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琴姬的錯誤
人類的感情這種東西是很奇妙的，僅僅是相處了幾天的人，卻能夠牢記一生。
因為一起同甘共苦的同伴的死亡給予了琴姬莫大的打擊。鈴觀摩着那具骷髏說道：“這隻怪物的消化力比較強，但是她的屍體還剩下了骷髏，也就是說她被吃掉的時間距離現在不超過一小時。”
一個小時……如果自己能夠提早一個小時來到這裏的話，或許就可以救下她了……琴姬的內心再次產生了不必要的自責感。
依洛娜抬起手輕輕搭在琴姬肩上說：“琴姬……不要再自責了……這些不是你的責任。”
依洛娜是真的害怕，害怕琴姬一根筋地將那些全部都認為是自己的過錯，明明琴姬什麼都沒有做錯，明明是菲雅和澤特才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
而出乎意料的是琴姬在發了一下愣之後——笑了。琴姬無奈地笑了笑，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已經死掉的人沒有辦法再復活，而且……在這樣的世界裏面，她能夠一個人生存這麼久已經很努力了……”
琴姬知道自己不能哭，應該笑才行，在她的面前自己必須要保持微笑才可以，哪怕她現在只是一具骷髏。
鈴一揮手，那具骷髏便化作一團白色粉末融化在雪與血之中。
鈴看了一眼那旁邊暈倒的老頭說：“走吧，再繼續待着他就快要醒過來了。”
琴姬猶豫了一下，她對鈴說道：“鈴姐……我現在暫時不想去找澤特了……你和依洛娜去吧，我在這裏等着就行了……”
依洛娜還想開口問琴姬為什麼，鈴卻反駁說：“不行，鈴的任務是負責保護你而不是她，你去哪裏鈴就去哪裏，主人是這樣交代給鈴的。”
那傢伙怎麼會在不知不覺中說了這麼多話？明明琴姬記得並沒有聽到古爍這麼說啊。
依洛娜連忙表明說：“琴姬去哪裏我就去哪裏，你不去找澤特的話我也不去。”
但是不去找澤特和菲雅的話就沒有辦法解決這個世界的災難啊，琴姬擔憂地看着鈴，難道她不會有什麼想法嗎？
鈴還是一臉無所謂地說道：“你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鈴只是一個保鏢。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和鈴都沒有關係，鈴只要保證你們不被殺死就可以了。”
依洛娜擔憂道：“琴姬，你確定不現在就去嗎？要是等久了出現什麼意外的話……”
琴姬神情疲憊道：“最起碼現在我不想去……我想要休息一下……現在去見到他們的話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我自己……”
琴姬害怕自己會在看到菲雅和澤特之後不顧一切地想要將他們兩個給宰掉，即使琴姬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能力，但是琴姬就是這麼想的。
……
是夜，琴姬她們隨便找了一個房間休息下來。琴姬無意間問了依洛娜關於2179年自己離開之後的事情，但是依洛娜似乎並不想提起那之後的事情。即使琴姬從白天依洛娜說的話裏面知道了在那之後那些機械人為了避免地球不被彗星撞擊而犧牲了自己。
具體的事情無從得知，之前的澤特不願意說起，現在依洛娜也不想說，琴姬便放棄了詢問那之後的事情。
由於沒有電，依洛娜找來了一堆木頭作為燃料在這房間之中點起了室內篝火。
鈴保持着人類的姿態躺在火堆旁邊，看來終究還是貓，貓還是喜歡暖和的地方。
琴姬已然入睡，今天發生的事情給予了琴姬太大的打擊，她覺得再繼續保持着清醒的話自己只會更加難過，所以琴姬在太陽剛剛下山之後便早早地入睡了。
依洛娜一人獃獃地盯着篝火，她在思考着什麼？依洛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思考着什麼，她只是覺得自己需要做點什麼，為琴姬做點什麼。
但是依洛娜又什麼都做不到，明明之前剛剛與琴姬認識的時候，依洛娜是那麼的強大，那麼無所不能的存在。但是到了現在，依洛娜卻感覺自己變成了那種戰力膨脹作品裏面的前期boss中期戰力計數單位後期炮灰一般的存在。即使依洛娜知道自己如果不被那磁場影響的話沒有哪只怪物能夠打得過自己，但是很遺憾的就是這只是如果。
依洛娜長嘆一口氣，還是睡覺吧……等明天起來琴姬心情好一點之後帶上鈴一起去將澤特救出來，將這個世界的事情全部解決掉，然後就離開這個世界。
依洛娜剛躺下準備睡覺，卻見鈴正在盯着自己，那雙貓科動物特有的眼瞳在火光之下竟然散發著光芒。
依洛娜好奇道：“怎麼了？有什麼事嗎？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鈴輕輕笑了笑，說道：“你在迷茫，在困擾。”
“看出來了嗎？但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困擾什麼……就是感覺好像有些不舒服。”
“為什麼要困擾呢？”鈴翻了個身四肢撐地，以人類的姿態做着貓的動作這一點看上去確實很詭異，“你可不是普通的人類，你是機械人，你是樹月的女兒。對於你來說你有無限的壽命，如果在你無限的壽命之中每遇到一件事你都要因其困擾的話，那麼你得多準備一些防脫髮洗髮水了。”
依洛娜苦笑道：“說得輕鬆啊，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困擾就會過去的……而且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明白嗎？我連我自己在困擾什麼我都不知道……”
“這不就結了？”鈴爬到依洛娜身邊伸出爪子去撫摸着依洛娜的臉龐，好舒服……貓的爪子是這麼柔軟的嗎？那爪子上的肉墊讓依洛娜感覺欲罷不能，“既然不知道自己在困擾什麼，那麼為什麼還要困擾呢？鈴陪伴主人度過了無數的時光，從來沒有對自己的生活產生過困擾。因為鈴是一隻貓，每天只要考慮今天應該怎麼樣向主人撒嬌就可以了。”
“那你還真是悠閑呢。”依洛娜說道：“如果我也可以像你一樣每天都考慮着怎麼樣向自己喜歡的人撒嬌就可以的話……那該有多好啊。”
“難道不可以嗎？”鈴對依洛娜微笑着，不知為何鈴的笑容之中帶着一股莫名的親和力，“不要想那麼多，你只是一個機械人……”
機械人……我只是一個機械人……
……
琴姬環顧四周，這裏好像是在一輛馬車之內。不，確實是一輛馬車，在馬車之中坐着的人是依洛娜，另一個和依洛娜一模一樣的人想必就是希莉亞了。
這是夢，是當初她和澤特一起旅行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嗎？像之前那樣。
馬車外，澤特正在趕着車，而在澤特兩邊坐着兩個人，一個是菲雅，另一個是琴姬自己，是十二歲的時候的琴姬。
從這個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見菲雅臉上的失落與不滿，而澤特正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着琴姬的話。
看着那馬車外的三人，琴姬知道了為什麼自己會做這個夢了。只是在突然間而已，琴姬想起來了之前自己曾經答應灰莉斯達爾的一個要求，而那時灰莉斯達爾對自己說的話好像是“阻止你所能夠看見的一切菲雅與澤特的親密行為。”
琴姬當時問了灰莉斯達爾為什麼，灰莉斯達爾的回答是“因為不這樣做的話，就無法讓那份慾望膨脹，之後的好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琴姬想起來了，當時的琴姬為了不讓灰莉斯達爾毀滅他們的世界，選擇了答應灰莉斯達爾的要求……
琴姬這才意識到了，菲雅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或許就是自己的錯……
如果當時琴姬沒有答應灰莉斯達爾這件事的話他們的世界就會被灰莉斯達爾毀滅，但是正因為琴姬答應了灰莉斯達爾……是自己的錯……
菲雅只是一個渴求愛情的女孩而已，明明只不過是想要和自己喜歡的人親昵一下，卻被無數次地阻攔，就好像是他們兩個之間永遠隔着一條名為“命運”的大河一樣。
“都是你的錯……”菲雅突然回過頭來對琴姬說道。
琴姬嚇了一跳，為什麼夢裏的菲雅會對自己說話，這不是夢境嗎？
“都是你的錯……”琴姬身邊的依洛娜和希莉亞都抬起頭盯着她說道。
琴姬後退了一步，她慌張道：“不是我……不是我的錯！我只是想要保護我們的世界而已！”
“都是你的錯……”就連那個十二歲的琴姬也回過頭來對琴姬自己這麼說。
“都說了不是我！那些都是灰莉斯達爾的計謀！我不是故意的！”琴姬為自己解釋着，但是她們並沒有要聽琴姬解釋，依舊重複着那句話。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這句話不斷在琴姬耳邊環繞，就好像是有一個喜歡放着土嗨歌曲的傢伙在自己身邊放了一整圈的低音炮無限單曲循環着一首“我們不一樣”。
琴姬想要離開這裏，但是怎麼離開？這是夢境，這只是一個夢，不醒過來的話根本就沒有辦法離開……
就在這時，一直在趕馬的澤特突然回過頭來，他與琴姬對視着，什麼都沒有說。
“澤特……”琴姬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快要炸開了，她想要向澤特尋求幫助。
澤特與琴姬對視良久，他這才開口說道：“琴姬……都是你的錯……”
“！”琴姬突然睜開眼，她的呼吸十分急促，就好像剛剛偷了對面藍buff被對面三個人追着跑了整個地圖那樣疲憊。
琴姬環顧四周，依洛娜還在睡覺，那地上的篝火竟然還沒有燃燒殆盡，外面的天空已經亮起雖然在這天氣裏面根本就看不見太陽。
“做噩夢了？”鈴在一邊趴着問：“看你的表情，做了很可怕的噩夢吧？”
琴姬默默點下頭，“我……我好像做錯了什麼事了……我現在才明白，這個世界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這個世界那麼多無辜的人……”
鈴好笑道：“是嗎？但是你剛剛在夢裏可是不停地喊着‘不是我的錯’的哦。”
琴姬頓了一下，她說道：“但是我剛剛醒來之後明白了……那些確實是我的錯，要是我當初沒有對菲雅做那些事的話……菲雅就不會……”
“真是笨蛋。”鈴晃了晃尾巴，系在尾巴上的鈴鐺發出“叮叮”的響聲。不知為何，在聽到了那響聲之後的琴姬感覺原本沉重的內心突然之間變得不再那麼難過，好像是扣在心間的枷鎖被打開了一樣，“你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那些事，而且你之所以做那些事的初衷是為了拯救你那個世界的人。說到底你只是被利用了的道具，一個人用一把槍殺死了別人，有罪的是槍還是用槍的人呢？”
有罪的……是槍還是用槍的人？琴姬是槍還是用槍的人？她愣住了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完了，這孩子沒救了。”鈴打了個哈欠，心想琴姬這孩子怎麼在這種時候反而腦袋轉不過彎來？
“有罪的……是槍……”琴姬突然對鈴這麼說道，鈴是真的沒想到琴姬竟然會這麼覺得，她這是產生了什麼想法才會覺得一把槍有罪啊？
鈴準備說話，但是琴姬沒有給鈴說話的機會便繼續說道：“難道不是嗎？槍這種東西說到底就是一種兇器，它的存在目的就是為了殺死別的生命，不管有什麼理由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不是嗎？”
依洛娜身上的那兩把手槍抖了抖，他們可不認同琴姬說的話，但是他們又不能反駁琴姬。
“正是因為有了槍，所以用槍的人才會產生用槍去殺人的想法不是嗎？如果沒有槍的話，沒有了武器的人自然就不會想要去殺死另一個人了，所以有罪的不就是槍嗎？”
看着琴姬變得有些不正常，鈴又晃了晃尾巴上的鈴鐺，琴姬這才安分一些。
鈴對琴姬說道：“即使沒有槍，那人也會用別的東西去殺死別人，刀、劍、棍什麼的都可以，只要他想殺人——就算用平底鍋，就算赤手空拳也可以殺死。”
鈴說的道理很簡單，但是剛剛的琴姬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些。她的內心不允許她去想這些，她就是要將過錯歸結到自己的身上，過度內疚的琴姬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就像之前因為自己無法救人而將那些沒有必要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一樣。
一旁的依洛娜靜靜地聽着她們兩個的談話，雖然已經醒過來但是依洛娜並不打算起來。她只是靜靜地聽着琴姬和鈴的對話，在琴姬回到那邊的世界去的四年時間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讓琴姬的心境有如此巨大的變化？
“琴姬，你並沒有錯。之前依洛娜也說了——別自以為是地將不應該屬於自己的那份責任全部攔在自己肩上。你並不是萬能的，沒有能力去承擔那麼多過錯。”鈴一邊說著一邊晃動尾巴上的鈴鐺，那鈴聲好像有着什麼特殊的能力，能夠讓琴姬浮躁的內心安靜下來。
“但是……但是如果我當初沒有答應灰莉斯達爾做那些事的話就不會有現在的災難發生了……這些都是因為我才發生的……”琴姬還是無法釋懷，她親眼看着那麼多人被怪物殺害，那些全部都是自己當初種下的因，琴姬還怪罪這是澤特和菲雅的錯，最後的結果是自己……
鈴哈哈笑了出來，她捂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滾，琴姬有些氣憤說：“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我說錯什麼了嗎？”
鈴擦了擦因為笑得太厲害而流出來的眼淚，她解釋說：“抱歉抱歉，因為鈴第一次見到你這種把自己看得太高的人……你真的以為這一切的災難都是你引發的？你真的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這個世界的災難是公主殿下想要引發的，所以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必然。就算公主殿下不利用你，她也會利用別人。但是主人為了讓這個世界在發生災難之後還能夠有挽回的機會，所以主人才選擇了你和澤特。公主殿下是在主人的引導之下才選擇了你們，所以你應該慶幸——如果不是你們的話，這個世界已經直接被毀滅了。”
就算不是琴姬，這個世界也會發生不可避免的災難。但正因為是琴姬，這個世界的災難才還有挽回之地。琴姬不是正確的，但琴姬也沒有錯。
琴姬還沒有反應過來鈴說的話，她現在的腦袋反應有些遲鈍。
一直在聽琴姬和鈴說話的依洛娜這才翻起身對琴姬說：“琴姬，你還在想什麼呢？就算這個世界的災難是因你而起的那又怎麼樣？已經發生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你現在能做的只有兩件事，一是就這樣等着，看着那些怪物繼續殘害着地球上所剩無幾的人類。二是現在就去找到澤特救出他，然後把菲雅揍一頓！雖然我說過你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我都會支持你，但是不代表我沒有我自己的主張——我絕對要把菲雅揍一頓，不然的話我心裏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