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在哪裏
艷陽似火,晴空萬里。
‘白雲山,紅葉樹,閱盡興亡,一似朝還暮。
多少夕芳草渡,碧落潮生,七彩散盡,翠管銀箏,逝去如繁華如夢,唯有人來去。’
青山腳下,額頭微微冒汗的蕭逸有些發蔫,甚至是整個人都已經傻了,睜大雙目,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
但見連綿的群山起伏,似乎與十幾分鐘前的景象依稀相仿,但是這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這蒼松古樹,城牆磚瓦,為何都是那麼的似是而非?
好吧!或許是氣候異常導致的錯覺,誰不知道現在全球各地災害頻繁,也許是瞬息間發生了些什麼吧?可是!!
可是為什麼連巍峨壯麗的長城都大變了摸樣?竟然成了黃土青磚似地的古城牆?
那些熙熙攘攘的遊人也為何都消失不見了?店鋪,水泥路面,鐵柵欄,一切的一切都沒了!
明明剛才還是一派繁華的旅遊景點,一瞬間,竟然變成了一個龐大而真實的佈景台,古香古色,好蒼茫肅殺的氣氛,令人心悸。
滿眼的不可置信,滿眼的驚駭欲絕,即使想自欺欺人都辦不到,根本沒有任何現代景象來推翻所思所想。
老天爺!欲哭無淚···
即使某人再愚鈍,但作為一個生活在諮詢爆炸年代的現代人來說,面對此情此景都有些最起碼的心理準備,原因實在是太簡單了。
急促而震耳欲聾的鼓聲在耳邊轟轟作響,震得人實在是頭腦發暈,那遍佈高大要塞的古怪旌旗,迎風招展。
一群群手拿長矛,身穿粗布衣衫,上身掛着烏黑黑鐵甲的兵士湧來,無疑再一次警告蕭逸,這裏絕不是在拍什麼古裝戲。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蕭逸不傻,何況他也想不出轉身逃之夭夭能起到絲毫作用,再說了,跑都沒地方跑,身處之地可是要塞之內啊!
面對一簇簇正對着自己的鋒利箭矢,那一排排明晃晃,透着森森殺氣的戈矛,即使心裏一個勁的打鼓,膝蓋有些發軟,某位來客還是發揮出百分百的風骨,此時此刻,沒有給全國人民丟臉。
腿肚子轉筋,頭冒虛汗,身體有些發飄的傻站着,蕭逸恐懼的發現,自己連跪倒在地,都貌似成了最奢侈的想法。
儘可能露出善意又滿不在乎的神情,即使心中直喊救命,蕭逸那有些僵硬發麻的臉上,總算是勉強擠出一絲人畜無害的笑容。
強作笑顏的同時,恐懼在心中不可抑制的膨脹,直接導致喉嚨好似火燒一樣,連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震驚的思緒潮水般湧入腦海,身體微微顫抖,明確無誤的辨認出。
“老天爺,他們是古人,是古代的戰士!”
面對一張張黝黑平凡,卻又堅毅果決的面容,年紀輕易就能分辨出,上至四五十歲的中老年,下至十幾歲的孩子,似乎都是些常年駐守邊關的老弱病殘,唯一相同的就是令人不可思議的,如出一轍的剽悍氣質,彷彿他們都是青壯年時才能具備的鐵血精銳!
張張臉孔如走馬觀花般在眼前一一湧現,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漢人,對於同一個民族的體貌特徵,無論如何,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差異來。
這絕對是一支百戰之師,不然,不可能澎湃的朝氣直衝霄漢,最令人狂喜的,這還是完完全全的一支漢人軍隊,老天有眼。
精神一振,眼珠子直轉的蕭逸悄悄的鬆了口氣,恐懼絕望的心態有了一絲緩解,最起碼,面對這群‘祖先’總比遇到一群殘忍的異族人要強得太多了。
果然,敏銳的察覺到,剛才還殺氣騰騰的戰士們,緊繃的面容似乎明顯放鬆下來,有的甚至把矛尖斜指天空,用力張開的弓箭緩緩鬆開,每個人都神態各異,饒有興趣的盯着自己。
看來是認出自己屬於族人了?激動的淚水險些奪眶而出,要不是真的不敢妄動,蕭逸真想撲上前狠狠的抱住一個親上一口,太‘可耐’了,不愧是人民子弟兵。
還好沒有傻瓜一樣的輕舉妄動,總算是傻人有傻福,這古時軍隊無論如何都不是什麼善類,即使再軍紀嚴明,但人命如草芥的觀念,還是貫徹整個古代歷史,殺掉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怪人,絕不比殺一隻雞來的困難。
兵士們沒有張口,蕭逸同樣不敢說話,還好,難堪的局面很快被化解掉。
等級觀念無處不在,隨着一聲呵斥,大約上百名兵士迅速朝兩邊分開,更多的,就是城牆上湧來幾十位瞧熱鬧的壞傢伙。
沒有心思和時間來身臨其境的觀察一番古代軍營要塞,更沒興趣欣賞什麼古人的衣着打扮,破壞殆盡的好心情,唯有一絲苦澀在心頭繚繞。
忐忑不安,蕭逸強自鎮定的抬起頭,朝着正前方三位大步走來的軍校看去,與眾不同的裝扮,腰間挎着的牛皮戰刀,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無疑證明來人的軍官身份。
領頭的軍校長的很精神,微微透着些儒雅氣質,看上去很和氣很瀟洒,步履間的頻率很快,膚色雖然沒有蕭逸這麼白皙,但也比四周的士兵強得多了。
似乎對方一樣察覺出蕭逸是位小白臉,來人微微皺起眉頭,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
一身似曾相識的明光鎧,好像在後世電視劇中欣賞過,配上健壯的身材,豈是一個帥字形容,心中暗贊,蕭逸很無辜的瞅着對方,很聰明的繼續不發一言。
誰***知道這是哪個朝代?說的話人家能不能聽得懂?要是一張口來一句誰都聽不懂的問候語,沒準下一刻就面臨分屍的凄慘命運,姦細啥的都是必死之罪吧?這地方可沒人跟你講什麼正義公理。
心中大叫大罵,面上平靜無波,想要討好人家,可惜面部肌肉僵硬無比,很奇妙的,看上去到像是很有些風骨,一臉的矜持與傲然。
驚異的注視着這位從天而降的陌生人,作為一方統領的馬三寶雖然見多識廣,但類似的突發事件,還是頭一遭遇上,皺起眉頭是因為對面那人年紀太小了,不過十四五歲的稚嫩模樣。
想不出這小傢伙為何能悄無聲息的現身關隘里,這周圍方圓幾十里的樹木都被砍伐一空,幾乎沒有能長時間掩藏行蹤的地方。
很快,馬三寶和周圍所有兵士一樣,一開始那濃重的敵意慢慢消失不見,畢竟高達幾丈高的堅固城牆,不可能被人大白天的翻越,最近這些時日,這附近時常有可惡的突厥強盜出沒,守關的將士幾乎人人不敢懈怠,就連漆黑的夜晚,也甭想有人能悄無聲息的潛伏進來。
另外最大的原因,還是這名斯文俊俏的少年,無論長相年紀,還是風姿模樣都無形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不說馬三寶出身於貴族世家的高明眼力,就是這裏任何一個人都能察覺出不凡來,這名看似十幾歲的少年,絕對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和稚嫩年齡不相符的挺拔身高,氣質純凈而又沉穩平和,飄逸出塵的傲然氣度,隱隱間帶着的一絲狡黠,無不說明其人出身不凡,這絕不是想假冒就能矇混世人的。
因為只有出生在富貴人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習慣,才能養成白嫩嫩的膚色和高雅氣派,不然,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普通人家,一如身邊的每一個人,黝黑強壯或是滄桑瘦弱。
另外一個顯要特徵,就是這一身穿戴打扮,雖然看不懂對方的衣着含義,但是這上等的布料,那白的耀眼的鞋子,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想到這裏,馬三寶急忙伸出雙拳一繞,客氣而又不失警惕的問道:“不知小郎姓甚名誰,家世幾何?”
早有準備,同樣正在全神貫注等待對方問詢的蕭逸,立時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對方口音雖然古怪,但還是勉勉強強能聽出一個皮毛,驚的是地域方言的味道太濃烈了,濃烈到一時間有些無法適應。
思緒在腦海中如飛激蕩,結合面前凄慘的困境,別說還能勉勉強強的聽懂幾個字,就算是聽不懂也沒關係,誰見面不先盤問陌生人的姓名來歷?
沒有時間深思,蕭逸坦坦蕩蕩的回視對方雙眼,輕輕的回道:“蕭逸。”
“姓蕭?”奇怪的口音好像能聽懂似的,馬三寶濃黑的眉毛一挑,驚疑不定的繼續盤問道:“莫非小郎出身蘭陵蕭家?”
比起人家強悍的語言天賦,這邊的蕭逸真有些無地自容,除了個別幾個音節外,根本聽不大懂,不過總算是沒有雞同鴨講,心中不免重重的鬆了口氣。
其實他哪裏知道,這個時期絕對算是中華歷史上罕見風起雲湧的大時代,多民族混居自不必提,因為戰亂,導致百姓遷徙頻繁,各地方言開始漸漸融合。
無數的民族和國度群雄般並起,相互之間又是頻繁的征戰,尤其是在這殘酷的北方,恐怕任何一位老百姓,至少都會兩門以上的語言,起碼各民族中的簡單交流不成問題。
華夏歷史源遠流長,經過秦朝的大一統和漢朝的輝煌,主流的官方語言,雅言早已發揚光大,書寫的一致性帶來雅言的迅速推廣,大江南北,上流貴族都以普及雅言,即使是周邊的異族,同樣以學習漢人的語言為榮。
雅言時至今日已經無從考究其原貌,但從詩詞和書籍就能輕鬆證明和今日的普通話,應該是一脈相承的關係。
當然了,以現代的考古發現來說,雅言和廣東話,客家話像的更多些,同時包含着一些今日普通話的發音,絕非兩種完全不同的語系。
能分辨出蕭逸的蕭姓,對於馬三寶來說不是難題,先入為主的印象,自然按照自己的理解來解釋,萬幸的是沒有出現什麼差錯。
“您能再說一遍嘛?我聽不大懂。”
蕭逸靦腆的苦笑,終於深深的理會到,學會一門外語是多麼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