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災禍（上）
胡言又一條尾巴轉為雪白。正像是華素問推測的那樣，胡言又去一命之後，身上所有的法術都消失不見，而那柄符劍也終於耗盡了其中法力，消失不見。
剛剛極重，現在沒有了華素問那古怪法術便是極輕。所以胡言的頭顱猛地抬起。
“還沒完事呢。”華素問咳嗽兩聲，雖然陣法能夠抵擋，但是胡言尾巴的反震之力讓她也很不好受。
第二個出手的，是張開通。從他袖中延展伸出無數火焰鎖鏈，頃刻間已經將胡言的脖子和頭顱全部包裹，纏繞。
藉著胡言失去了華素問法術的壓制，抬頭氣力，竟然把她整個向後拉倒。
“有的時候，並不需要每個人都出手不是？”北冥道人御風而行，卻只是飄在半空，他手中法訣雖然有很強的法力波動，可是他身邊卻沒有任何的異象。
異象在於盧不為，盧不為身後背着老山海門主，身上全是符籙，這些符籙無風自動，宛如一具古怪的盔甲，將盧不為身上的氣力提升到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
胡言全身用力，包括九根尾巴都不斷擊打那火焰鎖鏈，卻收效甚微，因為那根鎖鏈的末端已經被張開通一揮手，丟到了盧不為手中。
擰腰，踏步，過肩。單手向下，好像要把整個天地摔過頭頂。
老山海門主手腳並用，從盧不為身上爬下，恰到好處的將一個破敗的竹簡放在了地上，鎖鏈垂下，胡言懸空。
八千丈高的身軀就這樣被拉了起來，然後又要砸下。
“山海經從未裝過這種級別的妖怪，而且我現在法力……”山海門主皺着眉頭，滿頭大汗，臉色變得更加的蒼白。
“——還不太夠。”唐謙恰是在這個時候趕到，一隻手搭在了山海門主的竹簡上。
唐謙的法力完全灌注到其中：“計劃很不錯。”
老山海門主微微一笑：“你趕來的也很及時。”
唐謙搖了搖頭：“你就這樣將這山海經交到我手中，不會有什麼可惜的嗎？”
老山海門主說道：“我想你不會是那種想要讓胡言到我的小天地之中打生打死，讓我的小天地生靈塗炭，自己卻在外面不管不問，等胡言自行清醒的修士，要是你一定會進入其中吧。”
這個理由就已經足夠。
胡言完全變成了一道紅光，彷彿被牽引到了山海經中，就成了靈氣一般，就如同唐謙他們可以進入奪天戰場，胡言也可以通過竹簡這道門，跨入到另外那個世界。
張開通的火焰鎖鏈，為的就是她在這個瞬間不能抵抗。
胡言的身形急劇縮小，卻只是為了通過這道門戶，到了那邊還是一樣巨大無比。
“唐謙！”胡言自然認得出這個男子，還有這個法力氣息，所以她一根尾巴已經拉住了唐謙的胳膊——在穿過的一瞬間，她的尾巴和普通狐狸大小相差不多。
唐謙苦笑：“其實我還想要猶豫猶豫——”沒說完，胡言除了這根狐狸尾巴，已經全部沒入到了那竹簡之中，然後他就被拉入了那竹簡里。
唐謙回望最後一眼，還看到華素問正向這邊趕來。
“可惜，最後血海的本體只要是想要對胡言動手，他就必須在胡言附近，最萬無一失的地方，就是藏身胡言身上。”這是唐謙對華素問的傳音。
所以藉著老山海門主的這個計劃，進入奪天戰場和血海最後一戰，就是唐謙的計劃。
血海算計太多，甚至唐謙到現在都不能確定，眼前這種情況是不是血海已經計劃好的一部分？又或者他已經算計到了自己的如此想法。
若是和華素問他們一起，其實把握更大，變數卻也更多，對於華素問他們來說更危險。
唐謙不願意冒這個險。
“我只是可惜，沒有看到胡言小姑娘最後的結局，這是我這個寫妖怪故事的老頭子最後的遺憾了。”山海門主輕聲說道，他的人就化作光點消散，世間一些事情，死了就算是一個終結，華素問趕到，唐謙卻已經完全消失在了那竹簡之中。
“我們現在只有等待。”北冥道人輕聲說道。
總有人需要做最後的工作，唐謙撓了撓頭髮。
竟然是那座無名山。
奪天戰場一如既往，天還是這般高。唐謙都有些害怕胡言身軀會頂破了天。
“我其實也想看看，如果她能把天頂破，我們還能出去的話，我想我的謀算就沒有什麼問題，”突然一個聲音在唐謙身邊說道，唐謙卻沒有出劍。
因為唐謙的人和劍都完全的停止，遠處剛剛摔落的胡言還在發懵，此時則已經完全停住。
時間已經停滯。
山邊唐謙身旁站立一人，相貌平平，是唐謙第一次見到的那個血海。
周圍天色深沉，好像完全已經在血海的法術之中。
過了許久，血海也不言語，似笑非笑，看着唐謙。
唐謙手指輕動，劍開天幕，卻不是斬開血海的整個法術，而是將自己身邊的血海的法術消除。
讓自己能夠動彈。
血海不禁感嘆：“你耐心也是真好。”
唐謙若是想要脫困，很簡單，畢竟剛剛老山海門主等於是將整個奪天戰場，也就是至寶山海經轉手送給了唐謙，甚至連煉化都免了，好似直接把玉米磨碎做成餑餑，然後再撕開塞到唐謙喉嚨，還要往裏倒水幫忙咽下去一般。
唐謙如今就是這山海經的掌控者，是不需要受到山海經那對於法力的限制的。
血海看來也有自己的辦法，這好像是劍畫一般的領域，便是血海的法術了。
時空法術，或許是天底下最為艱難，也最是神奇的一種法術，血海在時間之上掌握頗深，小世界之中的道理並沒有四方界那般大，而血海掌握的“道”已經高過了此處道理，所以也不會受到限制。
甚至能夠控制整個世界在刺客完全停止。
唐謙看了看周圍：“你這一次竟然沒有藏着讓我來找。”
血海搖了搖頭：“沒有什麼意義。”
唐謙若是想要找他，自然不難。
唐謙略微握緊了手中劍。
血海卻舉起了一隻手：“打之前，我還是想要聊一聊的。”
唐謙說道：“比如什麼？”
血海說道：“比如你我之間或許可以合作？”雖然周圍萬物都停住了，他卻說得很快：“比如你我共殺狐妖，然後你假裝殺掉了我，從此之後你便是那個能夠把張開通天下第一修士地位拿到手的人，有了名聲氣運加身，你就真的可以超過張開通，而之後的‘災禍’也是你來抵擋，或許開創一個更大的修
行大世之後，你便是那萬古第一人，而我只是在暗處，幫助你做這些事情？”
這條件聽起來實在太好，好到唐謙都懷疑的看着血海，他並沒有答應，而是問道：“什麼‘災禍’？”
血海說道：“是卜算。”他一手按着腦袋，唐謙發現雖然血海面相平庸，可是頭顱的確比常人更加大一點，或許這樣就更聰明一些？
血海手上凝練一團團神念：“你可以看一看，我也就說一說。”他說的很急切，彷彿若是唐謙不知道這件事就和自己動手，那就是天大的錯誤，有的事情若是不知道就隨便下定論，就是千古罪人一般。
然後他甚至連這種感染情緒的法術都全部收攏起來：“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唐謙皺眉，這神念之上並無手段，讓他更加感覺古怪。
“這些好像……都是上古神祇的事情。”唐謙很快的就看完。
“的確，四方界曾有伏羲演八卦，女媧塑泥胎，炎黃戰蚩尤，玉皇立天庭，這些其實都是真實存在的，可是在上一個末法時代的時候，這些受到整個四方界香火供奉的神祇全部消失，而我們現在正要進入一次新的末法時代。”
“而且末法時代並不是天地靈氣的枯竭，而是‘災禍’。”
唐謙摸了摸下巴，地府也說過類似的事情，還說要早做準備才讓他弄了那百死圖——另外曾經地府的真正的閻羅判官，也不知所蹤，一切都好像是一個巨大的謎團。
血海卻已經給出了解釋：“天地靈氣，或可以成為‘正’，那吐納靈氣的修士，身具修為的神祇，也會有‘反’的部分，那就是修士邪想，神祇惡念。也就是純粹的惡，此惡有形，可稱為‘惡獸’。”
“它吞吃天地靈氣，只吃不吐，其實算是一方世界的一種自然而然的規律，天地之間出現那等災禍之後，一方世界其實就到了盡頭，生靈靈氣，很快就會被那‘惡獸’吞吃殆盡，甚至對於很多修為低微的修士，都無法看到它的存在，只會感受到所謂的‘末法時代’，然後‘惡獸’吃無可吃，就會消失不見，天地之間再自衍生靈，而上一次末法時代的時候神祇是天地間最強大的力量，修士其實只是如同如今的妖怪，算是四方界一員，而惡獸的出現的劫難便應在神祇，或者說是當時四方界最強的神祇的惡念形成了這災禍，很快神祇發現已經無法阻止四方界的生滅。”
“於是他們就自毀金身，斷了惡獸氣力源頭。”唐謙輕聲念道，他正好看到了最後的那部分，是血海得出的結論。
所謂惡獸，並非是指某一種真實存在的妖獸，或許是一類，或許是很多，或許是某個化身。
就像是瘟疫在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都被認為是某種宛如霧氣獸類，而後被歸為疾病，再之後或許又要說是獸類一般。
只是一種叫法。
而這所謂惡獸最後都會將整個四方界引向一個終焉。
上一次並未出現地崩山摧，天地改換模樣，甚至是完全消失成為芥子的情況，原因是那些神祇實在果斷。
好像是自殺一般的全部死亡，將惡獸扼殺，天地之間經歷了一段靈氣低迷的“末法時代”之後，天地還是要運轉，那便是重新恢復生機。
“不過這一次，災禍，或者說所謂惡獸的源頭，是修士。”血海乾巴巴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