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最重要的(上)
血海看起來興緻勃勃,撤去了一身法術。
唐謙卻略微一愣,因為在他眼中,血海身後的屍山血海甚至比之前使用法術還要可怕,所謂異象,所謂靈覺,在血海這裏看的很明白。
或許是血海已經無需隱藏?
唐謙說道:“說是下棋,可是我們的棋子和棋盤,都不只是棋子和棋盤。”
血海好像被提醒了一般,趕忙起身,他只是做了一個雙手前推的動作,然後眼前就多了一個樹墩。
血海長身而起,唐謙不確定眼前到底是陰神,還是血海的本體,亦或是什麼手段,唐謙真的分不清,不過眼前人,真的很是高大,瘦高。血海很溫和的說道:“請起身。”
唐謙只是略微起身,就又被血海按下。
不用坐在石頭上,股下有蒲團。
一切都渾然天成,唐謙甚至沒有感覺到法力。
“民間有藝人,管這個叫戲法,就和正道禪師會用的那個腹語,其實是異曲同工之妙。”血海笑道。
他這句話,卻是在提醒唐謙,天下大勢,這個從來不以天下大勢這個名字來行走四方的神秘組織,一直都存在,甚至連正道禪師,都是血海手下的,那還有多少修士,或多或少在血海的計劃之中?
尤其血海不喜歡稱之為計劃,喜歡稱之為算計。
就比如周圍那些修士,如今被迫在最外圈對敵那些不知為何都向著月葉州中心聚攏的妖怪,又有幾人是敵,幾人是友?這些修士之中若是挑撥離間,還會讓人族的“大勢”被血海掌控?
“收心。”血海的話語平靜,他已經接近成功,可是越是接近成功,他就越發的平靜,他不會給唐謙什麼幾乎贏自己,可是雖然必勝,他依然希望見到唐謙能夠妙手偶得,至少讓自己吃驚一點,不會贏得那麼無聊。
所謂天才,總是孤獨。
“現在再讓人族有損失,反而是我不想要看到的。”血海說道:“要看清楚我到底在下什麼棋。”
血海的話語讓唐謙將思緒收回,看向了血海,他手中已經拿了幾顆棋子:“猜先?”
唐謙看着血海,他並不能透過血海的面具看到他的眼睛,此時任何探查的手段唐謙都不準備用,因為其實已經不必用。
“所以我需要知道最重要的問題是什麼。”唐謙說道。血海點頭。
若是下棋,就要猜先,猜先之前,無論頭腦之中有多少棋局,棋譜,多少妙手,都毫無用處。
唐謙其實對於下棋只是略懂,他和白衣之間雖是同一人,有很多事情都是相互知道,可是白衣專精法術和溫文爾雅,唐謙則是獨愛劍術和酒劍江湖。
眼前情況唐謙卻並準備把已經依附自己身上的白衣叫出來,因為下棋贏血海,還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唐謙沒有猜先,他問道:“氣運一事,能否解惑?”
血海沉默,然後才笑道:“你是才成返虛,所以並不太知曉,倒也正常。”
唐謙的話語,是不是話裏有話,血海也需要想一想,這就是血海對於唐謙感興趣的地方。難以用常理揣測,本來就是唐謙特殊的所在。
血海接著說道:“所謂氣運,其實和靈氣一般,都是天地間最實打實的修行資源,只不過靈氣的總量雖然有數,
卻難以真正計算,萬事萬物都有定值,氣運則早就有了一個確切的數字。”
唐謙想起之前老山海門主所說,天下氣運十分,九尾天狐獨佔一分的說法。
血海卻好想總能夠知道唐謙想到了什麼,這說明他一步三算,倒是想在了唐謙之前:“你所知道的十分氣運,已經是老黃曆了,雖然也可以如此算,但是其中有一些小的謬誤,就足以讓最後結果差之千里。”
“就比如天地之間從不是平均十分氣運,這十分其實應該是‘十份’才是,因為曾經的四方界,各族林立,所以這十份氣運,並不是完全平均,弱一點的一州一族,氣運也少一些,若是少了氣運,天地之間的靈氣無形之中也會少了一點,這一點並不多,但是若是算上一州生靈,卻又很多。”
氣運唐謙並不難理解,他已經找到了與血海說話的重點所在,便是要找到重點。
重點在於血海要用這氣運做什麼。
血海還在解釋,他似乎樂的和唐謙分享,至少有一個聰明人能夠聽自己說,而不是自認為懂,其實是蠢,那種人血海是真的看都不願意多看:“而這十份氣運由於人族崛起,一統除了月葉州和那處死地之外的七州,化零為整,使得整個四方界,九州各處,氣運等同。並非相互取長補短,而是那些大氣運平白削減,統一為九份最低的氣運。”
“而削減出來的這些氣運,又會不斷的計數,重新劃分,給那些特殊的存在,就像是你們這些天才修士,身上本就兼具氣運。”說著血海搖了搖頭:“或許是因為認識你的緣故,那位一生和尚也實在是讓我驚訝,他的選擇幾乎斷送了他全部的修行之路。”
一生和尚已經悠悠轉醒,雖然身受重傷,可是恍惚之間,向著距離他最近的一處修士聚集而去,他雖然境界一跌再跌,可是一身差點成為返虛修士的體魄還在,還能夠幫忙抵擋妖怪,那他便去。
同樣悠悠轉醒的還有周生和夏語冰,一生和尚幫忙安置了其餘被那妖怪重傷的幾人之後,拜託他們照看一二,他只是想了想,或許是某位前輩騰出手,救了眾人,而那公輸城碎片分散各處,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知道幫忙和妖怪作戰就是了。
佛法,法相,都已經沒法用,他還有一雙拳頭。
有些事情一生和尚想的很多,有些事情他卻想的很少。
此時他已經完全放空,身上傷痛很多,只有一隻手是能夠出拳,可是每次妖怪撲來,他都后發先至,拳頭總會適當的打暈眼前妖怪,然後隨便出腳踢開,也不傷敵,也絕對不讓妖怪能夠傷害修士。
曾經他修為是天命的時候,反而沒有如此寫意,修為低了,擔子輕了,反而有一些事情做得就隨心。
若是不殺那些大妖怪,總歸是後患無窮,一生和尚也選不了。但是如今他要面對的其實都是一些修為不高,數量很多的金丹左右的妖怪,殺不殺一生和尚說了不算,他能說了算不殺。
“你們都是瑰寶,一生和尚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他的天賦,不下於我,卻被我葬送。”血海說,唐謙聽,此時唐謙能夠感受到,並非是血海用來什麼法術混淆唐謙視聽,而是血海真情實感,真的如此想。
“所以說其實這個所謂氣運就和靈氣一般,厲害的人身上就多一些?”唐謙卻已經
能夠自行止住思路,血海真情實感和“重要的事”無關,那就不用多想。
血海點頭:“正是,而若是我身上氣運越多,我就越有把握擋住接下來那場‘大劫’。”
這件事唐謙倒是知道,地府為了這個所謂大劫都讓他鑽空子從其中逃脫出來了,可是具體如何他還是不知。
而且眼前重要的事情終於被唐謙找到了眉目。
血海需要氣運。
那莫非他是要奪舍胡言,取得那屬於九尾天狐和月葉州的兩份氣運?又或者是幫助妖祖贏得人族,換取能夠坐擁兩份氣運的月葉州的幫助?
這兩條脈絡是唐謙最先想到的,之後有無數延伸,唐謙如今修為,只需要一念之間,就有千百念頭。
“你想了很多,卻還沒有猜先。”血海語氣之中帶着笑意,他到底是滿意唐謙沒有猜中,還是在滿意唐謙猜中的部分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唐謙還是沒有下這局棋,相對於下棋,他更喜歡畫畫,但是此時畫卷和棋盤又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要放眼整座天地,有足夠的格局,才能看清血海要做什麼。
修士之中的氣運,若是說誰最多,唐謙了解了氣運是什麼之後已經想到了那個看起來有些平平無奇,穿着也平平無奇的中年男子。
張開通。
一切似乎都是福至心靈的,唐謙說道:“你是想要殺了張開通,取而代之,然後聯手有兩分氣運的月葉州,按你的算法,張開通的氣運估計也可以算一份,這樣是你能夠佔有的最多的氣運的辦法!”
血海的動作停了,然後大笑,笑的眼淚都好像要出來了。
“不太對,不太對。”他笑道:“但是已經很接近了。”
他竟然就這樣將自己算計了千百年的謀划說了出來:“我要的並不是殺了張開通,而是在四方界最強修士,面對身上佔據大氣運的九尾天狐戰而不勝,我卻能夠先殺妖祖,再殺胡言,天下修士名聲二字,盡歸於我,那天下九州,除卻一處禁地,月葉州再無力抵抗修士只能臣服,七州氣運,又何嘗不是在我手中?”
就在此時,天地變色,位於外海的那處空間,並未分出勝負,而是因為張開通和妖祖的法相太大,將那圈禁空間的手段一併破開,妖祖法相聳立天地間,張開通卻收了法相,直奔月葉州中部而來。
因為胡言又一次聚攏了大量靈氣,這一次的聲勢比之前那次還大。她找不見唐謙,變得更加狂暴。
妖祖法相之中無數粗壯藤蔓,海底,距離妖祖最近的那片陸地之上,也同時無數植被猛地生長,要阻礙張開通。
張開通既然判斷要避戰,就說明胡言手段非同小可,而他必須過去。
“看,已經開始了。”血海輕聲說道:“棋局就是如此,手中每個棋子,看似都是一般圓形,長得一樣,但在對於下棋一竅不通的臭棋簍子手中,和在那些國手手中,定然是不同的,在一些極為驚險的搏殺之處,和在那些邊角收官的小地方,又是不同,在別人一子落下雷霆萬鈞的時候,有的人只能膽小落子,手都在顫抖,有的人想要要搏一搏,卻不知道自己手段完全上不了檯面,你心思縝密,不適合搏殺,適合收官。”
意思在於,你還是不是我的對手。
血海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