不含糊,有的坐等平分,有的獅子大開口,以為黃家多麼有錢似的。其實除了幾處房產,倒也不剩什麼了。真是富不過三代,大哥家那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不是東西,花錢如流水,每日泡在平康坊,喝酒鬧事。這多年來,浪費了多少錢財。前些日,大兒子黃利金與人在館子裏爭奪館女,結果一夜花了二十萬,這等逆子,就應該讓舅舅送去官府,判他個忤逆。”
聞言李朝陽低頭不語,突然感嘆一聲道:“這事兒算我李朝陽貪心,不如現在你就去一趟娘家,與大舅哥說,咱放棄繼承權了。至於借錢的事,他能借是人情,不借是本分,大不了我把店鋪賣了。”
聞言黃秋雨大哭起來:“你李家還有什麼家當,你還要賣店鋪?賣了店鋪,家裏十幾口人坐吃山空呀?”
李朝陽急道:“你看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讓我怎麼辦?”
魏昶和祁琪在屋裏,黃秋雨有千言萬語難聽話也說不出口,否則平日,必然罵他李朝陽是個榆木疙瘩,不會貪污不會受賄,吏部當差的,有幾個像你這樣賺死工資的?嫁給你這個管什麼不是的,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魏昶和祁琪對視了一眼,站起身來,告辭,臨別時,聲稱要去一趟國子監,見一見父母雙亡的孫浩。
孫浩的母親是黃家老三,女兒中排行第二,早年嫁給一名貴族將領,後來那將領戰死沙場,沒想到這黃秋香與丈夫感情如此之好,聽說丈夫戰死,當夜就服毒殉情。結果留下一個兒子,被叔叔養大。
孫浩本聰慧,好讀書,考上秀才后,憑藉貴族身份和軍烈子女身份,被送到國子監讀書。
在那裏,畢業就是好工作。
就好比那個唐肅,如若他不是錯走一步,也不至於後來落得那份天地。憑他智慧,現在搞不好也是一個七八品的官員了。
“從九品帶刀護衛,不良人序列,魏昶,要見一名國子監學生。”魏昶抓着兩個腰牌對門吏說。
門吏看了看腰牌道:“現在國子監歸左相直管,從三品的衙門,即使是我這大門,也是八品級別,您這腰牌,恐怕進不得。需要公文。”
這時魏昶拍了拍腰間,展示一下他的御賜六品銀魚袋。
門吏趁着脖子看了看,一皺眉,才道:“進去吧。”
臉上帶着壞笑,一路走來,打聽教員得知孫浩此時正在上課。要想見他,還要等最少三刻鐘。
魏昶這次倒也不着急,在國子監里溜達起來,到處看看假山水榭,倒也愜意。
看了看那巨大人工湖,裏面各色魚兒,紅色鯉魚忽而冒頭,竟然有一尺多長,魏昶不禁感嘆如若這魚拿去紅燒,定然是好吃的。
聞言,祁琪翻了好大一個白眼,說他大煞風景。
魏昶說,我沒在這裏大吼大叫,已經算文明的了。
二人又逛了一會兒,回到課堂門前,坐等下課。
長話短說,見到孫浩后,說明來意,孫浩倒也十分配合,主動尋了個地方,與魏昶祁琪談話。
此子生來只是讀書,一身書卷氣,魏昶倒也不為難他,而是道:“雖然唐律規定,三代之內親戚均有繼承權,我按常理說,作為外孫子,一般是不會和舅舅爭家產的。可我聽聞,你並不打算放棄這份繼承權,不知你是怎麼想的。”
孫浩好像心中早有答案,或許他已經回答了不知多少人了,他抱了抱拳才道:“如若我只是一介平民,但凡不會如此做,可現在作為一名國子監學生,怎好不支持新政呢。當然,我只是表面如此,我已經與大舅說過,待分了家產後,待大舅家表哥結婚,我會隨禮回贈回去。”
聞言,魏昶點了點頭道:“你這樣說,倒也在理。可現在,你覺得會是誰毒殺了黃道同呢?”
孫浩道:“均是親戚,我又沒親眼見到,不好胡亂揣測的。”
魏昶道:“咱們只是討論案情,還請你拋下那些情愫。如果能早日破案,也是為你姥爺討個公道。”
孫浩嘆了口氣道:“如若硬要我猜,我倒是懷疑兩個人。”
“是誰?”
“一個是大表哥黃利金,一個是二舅媽付蓮。”既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孫浩倒也放開了,繼續說道:“大表哥不禁不學無術,而且性情乖張,這多年來,花了家裏不少錢不說,還惹出許多事端來。最嚴重一次,把人打得殘廢。黃家找各路人情,在縣裏輕判,然後去找苦主和解,結果人家不同意,繼續上訴,最後鬧到了京兆府。實在沒轍,只能進宮去找昭容娘娘,最後才擺平此事。可是,那次給昭容娘娘帶來許多壞處,聽說自此以後,皇帝極少臨幸。”
說到這裏,孫浩顯得十分氣惱。
“那付蓮呢?”祁琪和氣問道。
“二舅媽本也是貴族人家的千金小姐,可後來,付家老爺反對皇帝新政,觸怒皇帝,把他們一家人都逐出長安,貶為奴籍。多方求情,皇帝開恩,免去奴籍,可她們家至此一蹶不振,再也融不進貴族圈子裏來。最關鍵的,還是因為窮了,連一套長安城郊區房都買不起。或許也是因為此,雖然二舅早早戰死沙場,她也不肯改嫁,而且無兒無女,也要守寡黃家。”孫浩說。
魏昶想了想突然站了起來,一副長輩勸孩子好好學習的模樣,道:“好,今天咱們就說這麼多。祝孫同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這次魏昶可是痛快,問了幾句話就走了。
他走路很快,祁琪跟在後面,不時小跑。
“魏昶,你趕着投胎嗎?”
“現在這個時辰有些尷尬,再查一家會很晚,所以我決定今天先不查了。”魏昶的意思是說:你可以早點下班了。
“那你還這麼著急?”祁琪可是一個勞模性格,竟然沒聽懂魏昶的意思,她認為辦公必須準時準點,絕不能遲到早退。
“嗯,因為我餓了。我要回豐邑坊,我在那裏找到一家館子,水盆羊肉特別香。哎,今天我請客,你也去吃。”魏昶壞笑,他早就發現,祁琪不愛吃羊肉。
“算了!”祁琪一揮手拒絕了,突然奇怪道:“你這人真是奇怪,天天吃水盆羊肉你也不膩,再說,你一個月賺幾個錢,總這樣吃,你的錢夠花嗎?”
“我的錢夠不夠花,關你什麼事,不吃拉倒,我還不請了呢!”
二人剛回到豐邑坊,魚三就來了。
仔細一看魚三,魏昶一愣,問道:“讓誰揍了?”
魚三道:“西市蛇頭張要命,來砸場子。”
“你沒跟他提起我嗎?”
“提了…”魚三欲言又止,有些膽怯地說:“可是沒好使…”
“哦,沒好使。”魏昶沒發作,而是問道:“你們這次損失多少?”
魚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