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意外難料

三點到四點半，算是比較長的一段休息時間了，足夠看一部電影的時間。

而到了四點半，就又開始忙碌了。晚餐一樓的普通用餐區，食客人員都不如早上和中午的一半，大抵都是附近的上班族，吃碗面要回去繼續加班的。

但二樓的包間和雅間，可真是一間難求，人滿為患，決定來吃點麵食和晉川小菜的，如果你不是第一批來，那至少得排隊等個二三十分鐘。

晚上的麵食種類也最多，寫在麵食單上的有60鍾，像通常的扯麵、湯麵、悶面、炒餅、三樣面、油潑面、炒揪片、炒麵片、炒麵等大行其道，而特色的涼菜、熱菜，也能達到三十多種，以助面興。

如果遇上喝酒即興的客人，往往要到晚上十一點半才能歇業。有這種情況，董承乾一定會堅持到最後，盯着店門，直到最後一個客人走了，清潔工作完成，收拾妥帖，關門，他才往家走。

他從來不住員工宿舍，因為，換了床，就會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

父親董坤源也是這樣，相反，以前掌廚時在員工宿舍怎麼也睡不着的老爺子董玉則，近來早覺在這裏，倒睡得挺香甜的。

可能，人年齡真正的大了，也就逐漸的學會接受，學會隨遇而安了。

今天是一個大青天，天氣青色灰的陰，但明朗，不是陰黑的天，就是沒太陽。

老爺子董玉則也早早來到，直到最後一個食客走完，老爺子喝完了自己的兩中碗湯麵，就要上樓休息半個小時了。

這董記麵館的面，分為小碗中碗和大碗三種，以客人食量自定，如果要配幾個小菜的話，按照一個人配一個小菜的劑量，平日吃的面，就是降一個規格。比如，你平時只吃面，吃大碗，如果配菜，就改中碗，如果平時吃中碗，則改小碗。

而在不配菜的情況下，小孩兒童和食量小的女性，一般選小碗，少年和正常食量的男女，會選中碗；而食量大的食客，會選大碗。正常來講，要中碗配菜的客人，是最多的。可見，食量大的客人，還是居多的。

董玉則老爺子休息的時間段，正是大家經過最忙碌的一個多小時后，進入清潔工作階段，整體都比較鬆懈。按照往常的時間，往常的作法，老爺子自己坐小電梯到三樓，然後躺在雖然是員工宿舍，但同樣舒適的床上，小憩一會兒，半小時后再下來，這一場休息，雷打不動，自老爺子九十歲那年開始的。

這在晉川省，也有說法，叫睡回籠覺，也有人說，**宵一刻值千金。可見，這春宵一刻值千金至少是有兩層含義的，一層當然就是新婚之夜了；另一層，就是指這回籠覺，就是早上忙碌完后，睡個十來分鐘，半個小時，一天那真是心清氣爽的。

其實，大家也應該有同感，早上把鬧鈴按了，再躺下睡五分鐘，然後一睜眼，兩小時過去了。為什麼呢？因為回籠覺睡得香，睡得實，也睡得時間很快啊。

可能是早上多喝了一口湯，老爺子休息起來時口渴，三樓有飲水機，也有杯子，老人就起身，拿自己的杯子，去接一杯熱水喝。

要麼說，人老了，尤其是九十四歲了，事情就多啊。

往常，渴了就渴了，忍會兒，下去讓兒孫輩倒來，放桌上，慢慢喝。可人越老越怕給人添麻煩，也是口渴的緊。

這一倒水，剛睡醒，勁兒沒用對，手指伸過去了，飲水機水開了，也有八九十度啊，燙了一下，急的往回縮，沒成想，杯子沿兒還掛在飲水機出水口上啊，這是個小飲水機，董玉則老爺子個子高身板大啊，直接把飲水機拉倒了。正低着頭呢，這水桶先是往腦袋上一碰，再往身上一碰，然後順勢又砸在他右腿上，熱水流出來，又把左腳燙傷了。

董玉則老爺子畢竟是九十四歲高齡了，身體再好，也經不住這樣一折騰啊，直接就倒在了地上，給昏迷了過去。

這時，三樓也沒人上來。

八點三十分，董坤源朝小電梯口望了一下，往常這個時候，小電梯早開了，董玉則就走了出來。他清楚，父親除了休息一下，是不會在上邊待的，人老了，覺得踩在地面上，才踏實，不肯輕易上樓。如果不是這個小電梯，老爺子估計就溜達着回家休息了。

八點三十二分，董承乾看了看電梯，又看了看父親董坤源，說了句，“爸，我上去看看老爺子啊，今天怎麼睡著了啊。”

這時，父子倆就有些擔心了。

這每一個年齡大了的人，很多習慣都是一輩子了，一旦哪怕有一丁點兒的變化，都是讓人擔心的。

董坤源就說，“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父子倆一出電梯，這心猛的一驚，就知道壞了菜了，趕忙奔到父親往常休息的鋪位前。

到了跟前兒，就看到父親暈倒在了地上，旁邊是飲水機和純凈水桶二者分離，還有一隻摔成八瓣的瓷杯。

董承乾這淚，當即就下來了。他怕父親着急上火，畢竟父親也是71歲了，年紀不小了。

他先是趕緊打了急救電話，再趕緊招呼了幾個夥計，準備送老爺子到醫院。

這老爺子，也不敢動啊，真怕一動，本來沒事，再抬出點兒事來。董承乾試了試董玉則的呼吸，還算平穩，但整個人，完全無意識了。

這個時候，只能輕輕的把老爺子放平了，躺着，不移動，等着救護車的到來。

還好，也就不到十分鐘的時候，可在董玉則和董坤源的眼裏，已經快過去半天了。

醫生來了，就好了。

到了醫院后，初步的綜合檢查結果，萬幸，老爺子腦袋被撞了一下，再加上摔倒，有輕微的內出血，還好，只是出了幾毫升。

外傷不少，但最擔心這個還是腦出血。一根手指和整個左腳，輕度燙傷，右腿，骨折了。

董坤源和董承乾，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得住院觀察，外傷，醫生已經處理了，骨折和燙傷，其實都不太嚴重，但董玉則年齡比較大了，確實需要幾個月的休養。

關鍵是腦出血，得住院觀察個兩三周，等着人體自己把出的血吸收了，或者是完全穩定了，再出院。

看，老爺子這一杯水，給鬧的。

董承乾本來是想打電話給董嘯的，但聽醫生說老爺子穩定了，就忍住了。他知道，董嘯到了畢業最關鍵的兩個月，雖然他沒上過大學，但畢竟不是老古董。

董嘯研究生雖然考上了，但寫畢業論文和答辯，畢業聚會等的，確實要耗費很大的精力，這兩個月，如果沒必要，董承乾不想打攪兒子，讓他擁有一個完整的大學回憶吧。

大學畢業時，本身就是傷感時，如果再加上老爺子受傷住院了，董嘯更是心焦。

不過，從這一刻起，董承乾覺得，這老爺子董玉則，從今天開始，時時刻刻，都得有人陪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