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血色鴛鴦(3)
“看來我這一桌子的菜沒白準備。”林岸微笑道。
“是的,看了這一桌子的菜,我更餓了。”白落裳望着熱氣裊裊的酒水,擦了擦口水道,“莫非莊主公子是特地來這裏接我來船上喝酒的?”
林岸微看了看白落裳,問道:“白兄已經去過玉笙樓了?”
白落裳緩緩點了點頭,“是的。”
林岸微又小心的問道:“那關於漫涫姑娘的事……”
“聽說了。”白落裳道,忽然不解地抬起頭,“三日前,李原崢不是還受了漫涫姑娘所託,將箜篌交給我帶回隨院嗎?”
林岸微沉默了一下,才道:“其實,那時,漫涫已死。”
白落裳突然跳了起來,啞着聲音道:“怎麼可能!”
林岸微道:“李原崢那日去玉笙樓,就是因為漫涫的死,剛巧前一天夜裏齊靖在牢中自盡。”
白落裳更加不信,因為他那晚就帶着漫涫去了縣衙牢房,直到離去之前,都沒有發現齊靖有任何想要自殺的徵兆。
何況,漫涫身在玉笙樓,又如何會知道齊靖會在他們離開后在牢中自盡?
林岸微搖了搖頭,似乎已經看透了白落裳心中的疑惑,道:“也許,漫涫並不需要齊靖說什麼,也能看出他的打算。”
不由覺得頭一陣陣跳痛,白落裳伸手輕輕錘了錘。
“這樣解釋好像也可以,只是在我聽來,卻是越來越糊塗。”
白落裳說著,突然站起身,作勢要往外走,卻被林岸微攔了下來。
“若是你要去縣衙,大可以不必下這艘船。”林岸微道。
白落裳又坐了回去,緩緩道:“莊主公子也是不需要我說些什麼,就能看出我的打算么?”
林岸微點了點頭。
白落裳又道:“那你也知道我為何要去縣衙?”
林岸微再點了點頭。
白落裳嘆道:“莊主公子看出我的打算,我卻看不出莊主公子的心思。你說我不必下這艘船,莫非是因為我要找的人正在這艘船上?”
林岸微搖了搖頭,“你既然去了玉笙樓,就該知道李原崢已經離開灃州。”
白落裳想了想,道:“我可以去找那位縣太爺。”
林岸微道:“李原崢是隨縣太爺一起離開灃州的。”
白落裳再次驚訝的睜大眼睛。
“縣太爺已經辭官。”林岸微說著,從矮桌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張疊好的紙,道:“聽說,是去了莒國。”
白落裳看了看那張紙,又看了看林岸微,然後拿過那張紙展開,發現那是一張畫像,準確說,是一張通緝令。
白落裳將紙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皺了皺眉,道:“莫非,是為了賞金?”
林岸微道:“或許。”
白落裳不動聲色的重新疊好那張紙,“真是個糊塗官。”
林岸微淡淡一笑,又道了一聲:“或許。”
白落裳將疊好的紙推到林岸微手邊,撇了撇嘴,有些不滿道:“這張圖像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手法太過拙劣,你看看這圖紙上的人,簡直醜死了,眉眼鼻口全沒長開。”
林岸微好笑道:“是,這畫像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也不知道畫的是誰,甚至不知道世上竟然還會長出這樣的人,怎會有人的五官生得如此緊湊。”
畫像上的人,臉盤很大,眉眼口鼻卻出奇的密集,就如同被擠到了一起。
世上不缺生的不好看的人,歪嘴斜眼的人也不少,然而長的像畫中這麼奇怪的人卻並不多見。
白落裳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搖着扇子,眼睛亮晶晶的閃了兩道光,笑嘻嘻的問道:“那莊主公子知道這畫的是誰了?”
林岸微抿着嘴,替白落裳倒了一盞酒,笑道:“畫雖然認不得,字還是認得。”
白落裳嘿嘿笑了兩聲,捧起騰着熱氣的酒盞喝下一口,嘆道:“我覺得這畫像是故意被畫的這麼丑的,想必是那人跟我有仇,我從未覺得自己長得如此難看。”
林岸微眯着眼睛,笑盈盈的看着白落裳,道:“白兄自然是長得不難看,只不過他們想要畫出白兄的圖像,就算是請來最好的畫師也沒用吧。”
白落裳的易容術千變萬化,就算讓世上最好的畫師,畫上千百幅畫像也不會有用。因為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從來沒人知道白落裳長着怎樣一張臉。
江湖中,對於白落裳的傳聞有許許多多,這讓林岸微也不得不對白落裳產生濃厚興趣。
白落裳,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這個迷一樣的人,到底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聽了林岸微的話,白落裳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莊主公子說的是,整個通緝令就三個字有用,用三個字來拿人,你說這些官府的人和江湖的人是不是糊塗了。”
“大概吧。”林岸微隨口一應,說話的時候,那雙眼睛柔的好像能化成兩流清澈的泉水。
白落裳控制不住想要揉一揉眼睛,然後將酒盞里的酒一飲而盡,“我怎麼覺得莊主公子這回答像是在敷衍我?”
林岸微笑了笑,沒有否認。
白落裳苦笑一聲,嘆道:“江湖的人從來不是糊塗的,官府的人更不是糊塗的。”
林岸微贊同白落裳的話,點頭道:“沒有糊塗的人,只有裝糊塗的人。”
沒料到林岸微會這樣應自己的話,白落裳略顯意外的挑了下眉,轉了轉眼珠,又笑道:“沒錯,所以我一直都覺得那縣官就是一個很會裝糊塗的人。可是李原崢為何會跟着那縣太爺一起離開灃州?莫非他也是一個裝糊塗的人?”
林岸微思慮片刻,溫聲道:“興許是對紙上的人感興趣。”
白落裳用一種更加糊塗的眼神看向林岸微。
林岸微從容的對上白落裳的眼睛,笑道:“所有對你感興趣的,都去了同一個地方,想來那個地方一定會越來越熱鬧,你很快也會趕過去的,對嗎?”
白落裳愣了下,也笑了,“沒錯,我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哪裏熱鬧,我就會去哪裏。”
得了這樣的回答,林岸微輕輕垂了下眼皮,欲言又止的糾結了一會兒,眉毛漸漸擰了起來。
白落裳看了看他,突然抬手一把搭住他的肩膀,笑道:“我明天就去那個定安侯府,雖然我並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你的事,我一定辦成就是了。”
他自然明白林岸微的用意無非就是想讓他儘快去取回那隻盒子,彎彎繞繞的說了這麼多無關緊要的話,他也覺得沒必要再裝糊塗。
儘管他每時每刻都在裝着糊塗,但這一刻,他突然不那麼想繼續裝着糊塗下去。
從現在看來,玉笙樓的命案,縣衙,以及神秘的盒子,三者之間必定是有着某種關聯,至於究竟是什麼,或許只有找着那隻盒子,就能解開。
林岸微感激地看着白落裳,又帶着一絲歉意。從他的神色間,白落裳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