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清醒夢
凌易屏住呼吸,像狙擊手一樣專註地看着父親的臉,卻覺得十分奇怪。父親的臉上都是皺紋,彷彿已經七八十歲一般,頭髮的根部已經生出了整齊的白色,看得出來,上面的頭髮也都是染成了黑色。
按理說,父親不應該這麼老,母親的拐杖上,父親也是年輕的姿態,最多三四十歲的樣子。
正看着,凌易忽然覺得手上有些濕潤。他低頭一看,手上不知何時已經染滿了紅色,粘稠不堪,分明是鮮血。父親的身上插了一把水果刀,凌易抬頭,父親的臉上滿是不解,隨即倒了下去。
“爸!”凌易大喊一聲。
聽見父親倒地的聲音,客廳中的二人也跑了過來。母親看見倒在血泊中的父親,驚呼一聲,之後跑去探了探父親的鼻息。
看着這一幕,凌易的心裏卻燃起了一種快感,看着母親和父親,他體會到了一種製造痛苦的快感。他急忙晃了晃頭,想擺脫這種感覺,但卻愈加強烈。
凌易看見父親艱難地呼吸着,嘴角往外冒着血泡,死死地看着自己。那一刀捅到了父親肺上,捅出了一個大口子,凌易聽着父親呼吸時嘶嘶的破風箱的聲音,母親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聲嘶力竭地喊着,旁邊的男孩呆立在原地。
凌易看着那男孩,彷彿被雷劈過一樣愣住了。那男孩眼角分明有三道胎記。
“大哥……?”
凌易震驚地喃喃道。這不可能……大哥比自己大十多歲,而此時面前的男孩最多也不過七八歲,這不可能是大哥!
他抬起雙手,哪是小孩的手臂,也是粗壯無比,自己的頭也過了廚房水台的高度。他望向血泊,想上前去,在血泊中照出自己的臉,但走到近前後卻馬上感到一種危險的預感。
“軒拓青!拉我出去!快!”
下一秒,凌易滿頭冷汗地爬了起來。看着大口喘着粗氣的凌易,軒拓青卻熟視無睹一般地自顧自地逗着鳥。
“看見了?”軒拓青問。
凌易搖搖頭。他看見了,但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叫凌易,沒錯吧。”軒拓青低聲說道。
凌易看向軒拓青,此刻他眼底如湖水般平靜,早沒了剛才的浮躁,此刻他垂目看向地板,目光流露。凌易狐疑地看着他,心底升起了戒備。
“為了讓你放下戒備,我才裝成那個樣子。凌易,你的父親來過。那兩段記憶,是他的。”
“兩段……”
“一段是他的小時候,一段是他的成年。你父親,他希望你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他是什麼樣的人?”
“善於製造痛苦的人。”
凌易默然不語。
“這夢的感覺怎麼樣,體會到了嗎?體會到那種快感了嗎?”軒拓青自顧自地說著。
“什麼快感?”
“那種看着他不解地死去,看着他無力掙扎的快感……!”軒拓青的聲音愈加激動。
凌易從躺椅上坐起,謹慎地看着軒拓青。
“你會感受到得,對吧……我也常常進入那個夢……那種快感那種感覺……殺,殺!不,不行!”軒拓青說著,眼睛忽然紅了起來,面露凶光,大喊大叫起來。
但他雖然已然無法自控,看起來卻十分掙扎,想要脫離卻無法掙脫一樣。
頓時,門外的鈴鐺也響了起來,軒拓青的門前就圍滿了人,把他制服在地上。凌易看着這一切,看來,他一個人住在這房間也不無道理。
“您受驚了,門主聽聞你是舊友,特地讓我來請您一敘。”一位軒拓家族的年輕人說道。
凌易點了點頭,跟着他走了出去。他此刻也明白了祝由術的來龍去脈。
祝由術是什麼?祝由術其實就是清醒夢而已。
尋常的夢,感到一絲不對就會醒來,而祝由術的奇妙之處,就在於清醒而又不醒,是為清醒夢,也叫清明夢。
怪不得祝由術士歷來都是皇族中的上賓——縱然帝王將相,也難逃凡人之身的束縛,縱有錢財萬貫通天的大權,也難以飛天入地。但有了祝由術,就不一樣了。
夢是光怪陸離的,每個人都偶爾夢見過自己騰空飛行,或中了百萬大獎的時刻。但在清醒夢中,你隨時都可以做到。你就是上帝,你就是神,飛天入地不在話下,隨隨便便變出幾桶金子更是輕鬆。最好的地方在於,清醒夢中,未來都是可預料的,是可以供你選擇的。
清醒夢在現代也依然存在,甚至在網絡上也有專門的論壇,供大家探討方法。最常見的放法就是睡前一直給自己心理暗示,讓自己在入夢的那一刻也處在心理暗示的狀態下。
而祝由術則有他們獨特的秘法,讓人不用暗示就可以直接入夢,並且更加不易醒來。因此,在曾經的記憶里尋找些畫面,確實如軒拓青所說,並非難事。
只是這清明夢也有些弊端,人生貧苦,誰不想在夢裏度過,可一天最多也就睡一半時間,另一半的時間更是煎熬。所以有些人為了睡眠,不惜吃大量的安眠藥,讓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更是可悲。
這清明夢本就讓人的大腦不得休息,在這樣的狀態下,猝死更是十分常見。所以,世間沒有不付出代價就能獲得的好事,近代以來,這清明夢也就被當成歪門邪道,棄之不用。
凌易跟着那人走到了一個大堂之中,這裝飾不可謂不豪華。立柱都是整刻的老木,頂在十幾米高的房樑上,讓凌易這個頂級富豪都不由得側目,特別是大堂的壁畫,是一朵花的剪影,這樣子卻有些眼熟,但花的種類那麼多,凌易一時也記不清是何時何地見過了。
剛走到大堂的中間,凌易就忽然聽見鈴鐺聲大起,還來不及反應,在他閉上眼的一瞬間,他眼角的餘光看到棚頂上的一張照片。看到照片上的人後,他面色大變,心裏暗道不好,隨後就不得已失去了意識。
在意識尚存的最後一刻,凌易才想起來,大堂上的那朵花,正是出了港九城廟街后,那催眠自己的白衣女人衣服上的圖案!
而那照片上,在年輕的軒拓青背後站着的,正是一臉笑容的,在港九城被木沛擊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