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雙姻親潛狼入室
一切都好像恢復了平靜。但又好像回到了起點。好像未來也總遲遲不到來。
姜曉棉轉過辦公室的時候,無意在HR看到向冬漾。她不用停下腳步去側聽,也大概知道他在處理什麼事情。
下了班后大家都喘了氣。就算工作變得輕鬆了些,姜曉棉永遠是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
“還不走呢,公司可不給你算加班費喔!”
姜曉棉收拾完工藝圖準備關掉電腦時,不知道遲陽和什麼時候在身後坐等着,她回眸一笑:“總監不也是還沒離開嗎。”
諾大的辦公室,安靜得只有兩句單調的對話。沉默了一下才聽見遲陽和蹙眉問:“我才聽說冬漾要離開創翊,想不到來去就這樣倉促。”
“對,向叔叔身體不好,他必須要回去。”
遲陽和面容松笑,“因為霍坤的事,我還以為你們…”
話到半句嘎然而止,姜曉棉明白他的意思,也只是隨便一笑。
遲陽和又問:“霍家公佈出了兩大喜事,你知道嗎?”
收拾工作的手漸漸放慢了速度,“我知道。”
“那姨甥倆雖然跟你沾親帶故,可霍家對冼向兩家可不太友好,這婚禮你要去參加嗎?”
姜曉棉心中四怔了會兒,心想自己跟她們姨甥倆很少有來往,為什麼遲陽和卻對她們的關係了如指掌?
“私人或者職場恩怨是一碼事,祝福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會去,冬漾也會去。”
遲陽和聽到她這樣說,微微凝了一下眉頭。經過發佈會那件事,其實他有些防着霍家人對姜曉棉再有什麼不利的舉動。不過他想,有向冬漾陪她,至少能安心些。
“諾,電燈泡走了。”遲陽和笑着打招呼離開。
姜曉棉看時原來是向冬漾過來了,就跟他相視一笑,“都處理好了?”
向冬漾笑着點頭。
“那李笑歡她?”
姜曉棉這句話聲音糯糯的,像試探,又不像。
向冬漾的回答很乾脆:“跟她很久沒有聯繫了,那天以後,她也沒有回過琉璃巷,她是鐵心要呆在建成了,由着她吧。”
“喔,前天我去醫院看向叔叔了,他身體好多了呢!公司的事情不要什麼都推給你姐,別讓向叔叔覺得這個兒子還不如女兒中用。”
向冬漾咯咯笑着答應,突然嚴肅起來立正軍姿敬禮:“得咧,誓死遵從老婆大人的命令!”
“哈哈!不錯喔!”引得姜曉棉拍他額前的那叢頭髮噗嗤一笑。
才過一個月,霍家的婚禮很快就到了,像是等不及的躁動,剛公佈於眾就舉行婚禮了。兩輛婚車停在楊恬家門口,迎接她們姨甥倆。
“晚莞,你怎麼還發愣着呢,婚車就在樓下了!”
“丹丹,我那個珍珠項鏈剛剛擱哪了?”
“頭紗呢?頭紗忘記戴了!”
“哎呀,小凌,你快點幫晚莞上好妝呀…”
楊恬拖着婚紗,在屋子裏踱着腳步忙這忙那。
看到雙姻婚的排面,姜晚莞抿起嘴角冷冷地陰笑,心想如果不是自己答應了婚事,小姨跟霍餚峰的那些事,恐怕還要瞞自己到什麼時候。再瞧瞧楊恬歡喜上趕的模樣,如果楊恬有十個女兒,她一定巴不得霍餚峰也有十個兒子。這樣好雙雙配對,全部都嫁到霍家去。
姜晚莞坐在鏡子前回想,當初衝動說出“我嫁”那一晚,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幾乎是哭坐到天明。
那一晚。
沒有想韓非然,今後也不會再痴心妄想;
沒有想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今後她也不會再為誰懷孩子。
滿腔的哀傷,都化成了憤怒。憤怒便升華成了仇恨。
明晃晃的鏡面,似乎沾了一層淺黃的灰塵,姜晚莞想要伸手去擦時,才發現鏡子是乾淨的。
乾淨的鏡子照出不幹凈的人。
她已經很久沒有仔細照過鏡子了,現在坐在鏡前,才發現自己面如枯槁,唇如白蠟,就嘀咕說:“塗再多的粉,都看不到光彩了吧。”
化妝師小凌剛好捧着粉盒過來,喜着說:“開玩笑!我的手藝是一流的,怎麼會讓新娘黯然失色呢!”說著就為姜晚莞各種塗脂抹粉。
卓池大酒店外,一路的婚車尾隨,頭兩輛最耀眼的勞斯萊斯停在門口,熠熠地刺射出亮光。大毒熱天裏,暴晒着金錢堆成虛榮的腥臭味。
像兩條被驅出水源黑猛噬人的魚獸。
死亡前還煞煞地張着嘴,像討飯的嘴。
最後腐爛了,生蛆了。
嘴還硬邦邦張得圓圓。
眾人的簇擁下,兩位新娘盛妝下了婚車,身邊人拱手弓背的恭喜祝福語聲,見了霍餚峰像見了錢,一張張歪嘴扭臉,五官都快陪笑到擠成畸形。
姜晚莞跨腳的那一步,看見霍坤那副醜陋猙獰的嘴臉,她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陷入骯髒的泥潭,再伸腳的時候已經拔不出腳步。
她緊緊盯着“卓池大酒店”那五個字,金光閃閃的招牌。
卓池酒店。
“卓池”?
“濁池”!
姜晚莞從來沒有這一刻感到這兩個字那麼諷刺,耳邊忽然有熟悉的聲音傳來。那聲音,她一輩子也忘不掉。
“嘿喲,恭喜霍總!雙喜臨門啊!”
霍餚峰看了一下周圍,沒有向言的影子,反笑一聲,綿里藏針的回言:“韓律師搖身一變,變成了向氏集團的韓總經理,真不知道今天是代表向氏來呢還是以個人名義來?”說完又附耳過去輕輕添了一句:“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是怎麼變成向氏的一條狗!”
韓非然的臉上消失了笑容,眼神中露出鋒利,他陰惻測地笑想:“是狗是狼還未可知呢!哪怕是狗,狗急了不止會跳牆,還會反撲主人的!”
他嚴肅地挪正了衣裝領口,把嘴唇抿成一道冷酷的線條:“我作為那麼敬業的精英,當然是代表向氏!”
姜晚莞看見衣冠禽獸的韓非然說完后直往酒席裏面走,他全程不看姜晚莞一眼。
對於這個為他打過胎的女子,他是不敢看還是不屑看?
可是終究抵不過暗處代時騫的那雙眼睛來得有情。
錯誤的愛情就像緊緊繃直的一根皮筋線,承受不住崩斷時,兩敗俱傷了。
——她嫁人了。
新郎不是他也不是他。
晚莞啊晚莞!
你為什麼寧願坐在寶馬里哭也不肯坐在自行車上笑?
代時騫無奈望天,覺得整個世界都陰沉沉,天空像翻了黑墨水那樣黑暗。
就像婚禮場地上圍了一群黑壓壓的人群。
“各位來賓,歡迎大家來參加建成地產霍先生與霍小先生的婚禮…”
“現在新娘扔捧花!”
司儀的話落後,一個捧花落在姜曉棉手裏。
姜晚莞回頭與接着捧花的曉棉對視,那個目光,對於姜晚莞來說,都是用仇怨仇恨拉近的距離。
“捧花偏偏落在你手上,恭喜你!”姜晚莞看着她身旁的向冬漾譏笑:“恐怕你的喜事也不遠了吧。”
這個“恐怕”兩個字的音,都帶着不利的語氣。
林深在一旁訕笑着抱手扇熱氣:“哎喲喂,你才應該好好恭喜,我一看到那台上快長白鬍子的老頭,真為你發愁,這稱呼多矛盾啊!你是該叫她姨夫呢還是該叫他公公!這還不算什麼,我更矛盾的是你嫁了個草包呢還是嫁了個烏龜!”
“林深,你嘴巴給我擦乾淨了再說話!”姜晚莞呵斥得口水都爆出來了。
姜曉棉見她兩人的氣勢,便暗中拉開林深,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姜曉棉,你看看你的好閨蜜,你今天帶她來就是來侮辱我的嗎?”姜晚莞準備掄起手就要扇林深一巴掌,卻被向冬漾眼疾手快攔住,“晚莞,現在的場合多重要你該自知,把你的手收回去!”
霍坤見他們四個人在那裏就端了杯酒杯過來,對姜曉棉笑后又拍着自己的腦袋,指着她半天說不出稱謂:“喲,妹子,不,不對,是小姨子!怎麼不叫一聲姐夫?”
姜曉棉看霍坤語句輕薄,也只扭過頭隨便應一聲不願打理他。
霍坤轉而對晚莞笑:“老婆,你們在這聊什麼呢?還聊得這麼面紅耳赤!”說完又拿手貼過去要撫摸臉龐。
姜晚莞扭了一下臉龐,讓他的手落空,白了他一眼后說:“沒什麼,我就是問問曉棉,我嬸嬸為什麼不來參加她侄女的婚禮,是怕看到我小姨內疚呢?還是壓根不敢來呢?”
“晚莞,我媽她很開心你出嫁,她知道自己來會惹你們不高興…”
霍坤搖弄着高腳杯里的紅酒,打斷了姜曉棉的話,對晚莞笑輕浮笑:“哎?人家冼總夫妻人沒到,禮到了就行,你還操心人幹嘛?來,咱們喝個交杯酒!”說完就灌了姜晚莞一整杯的紅酒,嗆得她喘不過氣來,撒了幾滴紅酒落在胸口,潔白的婚紗上滲染出微紅的顏色。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姜晚莞不好跟他反抗擊話,只是悻悻的表情沒有說話。也把姜曉棉幾個人看得心驚起來。
“來,你們也隨意啊!”霍坤放下酒杯后摟拽着姜晚莞離開。
姜曉棉見這樣的局面就心想,霍坤平日紈絝,他如果不好好待晚莞,無異於是個中山狼,晚莞又是心氣高傲的人,兩個萬一一日不和,必定生出事端。想到這樣,姜曉棉的臉色忽然氣白了一片。
向冬漾忙慰問她:“曉棉,怎麼了,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她的話讓你不好受了?我們也只不過走個過場,我看我們該走了。”
“沒事。”
林深對着霍家人的背影罵起來:“惡人自有惡人魔,像她這種女人,就應該讓霍坤來整治整治她!”
林深話還沒說完就被曉棉拉着走,她們面前又有楊恬的聲音響起:“喲,怎麼剛來就要走!”
姜曉棉很久都沒跟楊恬見面了,今天才正面面對這個長輩。想當年還在姜家的時候,楊恬每次來看晚莞帶的禮物也會給曉棉捎帶一份。那時候她們關係也算親厚,只是家變以後,兩家鬧開了,也就不再說親道熱,甚至生了嫌隙。按輩分算來,姜曉棉也算她的表外甥,理應稱她一聲小姨。
“楊姨,祝賀你!”
一聲楊姨,楊恬心裏頭噁心面上卻笑嘻嘻問:“你母親這些年過得怎麼樣?”她問完又打嘴回來,改口說:“瞧我這話問的,你媽改嫁的這些年,穿金戴銀的,山珍海味,那天在商場無意跟她遇見,瞧她圓潤圓潤的,多有福氣的人!整個長南哪個女人能做到她那樣會弔金龜婿啊!結果我倒還來問她過得好不好了,唉,真是個多餘又沒意義的話題。”
一大串怪裏怪氣的話,真讓人聽着彆扭,姜曉棉禮貌笑回:“楊姨也要保重好身體。”
“那可不,將來我還指望養個兒子,像冼總一樣,做地產界的頭霸呢!”
林深在旁邊插不上話,聽了這樣的語句只在暗中咂咂嘴,姜曉棉聽楊恬話中有話,也只點頭裝傻不計較什麼。
“既然冼家人不肯賞面來,你做為晚輩,怎麼著也得敬你表姨父一杯吧。”
姜曉棉跟向冬漾連忙笑着說是,來到霍餚峰面前,兩家人又是勁敵,也不過是商業里人情面子上互相搭訕一番。也沒太多意思。
一日熱鬧喧囂結束的時候,幾乎到了深更半夜,霍坤才醉熏熏朝新房走去,一身酒肉味,腳步踉蹌扶牆。然後“哐當”一腳撞門進來,再加上他醉眼昏花,整個身子攔倒在椅子前,摔了個下巴輕微脫臼。
爬仰起來時,看見姜晚莞一身白婚紗坐在新床前一動不動正看着他,氣的霍坤手拖下巴直喊:“他媽的娘們,沒見你老子摔了,還不趕緊扶!”
姜晚莞瞟了他一眼,看見他自己站起來,冷言說:“又沒摔到腿,你瘸了我也只會扔個拐杖給你,別妄想我會幫你撿起來!”
霍坤哼笑了一聲,走過去床邊撩抬她下巴:“早聽說你好幾次拒婚,怎麼?現在坐在我霍坤的床上還心不甘情不願?我哪裏不如那個姓韓的?別以為你那點子破戀愛我不知道呢!我早聽李笑歡說你讀書的時候就喜歡他,又怎麼捨得嫁給我了?”
聽見“韓非然”這三個字,姜晚莞就把眼睛豎起來鼓鼓地瞪着他,“霍坤,放開你的手!”
霍坤愈加變本加厲,原本是托着她下巴,現在直接下手重力勁拿捏,尖銳的指甲深印在她臉頰兩側,姜晚莞反抗要扭臉的時候他就更來勁了,讓她動彈不得。
“拗啊,才是新婚燕爾,別倆人都搞得下巴都脫臼了,他們還以為是我們做事太激烈了呢!”霍坤嘴角泛起陰笑,“不過,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烈性子,就是不知道等會還是不是這麼烈!”
“你無恥!”
“噫,都已經是夫妻了,怎麼能用這個詞彙呢,這該叫情趣!”霍坤說完用力推她倒下,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有反抗的餘地,喘着氣息埋首吻去,動作也粗狂起來。
……
混亂亂地折騰了半宿,窗外風馳雨驟,嘩嘩的雨聲像銀河傾瀉在大地上,蓋過了新房裏男人的呻吟聲,隨後蓋不住那些陣咒罵聲。
“賤貨,爛貨!”
“臭婊子!”
……
姜晚莞雖然蓋着被子,但潔白的肌膚上依稀露出遮半的吻痕,帶着幾道抓痕。她挪一挪身子,酸痛賴着了身體上的每一寸毛孔,揮之不去。像是全身的骨架拆卸了重裝的不適應疼痛。
窗口的暴風雨把帘子吹颳得伶仃飄逸,姜晚莞扭臉朝窗戶邊眼神空洞。直到床邊那男人的咒罵聲又響起,她的眼睛才有了焦距。
“姜晚莞,你別一整天都裝出一臉羈傲不遜的清高,擺給誰看!這下丟了臉,骨頭也有硬不起來的時候吧!”霍坤啐罵一口后打起火機燃了一支雪茄,燃燒在騰雲駕霧裏的眼神,直藐着床上的女人。
姜晚莞坐起身,裹了一件睡袍,丟下一句:“你自己又好到哪裏去,咱們之間扯平!”說完就要走向浴室,卻被他抓住吼問,“那個男人是不是韓非然!”
姜晚莞看他抓住自己的那隻手腕有勁力,冷笑着沒有說話,伸手去拿他另一隻手上的雪茄,當著他的面彈抖了一下燃灰,頓時,煙頭露出焰紅的燃點。
霍坤不明白她要做什麼,忽然抓着姜晚莞的那手背上襲來強烈的陣燙,他立刻條件性地伸回手跑到水池裏沖洗,哇哇尖叫,疼意好半晌才褪去。他呼呼吹着傷口,清楚地看見裏面翻出一小圈肉紅色,滿口又罵起來:
“哼,自己見不了紅,倒讓我見紅,真是個瘋女人!”
“怪不得拖着一身破罐子死皮賴臉地嫁過來。”
……
姜晚莞頓時爆氣,過去扇了他一巴掌,那巴掌聲比窗外的雨聲還要清脆果決,“死皮賴臉?當初還不知道是誰死皮賴臉地求嫁!有本事就別讓你老子在我小姨耳邊吹枕頭風啊!”
她一番話擊得霍坤也要還手時,他嘴角陰笑反笑,“求嫁?你就倔吧!老子踹你一腳,有你姨甥倆人財兩空的時候!”
霍坤本來是氣急了沒嘴回才會說出“人財兩空”四字來,偏偏話落出時正趕上空中雷電交加,劈下一道響雷,好像地球都要炸裂成兩半的天災。
姜晚莞被雷聲嚇了一跳,沒來得及去聽他的後半句話。
緊接着窗外閃過一條火光,又嘩嘩像鞭炮一樣的響聲,連着炸碎了窗戶,房間內咔嚓兩下子全滅掉了燈光。
唬得他們連忙出門看,才發現整棟酒店都斷了電源,只亮着消防燈,大家都從房間裏跑出來擠在走廊里,有些小孩子還在大人懷裏唔唔地哭。
“大家別急,我們酒店會處理好的……”
晚莞看見丹丹帶着工作人員在安撫那些賓客,就上前問:“丹丹,怎麼突然都跳閘了?”
“姜小姐,霍少爺,酒店樓頂天台被雷電擊中了,這裏又剛好是最高樓層,所以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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