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三)
後腦勺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托起,“他”還是走了過來。
辛籽翎根本不敢睜開眼睛,心裏本是想伸手去推開靠近她的那個“人”,但是卻使勁抓住了對方。她忍得辛苦,想讓對方走開,開口卻發出了一聲壓抑的低喘。
下一刻,“他”頗懂此刻意境,溫柔伏身,輕輕吻上了她的唇。辛籽翎背脊發麻,身體酥軟,情不自禁地去回應那個吻,一個淺淺的親吻隨即加深,變成了一個充滿渴望與慾念的濕熱之吻。
她那尚有一絲識意的頭腦明白這都是假象,努力想着身邊這個人的真面目說不定就是一朵長着無數鬚根化作人形的果實,正用一張流涎不止的大嘴對着她狂噴唾沫。
這麼一想果然有作用,雖然身上依舊滾燙髮軟,心裏發慌,身體的渴望只增不減,但心底里卻泛起了好一陣噁心。這陣噁心讓她手上蓄出了些力氣,終於狠下心來推開了她身旁那個“人”,可是眼睛依舊不敢睜開。她怕若是一睜開眼睛,這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底氣一瞬就被破功了。
也不知道那毒氣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往她聽聞過的,書上看到過的都是說這類催情的毒藥是會讓人身體發熱,可沒說過會讓人身體發冷啊,可這毒氣催生的寒冷那紫氣也避不開,陣法是死的,她身上的靈石也是沒有神識的,一會功夫,冷熱交替之下陣法開啟到了最大限度。
她沒有睜眼,發現不了手上的紫晶鐲子閃過電流一般的紫光,直到感覺腰上的靈石像要爭寵似的散發出越來越多的溫熱,讓人皮膚產生了一股觸電般的麻痛時她才睜開閉了許久的眼睛,可洞內各色靈流散發出的強烈光芒將她刺得眼花,此時眼睛已在這強光下無法視物。
二股靈流讓身體產生的變化誤導了辛籽翎脖子上的吊墜,銀色光華越發光亮,銀光灼灼加入這亂流之中,一時間洞內又是紫光,又是紅光和銀光,時不時再夾雜着一大股白黑交雜的氣體在洞中亂作一團,洞壁上撞擊出各種顏色的火花。靈流亂竄,時不時從辛籽翎身體內穿過。
她額頭髮燙眉心發痛,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這麼多的靈力,幾相作用下她已快要完全失去意識,只有頭火燒般的疼痛刺激着她這具軀體,頭要像被撕裂,嘴裏全是血沫。
寒晶洞內那條小道后的泉眼本有一道內壁遮擋,此下靈流亂竄入內,震開了泉眼,泉口瞬間變大,像煮沸了的水一般翻騰不止,“咕咕”地往外冒水,泉口越裂越開,裂縫從泉口處順着地表延申出去,整個寒晶洞都開始顫動不止,洞壁開始垮落,露出冰霜里已經開裂的白瑩石壁。
一團金紅光澤交替承載着魂魄的元神從辛籽翎體內脫出,在空中停頓片刻后穿過這光芒交替生輝的山洞,從洞口飛出劃破天際消失無蹤,她眼鼻流血終是完全失去意識。
洞內一聲大響之後泉眼爆開,一道白色虛影從泉底升起,寒晶洞頃刻龜裂,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后整個四分五裂,那道白色虛影直衝入靈流激蕩下與天雷相接引起如潮浪翻湧的雲海之中。
這樣大響動首先驚動了極寒之地內的各靈族,葉若軒趕到之時正看到那朵沒有靈識的妖花以一種扭曲的人形從廢墟中悠悠飄出。葉若軒伸手一握,將那朵妖花收入手中。轉身奔入仍然時不時竄出靈流的廢墟中查看,終於在一大塊倒塌的石壁下看到暈迷的辛籽翎。
風傳來波動,他轉身往後看向緊跟而來的冷青語,眼神凌厲,表情肅穆中帶着森寒。
從來沒有人這樣子瞧過她,冷青語被這眼神嚇得臉色發白退了一步,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葉若軒使勁一握,手中白光閃過,那朵被鎮在禁區內幾萬年未見過天日的妖花就這麼在他手中化為碎片。他聲音比這寒天雪地還要冰冷:“你以為你做過什麼我會一點也查不出來?這件事是讓我碰上了,如果是讓木兄碰上,你以為你還活得成!”
“不可能!就是他碰上了也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冷青語嘴硬道:“他不會那麼無情。”
“那也要看你做了些什麼事!你用這種手段去傷害他的妻子,這是小事嗎?”葉若軒看她的眼神更加犀利:“拋開這件事,你可知你闖下了大禍!”
冷青語看着那已轟然倒塌的山洞,心想着辛籽翎即便沒有被那妖花弄死無論如何也該被這塌掉的山洞砸死了,至於其他的,她一點也不在意。她悄悄看了眼葉若軒,那朵妖花已經被他捏碎了,是不是說他要將此事壓下來。
想想也是,她必竟是雪狐族最小的公主,上面二個哥哥加上父母對她最是寵愛,而且多年來葉若軒也待她如親妹妹一般,在這極寒之地還沒有她不敢做的事情,雖說因她的一些過錯將這寒晶洞毀了,想來也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只要葉若軒願意為她壓下來誰也動了不她分毫。
緊挨在外山腳下的雪狐族長冷彬一已帶着族下好些人趕了上來,其他族的人也陸續趕了過來。在看到雪狐君冷彬一時,葉若軒神色肅然道:“雪狐族長聽令。”
冷彬一看着眼前坍塌的一切正震驚得失神之時突聞葉若軒這冷冰冰的一句,抱拳不安道:“屬下在。”
“雪狐族公主冷青語私闖禁地偷盜被鎮在其中的妖花,此罪其一,因冷青語私放妖花引起了寒晶洞中鎮壓的虛無境始祖破境而出……九天恐因此生出變數,此罪二。罪犯滔天,交由刑管處關押起來永世不得釋放。”
冷青語不敢相信,神情獃滯,白色的小臉慢慢變得鐵青。她後退一步,再一步,搖頭道:“君上你在說什麼?”腳下不穩,一下跌坐在地。
冷彬一心下大駭,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君上,語兒是任性,但不可能會做出如此糊塗的事,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誤會!”葉若軒眉毛擰緊,臉色沉得嚇人,他將手中的妖花碎片一揚,那成熟后帶着殘餘黑白氣體的透明花瓣紛紛揚揚漫天飛舞:“你可知,虛無境始祖是個怎樣的存在?”
冷彬一臉色一變,嘴唇動了動,囁嚅着發不出聲音。其餘族人本來聽到這件事時便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冷青語的緣故重點剛剛移開,這會再聞此事,又是齊刷刷倒吸了一口冷氣。
葉若軒大袖一揮,擋在辛籽翎身上的那塊石壁一下被彈開,他正準備伸手將人扶起時看到地上一堆紫晶碎片眉尾抽了抽,伸手將碎片吸入手中握住,再用一隻手攬起辛籽翎起身道:“都先回雲,等九天來人再計較此事吧。”
雪豹中出來幾個人將冷青語從地上拖起來時她正瞪着那雙驚恐的眼睛滿懷怨恨地盯着辛籽翎,被人一拖像是被激了一般問道:“她死了嗎?她死了嗎!?”
冷彬一看到女兒被拖走急得衝上前向著葉若軒跪下:“君上,語兒還小,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啊!”一張臉上涕淚縱橫,不停跪拜妄想改變些什麼。
一聲輕嘆,葉若軒道:“我這樣做算是救了她一命,若非如此,以她犯下的這件事所帶來的結果,你自己想想九天會讓她活着嗎?”
地上跪着的人一滯,一身癱軟坐在地上,連哭也彷彿不會了。站在周圍的人這時也已經心下大亂,想到那逃走的妖魔一時腦中一片空白,不知接下來整個九天會迎來一場什麼樣的變故了。
西方棲木林木府之中,隔於後院的那個小院裏,小塘中的銀鯉魚被一股強大的靈力吸引着紛紛躍出水面,隨着那靈力而來的一道金紅光澤快速閃過隱於一間房內。
紅光閃進的那間屋裏,成煜單手支頤正在打瞌睡。他剛剛給赤騫熙輸了靈力正有些疲憊,沒有注意到床上那個男人已經睜開了眼睛,正迷茫地躺在床上看着床頂。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像是恢復了神智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想要下床去,可是卻沒有靴子。他沒有辦法,坐在床上不好意思地喊了喊屋裏唯一的那個人,由於不認識,他便讓所有疑惑化為一個字:“喂!”
聲音足夠大,成煜一驚醒了過來,首先是準備跳起來找開門看一看是不是廉易又在發什麼神經,正走了一步又聽到一聲“喂”自背後傳來。
他愣愣地回過頭去,對方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翻看他一副呆相友好地一笑,道:“這位兄弟,在下的鞋子在哪裏?”
“……你醒了……太好了,這,這到底是……”成煜呆愣過後就是驚喜:“太好了,真是,真是太好了!你醒了!”他哈哈大笑起來:“翎兒等到了!”他甚至高興地奔上前握住了赤騫熙的手:“你知道嗎,翎兒等了你那麼久。”說著眼眶有些發紅:“可是你醒了,她現在的情況卻不太好。”
由着他絮絮叨叨講了半天,等他好不容易喘口氣時他抽出被他緊緊握住的手拍了拍成煜的肩膀:“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對了,這裏是哪裏?”
成煜一愣:“你不記得她了?”這種情況他曾聽辛籽翎不經意提過一次,說的是她當時的情況,難道赤騫熙也失憶了?他急道:“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
被他這樣一問,赤騫熙好笑道:“我脾氣還不錯,不過你這樣沒完沒了可沒有意思,快點將我的靴子拿過來。”他左右看了看:“有點熟悉的風格,木府?這裏素了點,我怎麼就宿在了這一處?大概是喝多了……”
看他這個樣子完全不像是失憶啊!那這是鬧哪樣啊?成煜看着他:“小子,你別跟我裝啊!你已經同籽翎私定了終生,你現在這樣又是什麼意思?”
赤騫熙挑起半邊眉毛,聲音中帶着揶揄:“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同誰家姑娘好上了,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怎麼興這麼訛人呢?你可別硬推個姑娘給我,我消受不起。”
“……她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人!?”成煜驚怒之下吼道:“你這個始亂終棄的東西!”他一把提起赤騫熙的衣領,赤騫熙在被抓住衣領時用手擋開對方的手一掌襲去,屋裏傢具轉眼就被這兩個男人打了個稀巴爛。
院中響起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門被一把推開,廉易保持着推門的姿勢同阮玉站在門口,皆先是一愣,再是一喜,看到被打到地上坐着的成煜又是一驚,幾番風景從臉上瞬間閃過,廉易終於憋出了聲音:“……你們在幹什麼?”他看了看無處下腳的房間和赤、成二人的架勢道:“赤尊,你這是怎麼了?是成煜伯伯在每天給你輸送靈力保你軀體康健,可你怎麼一醒就打他呢?”
赤着腳站在房中的赤騫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你是什麼人?在這木府中可從未見過你。”
廉易用手指着自己:“你不認識我?”
赤騫熙下巴一抬:“我該認識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