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封情書
“什麼?老六那兒沒有守住?……被一個人干翻了七八個?……全都進去了?”奔馳S600里,禿頭接電話的時候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從駕駛位上跳出來,想衝上去又不敢,不上去又不甘心,只能指着招投標中心大樓的方向憤恨地對龍少說:“龍哥……他們……我×!”整個人已經語無倫次了。
龍少也驚呆了,香煙燒到手才一哆嗦丟開。
“龍哥,咋整?吹哨子喊人吧!”禿頭一張臉憋得通紅,只要龍少一聲令下,他就馬上打電話聯繫,把所有能叫來的弟兄都喊來,把這幫不知死的傢伙堵在招投標中心裏,全都豎著進去,橫着出來。
龍少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慢慢說:“咱們先走。”
“龍哥,仇不報了么?”禿頭瞪着眼睛問道,一臉的不可思議。龍哥的作風可不是這樣,跟他這麼多年,就沒見他吃過虧!
龍少陰惻惻地一笑,奔馳車的窗玻璃升了上去,貼了深色太陽膜的車窗將他陰險的臉完全擋在了裏面。
至誠集團的競標團隊終於進入了招投標中心,其他開發商也借他們光進來了,雖然心裏還有點惴惴不安,但天塌下來有至誠集團頂着呢,這個標的實在是太誘人了,沒人捨得放棄。
曹達華等人談笑風生,剛才的緊張情緒全不見了,但是他們卻不約而同地和劉子光保持着一定距離。
只有衛子芊走在劉子光身邊,悄悄對他伸了伸大拇指,小聲說:“好樣的!”
劉子光輕輕一笑而已。
到了招投標中心大樓里,空蕩蕩的大廳擺滿了椅子,原本應該熱鬧非凡的招標會現場被龍少這樣一搞,顯得冷冷清清,不過工作人員還都在,收了大家的標書之後,李紈提出想見一下宋主任。
至誠集團的名氣很響,是這次奪標的大熱門,工作人員彙報之後就將她帶了上去,其他人員在會場等候。
主任辦公室,一臉憔悴的宋主任正坐在辦公桌後面,看見李紈進來也只是微微點頭,招呼她坐下。
“李總啊,真沒想到你還能進來,本地的黑惡勢力實在是太不像話了,為了阻止正常招標竟然無所不用其極,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樣下去開發商都被嚇跑了,還怎麼公正、公平、公開地招投標啊。”
宋主任到底是建委官員出身,說話都帶着濃濃的官腔,李紈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說法,又滿懷擔心地問起:“這次我們是進來了,可是以後怎麼辦?議標、開標這些程序很容易被打擾啊。宋主任你把我們招來,要給我們創造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啊。”
宋主任沉吟片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說:“具體情況我已經反映上去了,今天的事情性質極其惡劣。這樣下去,咱們龍陽市招商引資的大好環境就被破壞完了,這樣吧,標書你們先留下,具體工作不急着開展,等把這股惡勢力打下去再說。”
“宋主任能給我一個時間表么?集團的工作很多,我們不能耗在這裏太長時間。”簡單的對話,李紈已經摸清了宋主任的路子,他還是希望能將這個工作做好的。
“要相信**、相信公安機關嘛。”宋主任最終還是沒給李紈時間表,而是打了個官腔。
遞交了標書,中心的大門也通了,一行人懷着各自不同的心思回到了酒店,簡單的午餐之後便回房間休息,從早上六點忙到現在,大家都累得不行,唯有保安部的幾個同事,依然警惕萬分,留了兩個人在樓下大廳放哨,萬一當地黑道流氓捲土重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黑道流氓沒來,卻等來了一個好消息。消息靈通的辦事處主任屁顛屁顛地跑來報告,由於上午的事情影響太過惡劣,驚動了上層,領導都拍了桌子,說必須要嚴打這種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組織。
確實,動了槍,事情性質就不同了。
眾人都是歡欣鼓舞,男同胞們在房間裏抽煙聊天,說起上午的事情都是眉飛色舞,一臉的興奮,女同胞們也是嘰嘰喳喳,大呼過癮,只有李紈和尹總以及衛子芊,一直在套間裏計劃着價格標的事情,看來神州地產勢必退出角逐了,那麼阻力將會大減,原定方案要稍作更改才是。
到了晚上,又是一個好消息傳來:公安機關迅猛出擊,一舉打掉了一個為害多年的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組織“黑龍幫”,這個以幫人收欠款、壟斷土方運輸為收入來源的組織在張某、王某的組織帶領下,涉嫌私藏槍支、故意傷害,在抓捕行動中,已經有二十八名組織成員落網,另有三名涉案者在逃,公安機關繳獲自造土槍一支、管制刀具若干、用於犯罪的汽車一輛、手機若干部……
這是龍陽電視台《晚間新聞》的正式播報,另外有確鑿的小道消息稱,龍少平也被公安機關拘留了,他再也不能橫行霸道、擋人去路了。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個作惡多端的龍少,終於玩火**了。說起來通知李紈的還是那位平川佬黃總,早上的事情可把他氣得夠嗆,搞房地產的誰也不是善男信女,十幾個電話打出去,各方面壓力都壓向龍陽,這個事兒,誰也遮不住。
終於撥雲見日了,大家最後的擔心也沒有了,李總宣佈,今晚公司請客,在酒店餐廳開慶功宴。
酒宴上,李總親自向各位同事敬酒,酒桌上的李紈略施粉黛,依然是精幹的白襯衣加薄呢裙的打扮,頭髮挽成一個髻,襯衣的袖子挽起來,端着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杯走到保安們坐的這一桌前。
“今天的事情,大家辛苦了,沒有你們的努力,我們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裏,我代表集團所有同仁,敬你們。”說著,李紈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紅艷艷的葡萄酒在杯子中搖曳着,在燈影照耀下晶光閃耀。
保安們有些局促,李總是集團老總,平時難得和普通員工一起聚餐,能和她碰杯喝酒,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曹達華帶領同事們剛要站起來,李紈卻輕輕擺了擺手,制止了他們。
“你們太高了,還是坐着吧,不然把我擋住看不到了。”
確實,除了劉子光之外,保安們的身高沒有低於一米八五的,雖然李紈的身材也不算嬌小玲瓏的類型,但是在他們跟前還是很有差距的。
保安們呵呵笑起來,也就沒起身,李紈探着身子過去,和他們一一碰杯,對每人都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舉起高腳杯,輕輕抿了一口。
李總不會喝酒,集團的人都知道。就這一小口紅酒,李紈雪白的臉上就騰起了兩朵紅雲,格外嬌羞迷人,一時間讓保安們都有些痴了,要知道李總可是全集團男性員工的心中偶像啊。
保安們杯子裏可不是紅酒,而是貨真價實的高度白酒,但是沒有一個人打酒官司,而是集體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喝了這杯,衛子芊又幫李總添了一點點,李紈面向劉子光舉起酒杯微笑着說:“小劉,這次你的表現很不錯,亮出了我們至誠人的威風,我要單獨敬你一杯,感謝你為集團所作的貢獻。”
劉子光趕忙站了起來,他的身高和李紈站在一起倒是般配得很,端起酒杯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就是簡單的一句:“謝謝李總,都是應該做的。”
李紈點點頭,高腳杯的杯沿輕輕在劉子光的白酒杯中部碰了一下,那一瞬間,劉子光看到李紈光潔的皓腕和纖細的手指,皮膚晶瑩剔透,吹彈可破,幾乎能看見皮下的血管和脈絡,在質地優良的高級紅酒杯映襯下,更顯嬌嫩。
“干!”李紈點頭微笑。
“干!”劉子光也說。
一聲清脆的酒杯撞擊聲之後,劉子光將杯中酒幹了,李紈依然是淺嘗輒止,但是酒精的力量依然讓她的臉蛋更加紅了,她客氣地笑笑,對大家說:“你們吃好喝好啊。”就在衛子芊的陪同下去其他桌敬酒去了。
劉子光剛剛坐下,面前的酒杯就被人搶了過去。雷鳴不懷好意地笑着,拿着酒瓶子幫劉子光倒酒:“行啊,小劉,挺能打的啊,今天還真得謝謝你,以前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說著客氣話,就把劉子光的酒杯倒滿了,然後端了起來客客氣氣送到他跟前,看着這張假惺惺的臉和滿滿當當足有半兩白酒的杯子,別管真心假意,人家場面功夫做到了。
劉子光豪爽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因為這杯酒是端的,所以雷鳴不用陪,等劉子光喝完,他又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小劉,咱倆先走三個。”
劉子光卻把白酒杯反過來放在桌子上,拿過一邊喝紅酒用的大號高腳杯說:“小杯子是女人用的,是爺們就用這個喝。”
隨後不由分說,拿起酒瓶子“咣咣咣”倒滿了一杯,足有三兩白酒,放到了雷鳴面前,又拿了一個杯子給自己倒滿。
“咱哥倆先走三個,我先干為敬。”劉子光舉起酒杯,喝白開水一般將烈酒倒進了喉嚨,衝著雷鳴一亮杯底。
玩命戰術啊,雷鳴一咬牙,也端起酒杯乾了,三兩五十二度烈酒下肚,那感覺真不是鬧着玩的,雷鳴就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裏,很不舒服,一杯酒下去,他就劇烈咳嗽起來。
“小雷喝得太猛了,悠着點,剩下兩杯先存着,我來和小劉走一個。”曹達華也換了紅酒杯,給自己倒滿,杯底在桌子上碰了一下:“小劉,乾杯。”
劉子光的酒杯也倒滿了,兩人各自幹了,保安們一起為曹部長叫好,那邊雷鳴喝了口酸奶,也恢復過來,都是要臉的人,這種場合哪能甘居人後,他咬着牙又給自己倒滿,找劉子光喝酒。
兩人連續走了兩個,三杯下肚,就是將近九兩白酒,加上前面集體乾杯的三個酒,就是一斤多,本來雷鳴這體格,喝一斤白酒也能撐得住,但是架不住這麼猛烈的喝法,三兩三兩的干,跟喝白開水似的,這玩意誰能降得住啊。
第三杯下肚的時候,雷鳴已經頭腦不清晰了,站起來腳步打晃,說話舌頭都大了:“你們喝着,我上個廁所先。”扶着牆走了兩步,一頭栽倒。
其他桌的同事被驚動,紛紛投來驚訝的目光,曹達華趕緊打圓場:“沒事沒事,小雷今天太高興了,喝得猛了點,一會兒就好。”
說罷安排兩個同事扶雷鳴回房間休息,這下保安這桌子上的人就少了三個,只剩下三人和劉子光對陣。酒場如戰場,狹路相逢勇者勝,別看劉子光只有一個人,這種氣魄就先聲奪人,讓曹達華等人不敢小覷。
曹部長暗示兩個手下施展車輪戰,劉子光是來者不拒,管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別的規矩我不在乎,但是必須用大杯子喝,一口氣全乾。
保安們都是身高一米八五以上、體重九十公斤以上的彪形大漢,體格在那放着,酒量自然不會差,有雷鳴的前車之鑒,他們也不敢輕敵了,只能輪番上陣,喝一杯歇一會,吃點菜喝點果汁沖淡一下胃裏的烈酒,然後接着喝。
過了一會,上去送人的兩個保安也下來了,坐下來的時候悄悄給曹達華使了個眼色,曹部長頓時明白,這兩人在樓上的時候肯定服用了大量的海王金樽,又喝了不少酸奶保護胃黏膜,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才下來和劉子光“戰鬥”的。
兩個生力軍正好接替另外兩個已經被劉子光灌得暈頭轉向的夥計,但是看到桌上並排放着的四個空酒瓶子的時候,兩人對視一眼,汗都下來了,這不是喝酒,是灌水啊。
本來白酒就沒預備多少,總共才六瓶而已,照他們這種喝白水一般的喝法,別人剛剛酒過三巡,這邊已經見底了,本來劉子光還想讓服務員再拿兩瓶過來,被曹達華勸住。老曹心裏這會直打鼓啊,本來就是想把劉子光給灌倒而已,結果人家沒趴下,自己這邊先倒了一個,剩下幾個夥計也都口齒不清,目光獃滯,要是再喝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來點啤酒吧。”曹達華主動示弱,讓服務員拿了兩箱青島啤酒過來,按照他的估計,劉子光也就是三板斧而已,開頭挺猛,再堅持下去就撐不住了,弄點啤酒投一投,看看他的底子到底有多深。
這場酒喝下來,真是天昏地暗,東倒西歪,啤酒瓶子滿地扔,除了曹達華和劉子光之外,幾個保安全溜到桌子底下去了,曹部長本人也是思維遲鈍、舉步維艱,去廁所“放水”都得扶牆走,直到現在他才算明白了劉子光的酒量,可以用一個日本姓氏詮釋——“酒井”!
保安們瘋狂酗酒,李紈根本不知道,這會她正拿着手機在陽台上打電話呢,家裏的兒子想媽媽,要媽媽哄着才能睡覺,李總在外面唱了半個小時的兒歌才把兒子哄睡着,回來一看,好嘛,保安們全趴到桌子底下去了,只有劉子光還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吃菜,臉色都沒變。
“尹總,怎麼也不勸一下。”李紈責怪道。
尹總趕忙站起來:“兄弟們今天都受累了,需要喝酒發泄一下……”
李紈擺擺手,說:“趕緊把他們都扶到房裏去,酗酒可不是好事。”
由於保安們人高馬大,一個個死沉死沉的,最後還是請來酒店的服務員才將他們抬到房間裏去,另外又在洗手間裏找到了已經吐得一塌糊塗,並且躺在嘔吐物中鼾聲如雷的曹達華。服務員們強忍着酸臭味道將他扶起來,駕到房間裏,用毛巾擦乾淨再丟到床上,為此跟着忙前跑后照顧的尹總沒少給人家小費。
第二天早上,保安們才從宿醉中醒來,一個個頭疼欲裂,跑到浴室里狠狠地沖了半小時的淋浴才解了乏,再看房間裏狼藉一片,床上地上都是嘔吐物,努力回想昨天發生的事情,卻只記得酒桌上和劉子光走了三杯,後面的全忘了。
雷鳴才慘呢,睡到半夜嘔吐了,頭就枕在嘔吐物之中睡了好幾個小時,等到早上醒來,整個頭都是臭的。洗刷完畢之後換了新衣服,對着鏡子打領帶的時候,看到鏡子裏自己滿是血絲的眼睛,雷鳴不禁悲嘆道:“曹哥,我是不是酒量很差?”
回答他的是曹達華一陣雷鳴般的鼾聲,雷鳴回頭看了一眼,無奈地搖搖頭,號稱千杯不醉的曹哥也喝趴了,看來昨天那場酒還真是慘烈,不知道劉子光那小子喝死了沒有。
換好了衣服,打開房門,就看到穿着運動裝跑鞋的劉子光從外面回來,臉色紅潤,氣色極佳,脖子上還纏着一塊小毛巾,看樣子是剛剛晨跑回來。
雷鳴有些納悶,撓着頭問道:“跑步去了?”
“是啊,早上不跑一圈,渾身不舒坦。”劉子光答道。
“你不是就穿着一身衣服來的么,哪裏來的運動服和跑鞋啊?”
“哦,昨天喝完酒去夜市轉了轉,買了一套阿迪的運動服和跑鞋,開價三百,八十塊拿下,不錯吧。”劉子光說著,小跑着過去了。
雷鳴氣得鼻子都歪了,夥計們一個個醉得死豬一般,他還有能耐去夜市討價還價買便宜貨,他還是人么!
今天工作安排不多,李總、尹總帶着幾個工程師、設計師去招投標中心議標去了,反正龍少團伙已經被打掉,沒什麼危險存在了,保安們昨天又喝了那麼多酒,索性給他們放假一天,自由活動。
一直到中午,保安們才算緩過勁來,在自助餐廳吃午飯的時候,他們都下意識地躲着劉子光,生怕他又拿着一瓶白酒走過來要和人“走一個”,經過大家分析判斷後得到一個共識,劉子光這傢伙身體裏肯定有一種特殊的酶可以分解酒精,以至於千杯不醉,以後絕對不能和他喝酒!
整個下午無所事事,保安部的同事們就在一起打牌消遣,順便商議怎麼對付劉子光。
“李總不是特別看重他么,那就下個套讓他出醜,以後再也抬不起頭來。”雷鳴貼了一臉的小紙條,手裏抓着撲克牌咬牙切齒地說。
“這小子精着呢,想給他下套可不易。”一個同事說道。
“那可不一定,只要是人就有弱點,姓劉的肯定有軟肋,咱們慢慢找就是。”曹部長插言道。
“嗯,我想到了,衛助理是咱們公司排名前三的大美女,又是名牌大學的MBA出身,眼界比天還高,最恨那些不知所謂的男人騷擾她了,上回設計部那個白領給她發EMAIL求愛,不是被她擠兌得當場下不來台,最後羞憤辭職的么,不如這樣……”雷鳴擠了擠眼睛,放低了聲音說起來。
眾人聽了,都拍着巴掌說好,一臉的幸災樂禍。
在他們幾個人籌劃壞主意的時候,劉子光已經在市區逛了一大圈了。
龍陽市的出租車有兩種,一種是夏利轎車,起步價五元,另一種是三輪摩托車,兩塊錢就走,五塊錢哪兒都去。
劉子光坐的就是這種廉價的三輪摩托,在龍陽市內走街串巷,順便和摩托佬侃大山。可別小看出租車司機這種行當,接觸的社會階層相當廣泛,視角能夠深入到城市的各個角落,想要迅速了解一座城市,找他們聊天是最迅捷有效的辦法。
傍晚時分,李總和設計師們勝利歸來,先在會議室給大家開了個小小的碰頭會,向大家宣佈:至誠集團的方案已經獲得專家組的一致認可,成功入圍。大夥頓時歡欣鼓舞,紛紛鼓起掌來。
趁着旁人不注意,坐在門口的雷鳴悄悄將一張紙條放進了衣架上衛子芊的風衣口袋裏。
片刻之後,李總宣佈今晚出去吃火鍋。大家更加興奮起來,四星級酒店的菜肴雖然高檔,但並不好吃,還不如外面的“小肥羊”吃得過癮呢。
出門的時候,衛子芊取下自己的風衣披上,雙手下意識地揣在口袋裏,似乎摸到了什麼,拿出來一看,不禁柳眉倒豎,那張紙條上寫了極其簡單的一句話:“衛助理,我喜歡你,想和你交個朋友,晚上十點到我房間來好么?劉子光。”
走在隊伍末尾的雷鳴和另外幾個保安看見衛子芊的表情,都不禁暗暗偷笑起來,這下有好戲看了。
這是一張酒店信箋撕成的紙條,上面的字用鉛筆寫成,潦草不堪,如同小學生的塗鴉,衛子芊看了之後,眉毛一揚,不動聲色地將紙條疊起來,依舊塞在口袋裏走了。
按照保安們對衛子芊的了解,這個位高權重的總裁助理絕對不會給調戲她的人留任何面子,她將會選擇一個公開的場合,在大庭廣眾之下朗讀這封明顯帶有性騷擾味道的情書,而且還會小小地點評一下“情書”的內容。
以衛助理的文采,當然不會使用“癩蛤蟆”之類明顯帶有諷刺意味的字眼,但是卻會比這更加辛辣無情,到時候現場所有人都會用嘲諷鄙夷的眼光去看劉子光,讓他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讓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讓他渾身是嘴也沒法解釋。
想到這裏,雷鳴和夥計們對視一笑,跟着大隊出去了。
麗景灣大酒店對面的馬路上就有一家火鍋城,至誠集團在這裏定了一個大號包房,兩張大桌子正好能坐下全部人,所有人就位之後,李總照例是要講話的,今天李紈看起來心情不錯,只是簡單說了一句:“大家隨意吧。”然後直接開吃。
由於吃的是火鍋,等鴛鴦鍋燒熱還需要一段時間,在這個空當里宣讀那份情書、讓劉子光下不來台是最合適的機會了,但是眾保安卻失望地發現衛子芊沒有任何錶示,反而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
牛羊肉和各色蔬菜陸續端上來,火鍋底料也冒泡了,包房內煙霧繚繞,大家開始了暢快的吃喝,由於昨天喝傷了,今天保安們滴酒不沾,紛紛點了可樂,劉子光卻依然整了瓶啤酒,還假惺惺地招呼保安們:“哥幾個,不再來點?”
保安們趕緊擺手拒絕,由於剛做了虧心事,看着劉子光的眼神就有些閃爍,劉子光心中狐疑,暗地裏觀察一番,卻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李紈卻發現了自己的助理有些不對勁,原因很簡單,衛子芊是向來素麵朝天、不屑於打扮的,可是今天卻幾次去洗手間,在鏡子面前仔細端詳自己。
古語說得好,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難不成是衛子芊這小丫頭動了春心?說起來衛子芊也不小了,今年足有二十七歲,已經半隻腳步入大齡剩女的行列,最可怕的是她根本沒有心思談戀愛,一心撲在事業上,到現在個人問題沒解決。
李紈暗暗打定主意,如果衛子芊真的打算談戀愛了,自己一定給她開綠燈,該休假的休假,該幫忙的幫忙,一定讓自己的助理有個好的歸宿。
衛子芊是個晚熟的女孩,中學時候就戴眼鏡,戴鋼絲牙箍矯正器,被男同學們嘲笑為眼鏡妹、暴牙妹,以至於對男生有着一種天生的敵意,後來上了大學,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男同學們趨之若鶩,卻被她狠狠地羞辱,成為學校里冰山一般的存在。
工商管理碩士畢業之後,衛子芊應學姐李紈的邀請進入至誠集團工作,從此她夜以繼日地忙碌,更沒時間處理個人問題,久而久之成了老大難,而且整天接觸的就是公司里那些扎着領帶、噴着古龍水的男人,在衛子芊眼裏,他們只是使用男衛生間的員工,而不是真正的男人。
衛子芊心目中真正的男人形象,是劉子光這樣敢作敢當、智勇雙全的男子,至於什麼學歷、家境則根本不是她考慮的範圍。實際上當昨天劉子光挺身而出,瀟洒利落地解決掉招投標中心門口的暴徒的那一刻,衛子芊的芳心就悄悄動了。
忽然收到了劉子光寫來的情書,對於這種大膽而熱辣的行徑,衛子芊又緊張又興奮,小臉潮紅,含春帶俏,不時偷眼打量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的劉子光。
衛子芊的目光被曹達華鎖定了,保安部長鷹隼一般的眼睛發現了衛助理眼角瞟着的人正是劉子光,他輕輕碰一下雷鳴,朝着衛子芊努了努嘴。
雷鳴也不是傻子,馬上發現了衛子芊的異狀,他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苦着臉低聲說:“我×!早知道寫我的名字了。”
後悔也晚了,只能滿懷着憋屈鬱悶的心情吃了這頓晚飯,吃完之後,同事們都回酒店休息去了,走到酒店門口的時候,一個保安忽然說:“不行,一股邪火發不出來,得出去找個洗頭房解決一下。”
另外幾個保安也隨聲附和,曹達華看一下時間,笑罵道:“不是有邪火,是精蟲上腦了吧,你們幾個小子快去快回,小雷你不能去,晚上還要值班。”
四個保安勾肩搭背地去了,曹達華和雷鳴走進大堂去。他們的對話全被酒店門童聽到,等人走光之後,門童掏出了手機,鬼鬼祟祟地走到角落裏去……
四個保安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他們幾個都是第一次到龍陽來,人生地不熟的,上哪裏去找洗頭房?正走着呢,忽然一輛出租車停在邊上,司機伸出頭來問道:“幾位大哥,打車么?”
一個保安擺了擺手,繼續前行,司機還不死心,怠速往前開着車,伸着頭喊道:“幾位大哥是外地人吧,這麼晚了找個地方去玩吧,龍陽所有的娛樂場所我都認識,價格公道又安全。”
保安們頓時心動,停下腳步問道:“有什麼好地方?”
“大都會洗浴中心,一百全活,揚州技師,絕對沒得說。”司機口沫橫飛,小眼睛中精光四射。
四個保安交換一下眼神,紛紛點頭,拉開夏利車的車門,將自己龐大的身軀塞了進去,小小的夏利車頓時往下墜了一下,但司機依然喜笑顏開,哼着小曲將四個客人送到了大都會洗浴中心。
等四個客人換了拖鞋上去,前台領班給司機發了一張百元鈔票,打發他走了,又拿起對講機安排了幾句……
酒店房間裏,雷鳴坐立不安,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不停地抽煙,曹達華問道:“小雷,你怎麼了?”
“我×,我鬱悶!憋得難受,早知道跟他們出去了。”
曹部長很體恤手下,輕描淡寫地說:“出去玩沒啥意思,星級酒店裏這點服務還沒有么?大不了我出去轉轉,給你騰空。”
“沒有啊,我在住宿指南上翻過了,沒看見有特服啊。”雷鳴覥着臉說。
忽然床頭邊的電話鈴響了,曹達華拿起話筒很職業地說了一聲“你好”,隨即卻又邪邪地一笑,把電話遞給雷鳴:“找你的。”
雷鳴接過了話筒,裏面傳出一個甜甜的聲音:“先生你好,請問需要按摩服務么?”
雷鳴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曹達華,淫笑道:“曹哥,你不要一個?”曹部長很瀟洒地沖他甩了甩手:“我老了,玩不動了,出去轉轉,抽根煙。”
曹達華披衣起來,出門走了。
酒店監控室,幾個穿着制服的男子面前是幾十個監控屏幕,大堂、停車場、走廊、電梯裏的情形一覽無遺,其中一個肩膀上帶着三朵花的傢伙說道:“電話都打了,現在有四個叫了小姐的,待會可能還有,別管幾個,十分鐘之後咱們就上去逮人。”
其餘幾個人摩拳擦掌,一臉的壞笑。
果然,監控屏幕里,出現了幾個穿着弔帶裙的女子,拎着小包進入了電梯,過了一會就出現在至誠集團所住的樓層走廊里。
走廊里,衛子芊扯了扯裙子下擺,心情有些緊張,已經是夜裏十點鐘了,很多同事都入睡了,走廊里的燈靜謐柔和,厚實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腳步聲,沒有人發覺自己偷偷出來,跑到了劉子光的房間門口。
很巧,和劉子光同住一個房間的工程師家裏有事先回去了,和衛子芊同屋的那個傻丫頭早就呼呼大睡進入了夢鄉,這都為衛子芊的深夜造訪創造了必要的條件。
抑制着緊張的情緒,衛子芊輕輕地敲了敲房門,然後看了看腕錶,正好是十點整。
她卻完全不知道,此時走廊上的監控探頭已經罩住了自己。一樓監控室的那幾個男子已經帶上了手電筒和電擊器準備出門了,臨出門的那一刻,有人回頭朝監視屏幕看了一眼,頓時嚷道:“1518號房還有一個,別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