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
由於小輝明天過後便會被新家庭收養,按照傳統,福利院的老師們在他臨走前,給他舉辦了一個歡送派對。
孩子們依次將自己手工課上製作的小禮物送到了小輝手中,稚嫩的和同伴進行着告別,而小輝則漲紅着臉,一一將禮物收下,對大家表示感謝。
“好了,各位小朋友們,戶外活動結束啦。王老師和張老師給小輝準備了好吃的蛋糕,大家一起回去,讓小輝分蛋糕好不好!”何老師看時間差不多了,決定帶孩子們回教室。
“好!”孩子們在聽到蛋糕后,紛紛歡呼着跑進了教學樓內。
“大家慢一點,小心腳下。”
何老師正說著,忽然注意到了不遠處有個孩子因為跑得太快,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她匆忙上前將那嚎啕大哭的孩子扶起,檢查了一下發現並無外傷后,才鬆了一口氣。
班上的孩子畢竟年紀小,差不多都是幼兒園的年紀。輕聲哄了孩子幾句后,何老師這才將他抱在懷裏,打算帶他回教室。此時多數孩子已經跑上了樓梯,平時照顧這個班,是由她跟王老師負責的;但因為今天教室佈置排隊的緣故,王老師並沒有跟她一起下來。
何老師看着孩子們陸陸續續進了樓,也不由加快了腳步。
教室被佈置的十分華麗,加上萬聖節即將到來,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在走廊的牆壁上掛上了各式各樣的小燈籠和氣球,甚至連吊頂也重新裝修了一遍。此時,兩名裝修工結束了手上的活,抬着一個廢棄的大柜子準備下樓。看到一群孩子們蜂擁而上,工人也退到了牆角邊,打算等孩子們離開后再往前走。
狹窄的樓梯上擠滿了孩子,就在這個時候,其中一個小男孩突然腳下一滑,毫無徵兆的朝着裝修工所在的方向倒了過去。
眼看着男孩即將撞到柜子上,一名裝修工反應迅速,立刻用身體抵住了孩子,避免了一場意外的發生。
“小輝!”
何老師見此情景,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她出了一身冷汗,匆匆忙忙趕上前方,不斷地跟裝修工道歉。
“孩子沒事就好,剛才我也嚇死了。這要是出了事,恐怕大家都得擔責任。你們老師要看好了啊。”
“是的是的,剛才是我疏忽了,以後不會這樣了。謝謝您,給您添麻煩了。”何老師瞥了一眼那個衣櫃,這才發現其邊緣處竟然還有着許多塊尖銳的碎玻璃。若是剛才小輝直勾勾的撞上去,恐怕……
她不敢多想,在告別了裝修工后,是心有餘悸的牽着孩子們回到了教室。
剛才發生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大家的心情,王老師和張老師將福利院準備的禮物送給了小輝,領着大家一起給他唱起了歌。看着小輝給同伴們切蛋糕的場面,何老師站在教室門口,剛才的畫面卻始終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儘管當時樓梯上的孩子很多,但她在下面卻看得非常清楚。在小輝經過裝修工身邊的一瞬間,分明有一隻小手伸了出來,將他狠狠推下了台階。
不過,孩子們之間相互推搡打鬧很正常,今天的事情,應該是意外吧……
“何老師,這個給你吃!”
稚嫩的童聲突然打斷了她的思考,何老師的思緒回歸后,發現丫丫正端着一盤蛋糕,舉着叉子,殷切的朝她遞了過去。
“謝謝丫丫。”何老師強打起精神朝她笑了笑,可當她的視線停留在對方手中的蛋糕時,瞳孔卻猛的緊縮了起來。
“老師你不吃嗎?”丫丫歪着腦袋,眼中滿是不解。
“嗯,你自己吃吧,老師不吃了。”何老師勉強的擺了擺手,應付道。
而她說完后,丫丫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隨即舉起叉子,非常用力地刺進了草莓里。做這些的時候,她始終面無表情的歪着頭盯着何老師,慢慢地將草莓送入口中咀嚼。
“何老師你怎麼了,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啊。”其他老師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她一直站在門口,這才過來詢問了一番。
“沒事……”何老師抿了抿嘴唇,看到丫丫不知何時又跑回曉輝身邊以後,並沒有再說什麼。
記憶中,那隻推倒小輝的手上,綁着一根粉色的皮筋。而就在剛才,她才發現,丫丫手上也有同樣的東西。
一股寒意順着腳底湧上頭皮,與此同時,何老師的後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教室的角落裏,丫丫親昵的貼着小輝,將蛋糕上的草莓喂到了對方口中。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一樣,她突然抬起頭望向了教室門口,朝老師們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若是在平時,自己定然不會有什麼感覺。可如今,何老師卻忽然覺得,那個原本看上去乖巧又討喜的小女孩,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入夜,值班老師和平常一樣檢查完每個房間,確定孩子們都入睡后,離開了宿舍樓。
沒過多久,一間屋子的門悄悄打開,很快,寂靜的走廊上出現了兩個小小的身影。
黑暗中,女孩牽着男孩的手,帶着他沿着樓梯,悄悄溜到了宿舍樓的天台。夜裏風很大,兩個孩子身上穿着單薄的睡衣,小男孩被凍的不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看着身邊的同伴,那眼神看上去似乎在詢問對方要做什麼。
“你不是說想看月亮嗎。”此時,小女孩指着一處高聳的爬梯,對男孩說道:“從那裏爬上去,月亮就藏在那個白色的大箱子裏。我們一起去找好不好。”
聽她這麼一說,男孩欣喜的點了點頭。他來到箱子下方,隨後抓着梯子,開始不斷往上爬。
很快,兩個孩子便來到了箱子的頂部。
“月亮在哪裏?”男孩用手比劃着,詢問身邊的同伴。
女孩搬開了蓋板,靜靜地注視着他,良久,才伸出手,指着下方對他說道:“在那,不信你看。”
男孩聞言,好奇的湊了過去。
緊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推向了他的後背,男孩猝不及防,整個人掉進了蓋板下方,緊接着,裏面傳來了“噗通”的悶響。
“我看上的東西,怎麼能被你搶走。”
那一陣子含糊不清的嗚咽以及水花撲騰的聲音,似乎是生命最後的掙扎,也是臨死前的求救。眼睜睜看着那小小的身軀漸漸沉入水底,女孩面無表情的將水箱上的蓋板挪回了原位,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你就呆在這裏,好好賞月吧。”
黑沉沉的夜,彷彿無邊的濃墨覆蓋於天際。烏雲漸漸散開,隱約露出的月光,竟是散發著妖異的血紅色。女孩緩緩地推開天台大門,走下了台階。月光下,她腳邊的影子,卻呈現出了一個詭異扭曲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