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二)
春風和暖,綠草茵茵。葉若軒那個小院子外站了好些人,基本上都是赤家和木家的人。雖說藍凰的人現在有龍族撐腰,但木鼎樺派了一萬人駐守在北方他們所來的人不多,全都是白長烈上次回族后聯絡好去往南方長陽宮的人跟着赤家一起過來了。
不知那白長烈上一次是出何逃出藍凰的,但有些事情被赤家插手就不是家族內部矛盾了,這事已經鬧成了全九天的事,木家已不好插手阻攔。
在大族中只有木鼎樺作為一方之主出現在葉若軒的清輝玉源中,不過出了這樣的大事總也不好說些什麼,必竟出事的是木家的女主人,而木鼎樺這個人他們也不好明面上與其作對。
除了各方一同前來的幾個族長同隨從,便是屋子裏的幾個人,黑龍族長襲偉、西方君主木鼎樺、極寒之地的葉若軒以及睡在暖床上正逐漸有蘇醒跡象的辛籽翎。
該講的葉若軒已經講清楚了,木鼎樺本就在葉若軒這處,出事之後他便到了。他送給辛梓翎的那個紫晶墜子已經有了裂縫,若是碎開靈力便會回到他體內,但是他對她腹中那個胎兒的壓制也就全都沒有了,靈力歸體需要時間才能恢復好,要想即刻重新凝出一個墜子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於那墜子再多撐些時日。
除了葉若軒與木鼎樺各自知道些真相,其餘人都以為時運不濟,並開始為那逃脫的虛無境始祖的事而擔憂。那位始祖的事迹他們雖有所耳聞但卻沒有真正見過,那已是世界初成之時的事情了,那個時期的先祖們早已去世多年,而關於那虛無境始祖也只留下傳說。
據說這位始祖是個不善惡之分只憑喜好做事的人,偏這樣一個人又有無可匹敵的實力。據說當初他嗜血成性斬下九天半數生靈,后被聯合壓制卻殺他不死,最終各方出面牽制住他的靈族始祖耗盡全力將其鎮壓於某個絕秘之地。此地為何地,因當時參與的人皆耗盡靈力而亡故無一人知曉。
幾個人對於把辛梓翎關押到這個地方後悔不已,要不是因為她禍及九天要在收集到證據之前讓這罪大惡極之人受到應有的懲罰,便也不會引出這樣大的一件事來。
因屋內過於寂靜,門口傳來的話聽來便分外清晰,正是白長烈在抱怨:“怎麼能有這樣當罪犯的?還能躺在這雪豹君主的客房中,真是好大的面子!”
葉若軒輕咳了一聲像是要遮掩尷尬。
裴偉對葉若軒行了一禮道:“有勞尊主了,待人醒了我們就帶她走。”
木鼎樺對黑龍長老揖了一禮:“內子身體欠安,經受了如此大事還是讓她調理個一兩日再走不遲。”見對方看着他,想來是不同意,接著說道:“她到底是不是罪人還未做最終的定奪,若非赤尊主強行將她帶去寒晶洞怎會出這樣的事!”
“已有那樣的證據還有何可說?”裴偉搖頭:“你看看你父母,再看看你自己。你本不是這樣的人啊!這麼多年的聲望就因為她而受損了啊!”
木鼎樺半垂下羽睫,擋住了他幽黑的眸子:“藍凰的事到底是她的家事,我和她不比外人更清楚嗎?至於南方龍族的事,有你們那位君主在,憑她這樣真有能力去搞什麼事情?你們都說她蠱惑我,殺君弒父還妄想將手伸向龍族……”他冷冰冰地道:“是說整個九天的君主都無能還是說我想侵吞九天?真不知我何德何能就入了赤大尊主的眼。”
在場各人愣了,這話是能隨便說的嗎?這是給各人挖了個坑呢,真是如何答都不是。片刻后白正和稀泥:“木尊這是說到哪裏去了啊,這,這,我們都道你公正,絕沒有其它想法。”
木鼎樺不說話了,其餘各人不好說話也不敢多說,過了好久才聽到裴偉的聲音:“那就多留兩日,兩日過後再出發。”
葉若軒應了一聲好,立刻走到外面拂開眾人,也不看張嘴小聲向他詢問的白長烈直接走出院子去了。白長烈本來是想問問他屋裏頭的情況,葉若軒走得急,他又礙於木鼎樺不敢進去,便只能將話吞下一臉被拂了面子的不悅拉長着臉站在外頭。
屋裏的人也走了出來,白長烈見狀忙圍了上去,問道:“二位長老,我們何時動身走啊?”
裴偉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走出院子去了,白正道:“得等兩日。”
“為何啊?”白長烈不解,眼睛往屋裏瞟了瞟恍然大悟:“屋裏那位施壓?”
白正揖道:“話不可亂說,我可是什麼都沒有講啊。”
白長烈歪了歪嘴,看來誰都害怕木鼎樺啊,龍族,也不過如此。
辛梓翎睜開眼睛,她其實迷迷糊糊已聽了幾句,還當自己是在做夢,可睜開眼才知道果然是生出了些什麼事。她看着站在桌邊的木鼎樺正在想什麼便輕輕咳了一聲,木鼎樺聞聲回過頭來,看她醒來臉上帶着溫柔的笑,兩步上前傾身彎腰道:“可好?”
他一頭長發垂下來搭在枕上,看她的眼睛中全是關心與憐愛。辛梓翎將眼睛從他臉上挪開,只看着他一縷搭在她枕邊的黑髮:“還好。”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暈了多久?”
他抬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不燙。吁出一口氣:“七日。”
居然已經七日了,她試着從床上坐起來,受傷的地方傳來疼痛,引得她“嘖”了一聲。
“你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而且我給你用來護佑你的墜子已有破損不能像以往一樣幫你療傷了。”他聲音低了一些:“本來想用靈力為你治療……”
她握住木鼎樺的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沒事,走到今天是我選的,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局面。”她苦笑了一下:“那個寒晶洞是不是出問題了?”她沒有問冷青語,不想給木鼎樺找麻煩。
而他覺着應該給她一個交待,她不問他便自己說:“冷青語被葉兄永遠囚禁了,雖說怕生出些變數,但我確定,變數絕不會在葉兄這裏。”木鼎樺思忖道:“他沒有對其他人說出此事與冷青語有關一來有他的私心,必竟人是他極寒之地的人;二來此事也有我們一部分原因,雖說若是沒有冷青語這件事一切都不會發生,但世事難料,此事中我們也有責任,他若是只說冷青語不提我們便有失公允,許如此,他便沒有提。”
他用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手:“但是你放心,我不會允許變數發生,若是她再出來我會親手了斷她為你報仇的。”他語音不高語氣也不憤慨,像在敘述一件什麼事情一樣,若不看他的眼睛從這聲音中根本聽不出太多情緒來。
說不感動是假的,但他這樣說了她便也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了。沖他微微點了點頭:“我們是不是要回九天了?”
他啞言片刻,道:“沒有,你好好休息。”
辛梓翎的眼睛很亮,她說:“我真的沒關係,若是回九天,有把握救出我嗎?”
他道:“這種大事全九天各方各族都會有人來,我會在那個時候揭穿他的真面目。”
“那就好。”辛梓翎道:“我們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說起來我爹爹會死也有他一份功勞,我當然要還給他。這點傷痛不算什麼,值得。”
兩人聊了一會,天色漸沉,門外遙遙傳來一個熱情的女聲:“哎呀,讓各位久等了,我家君上先前來安排,已在我家院中備下薄酒,請諸位前去吃一杯啊。”
白長烈變了調的聲音緊跟着響起來:“這裏要人守着的,那個,我,我就不去了。”
一陣沉默,女聲又響了起來,帶着些羞澀的感覺:“哎呀,這位長老不要不好意思,我認得你,去吧去吧,專門為你做了丸子呢。”
接着“咚”的一聲伴隨着驚呼聲響起,外面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漸漸歸於平靜,白正從門外走進來,對木鼎樺揖道:“木尊主去用些吃食嗎?”
木鼎樺搖了搖頭:“我不去,在這裏陪一陪她。”
辛梓翎臉色蒼白,不知何時已經又沉沉睡去。
看了看眼前的情形,白正揖道:“白長烈長老剛才暈過去了,這會在外面躺椅上睡着,我留下來照看他,那就不打擾木尊主了。”說完退了出去。
木鼎樺站在床邊上背對着門口,聽到白正退出去之後抬手一揮,門便輕輕掩上了。
留下來的幾人各懷心事,走出院子的也心事重重。裴偉那個年紀,實在是不好推脫,加上留下來的這兩個一個比一個精,一個裝暈,另一個借口得守着暈了的人。倒是他,不可能再找出其他借口說不去了,便只得跟着麗娘,聽她拿他做宣傳:“……你們問問這位長老,是吧,我做的東西,那叫一絕,可惜那幾位不能去,哎,待會我給他們裝一點送過去。”
在這樣的時刻,裴偉竟生出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可一想到要在這裏再呆上兩日,就又升上來一股悲涼感。所有人在此時都還沒有意識到,虛無境始祖究竟會帶來多麼大的一個災禍。
清輝玉源之外,廉易用手指在那透明的殼子外敲了敲再回頭看了看赤騫熙:“這裏有個結界,挺強的。”
赤騫熙修長的手指從結界上劃過,破界就會被發現,他略思忖了一會轉身便走。
“哎,哎……”廉易追上他:“幹什麼?想到好辦法了?”
乾冷的寒風吹過帶着些冷硬的沙土在地上翻滾,赤騫熙眯了眯眼睛頭也不回地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