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帝王家的悲哀
“阿父，別來無恙!”
史辛先跟張讓打個招呼，順勢蹲了下去。
這是他兩兄弟之間的事情，史辛麾下所有人為了避嫌，全都四散開去。
“大皇子，你救救皇上吧！”
張讓紅着眼睛，滿臉希冀地看着史辛。
本來他對救活劉協已不存在希望，但史辛一出場就壓下司馬懿的能量牆，一身修為驚天動地。如果用他的“日月石”救皇上的話，說不定能湊效。
他許久不與史辛見面，並不知道日月石已變成了女媧石。
“他是我兄弟，自然會儘力而為。”
說著便把手搭在了劉協脈搏上。
“好好!”
張讓面容一展，腦海中浮現出先帝的兩個兒子相親相愛的場景，老懷寬慰。
就在此時，劉協噗地噴出一口黑血，灑落在史辛的手背上。
“黑血？”
史辛眉頭一皺，黑血證明他的內臟受了嚴重的擠壓，大幅度壞死。
不敢多耽，一束紫氣從指尖湧出，直透劉協經脈。
不看還好一點，一看嚇一跳。
劉協的經脈虛弱到不能再虛弱，就連一個剛死的人還不如。這不是邏輯上的錯誤，是事實。
剛死的人經脈還沒有完全老去，還有一定的強度和韌度。
但劉協的經脈又薄又脆，根本不像一個極限脈師該有的經脈。
而且散亂的真氣在孱弱的經脈內淤塞着，基本屬於停滯狀態。不能運行的真氣，跟個廢人沒什麼區別了。
“怎麼會這樣？”
不是親眼看到，史辛也不會相信，迷惘地看向張讓問道。
“怎麼了？皇上的傷……”
“咳咳咳……”劉協忽然咳了起來，旋即睜開了眼睛。
“史辛？你怎麼會在這裏？”看到史辛的手搭在脈搏上，尖聲道，“不要碰朕，放開你的臭手!”
史辛徐徐拿開了手，嘆了口氣。
“哈哈，你嘆氣?你在可憐朕嗎？不需要，反正你很快就會跟朕下去了。”
他們第一次在長安聖教相遇的時候已經相認。只不過在那次相遇之後，史辛在東邊大展拳腳，劉協則被司馬懿師徒禁錮在長安，受着非人虐待。
開始的時候劉協還妄想着有朝一日史辛會攻打到長安，把自己救回去，但隨着史辛版圖的擴大，他很明顯沒有這個想法。
當然，長安是司馬懿的老巢，史辛根本攻不進來。
但劉協依然很生氣，這是一種由嫉妒轉變而來的氣憤。
憑什麼他一個大皇子可以在外面風流快活，名聲響徹天際，我堂堂皇帝卻要在這裏受苦受難?
為什麼當初父皇選擇的不是我被人收養，而是他?這不公平!
一個人的性格扭曲了，想什麼都是歪曲的。
他不會去想，如果他變成史辛的話，有可能連巨鹿都走不出去就死在了史威的破廟裏。
他也不會去想，如果史辛從小就是皇帝，他不可能一輩子都逃不出皇宮。
很多事情都是註定的。
聽到劉協幸災樂禍的話，史辛知道他心裏有氣，默然半晌才道：“你始終是我兄弟。”
“兄弟?”
劉協戲謔地看着史辛，忽然百感交集。
對我劉協盡忠的臣下全死了，我皇宮中的親人也全死了，我在世間唯一的親人，只剩下眼前這個與我長得很像的男子了。
原來他還一直把我當做兄弟!
劉協淚目，心神激蕩之下又咳出一大口鮮血，意識陷入模糊。
“不錯，兄弟!”史辛重複一次，“你死後，我會為你修一個墳墓，就在父親劉宏的旁邊。上寫漢獻帝劉協之墓，落款是兄劉辯字。”
他並未隱瞞劉協的傷勢，到他這種修為的人，又怎會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
史辛以為，這樣做的話起碼會修補一下兄弟之間的感情。
自他穿越以來，兩兄弟真正見面的次數還沒到十次，這次更離譜，見面就是生離死別。
劉協又何嘗不是他世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不，朕不要葬在父皇旁邊，朕不要!”
劉協半睜着眼睛，忽然激動地喊了出來。
臉頰緋紅，史辛一摸，額頭熱得嚇人，可能是發燒把他燒迷糊了。
朝張讓搖搖頭，劉協身亡只在頃刻之間。
張讓大慟，想哭又哭不出來聲音，以手捂着嘴巴，發出嗚咽聲。
“好好好，不葬在父皇身邊……”
史辛輕聲安慰。
“父皇，對不起!孩兒不孝……”
史辛以為他說的是不能保住皇位的事，並未接話。
“我不是故意殺你的。如果我不殺你，董卓他們就會殺我，畢竟在他們手上的皇帝只有一個。”
此言一出，史辛和張讓猶如五雷轟頂，剎那僵在原地。
他說什麼?劉宏是他殺的？
只聽劉協夢囈似地道：“那天董卓把我們關在囚牢裏，周圍漆黑一片，靜悄悄的。你受重傷躺在床上，我心中害怕，不敢過去查看，蜷縮在桌子底下。不一會兒曹操點倒守衛，偷偷溜了進來。他做賊心虛，也是着急，竟然沒發現桌子底下的我。在你身上不停摸索，盜走了玄陽神功。我多希望他順手把你殺了，那我就不用背上弒父的罪名了。”
“但是曹操又怎會那麼傻?事不關己，他才不會惹那麻煩。就連呂布也懂的道理，他又怎麼會想不通?把你的衣襟收拾好，他又跑了出去。”
”你知道嗎？我偷聽到守衛的談話，董卓只會在我們兩個之中選一個保留下來，另外一個必須死。我怕死，我還年輕，所以只能把你殺了。”
“父皇，希望你泉下有知，不要怪我。在我殺你的一一刻起，我就暗暗發誓，一定要繼承你的遺志，光大漢朝。並手刃所有的敵人，是他們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的!”
“待我長大了一些，我才發現死真的不可怕，死了反倒輕鬆，不用遭受那麼多的非人折磨。但已經太遲了，董卓和司馬懿奇貨可居，他們不會讓我死的。”
“但是我依然不敢面對你，皇兄說要把我葬在你旁邊。我不要，我怕你怪責我，罵我……”
聽劉協說到這裏，劉宏的死總算真相大白了。
不是被呂布殺的，也不是被曹操殺的，而是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殺的。
這簡直就是一場人倫慘劇，子弒父，滅絕人性。
但對於出生在帝皇家的劉協，又似乎再正常不過，歷史長河中，這種事情不是經常上演的嗎？
漢末外戚弄權，外憂內患，劉協耳濡目染之下，深藏不露的同時明白到心狠手辣的重要性，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犧牲了父親。
噗～
張讓渾身發抖，胸中氣血翻湧，噴出一口鮮血。
“阿父!”
史辛伸出一隻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張讓。
對於張讓來說，這件事對他的衝擊比史辛還大。畢竟史辛從未見過劉宏，只是血緣上的關係，就是覺得劉宏挺可憐的。
但張讓不同啊，劉宏是他的好朋友，一生的摯愛。張讓不陪着劉宏一起死，只因為劉宏生前交代他一定要照顧好這兩兄弟。
現在才得知兩兄弟之一的劉協才是殺死劉宏的真正兇手，怎麼能不怒火攻心?
高燒中的劉協被張讓噴了一臉鮮血，迷糊地睜開眼睛。
張讓高舉右掌，厲聲喝道：“畜生，先帝真是你殺的？”
劉協哪有不明之理，卻一臉淡然，坦然受死。在他內心深處，這是件不為人知的秘密，不知折磨了他多久，如今趁着重傷說出來，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一直等待一個贖罪的機會，如果由張讓親手取走自己的生命，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
張讓的手微微發顫，眼前這人是先帝的兒子，當今的皇上，他又怎麼殺得下去。
長嘆一聲，老淚縱橫。
“先帝啊先帝，張讓在這世上苟活了差不多十年，無時無刻不想下去陪你，今天終於得償所願了。”
手掌就要往自己天靈蓋拍下去。
史辛一皺眉，伸手抓住。
張讓轉過頭，木然地看着史辛，“大皇子，老奴連死的資格都沒有么？”
史辛一咬牙，鬆開了手。頭撇到一邊，不忍再看。
“你是個好孩子……先帝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張讓留下這句話，手掌終於落下，波的一聲，立時七孔流血，身子漸漸軟倒。
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指的是劉宏指定史辛為下一任帝王的事。可惜陰差陽錯，劉協在弒父之後成為了真正的獻帝。
遠處的人們看到這邊突發的意外，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只壓低了聲音議論。
“皇兄，你能原諒我嗎？”
劉協迴光返照，此刻的思路突然變冷靜起來。
史辛苦笑着搖搖頭，“前塵往事，終將化為一撮黃土。是對是錯，又何必再去計較?”
他本就是一個穿越的人，佔據了劉辯的身體，實在不能代表劉辯去下這種決定。
在他心目中，劉協弒父當然不對。但他這輩子沒過幾天安穩日子，受盡折磨，比最低下的平民都不如，已經為自己的冷血付夠了代價。
“不，我要知道。”劉協固執地追問，甚至一骨碌坐直了身體。
“我……原諒你了。我想，父皇泉下有知，也會原諒你的。”
劉協臉上綻放出一陣異彩，同時伸出了右掌。
史辛微微一笑，與他握在一起。
“皇兄，替我殺了司馬懿。讓我們大漢的旗幟，插滿整個世界!”
劉協全身金光驟起，將剩餘的真氣逼進右手，傳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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