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女孩
魏帝很不文雅的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手中捧着一杯茶，一飲而盡。這樣子，哪裏像個皇帝，分明就是個閑適的鄰家叔叔。
“飽了嗎？沒飽我讓御膳房再做點。”魏帝看向正在喝水的柳初。
“飽了。”柳初連連點頭，就在剛才，他們消滅了一整屜包子，那裏面足足有八個，外加魏帝藏在身上的四個，總共十二個，每個都有兩個手掌心那麼大。
魏帝吃了五個，柳初吃了七個，被逼着吃的，美其名曰皇命不可違……
“年輕人，正是長身體的關鍵時刻，一定要多吃點，才七個就飽了？我們在你這年紀，一頓最少一屜大包子呢！你可千萬別跟朕客氣啊，幾個饅頭，朕還是請得起的。”
柳初別過頭去翻了翻白眼，七個饅頭，都快把他撐死了，好在這饅頭不噎人，軟糯香甜，味道也可以，不是那種沒味道的饅頭，帶着一點甜味，甜味在嘴裏回味無窮。
魏帝突然起身，柳初也連忙從台階上站了起來。
“記住，今天說的話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否則……”魏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柳初，在這一刻，柳初才從魏帝的眼中看到了一些王者該有的氣質，這才像是一個皇帝。
“臣，定不會亂說！”柳初行了個君臣之禮。
魏帝點點頭，“走吧，十月應該在宮門外等你了，回去后好好準備，下個月中旬你們就該上路去鏖麓書院了，到時候書院老院長會跟你們一起上路。”
“是。”柳初行禮告退，心中有些許驚訝，鏖麓書院老院長竟然和他們同行。
出了宮門，柳初就看到了一道亭亭玉立的倩影，十月正笑嘻嘻的看着邁步走來的柳初。
“聽說你吃了七個這麼大的大白饅頭？”十月對着柳初比劃了一下饅頭的大小。
“宮裏的八卦傳的這麼快的嗎？”柳初翻了翻白眼。
“魏無限來找我的時候告訴我的，應該是陛下讓他來的，他說你也快出來了，讓我等等你。我就多問了句你晚飯吃了沒有，他說吃了，吃的七個大白饅頭。”
十月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七個大白饅頭……
如果讓人知道，陛下宣柳初進宮，請他吃了七個大白饅頭，會有多少人忍不住笑出來？
“很好笑嗎？要不要我把你在九極殿裏感動流淚的事也說出去？”柳初威脅道。
說到這，十月突然正了正臉色，一改嬉皮笑臉的模樣，正色道：“江皇后是個奇女子，我覺得，魏國十分之一，甚至是五分之一的強大，和她脫不了關係。”
“這麼強的嗎？”柳初震驚，從來沒想過，一個女流之輩可以對國家有這麼大的貢獻。
“陛下遇到的不少難題，都是由江皇后帶領後宮團解決的，厲害吧？你們男人還敢小看我們女人不？我以後做到了大將軍，就請辭回來，進入江皇后的後宮團去，為魏國江山出謀劃策。”
十月興奮的揮舞了下小拳頭，顯然從江皇后那得到了不少的動力，這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激勵她奮勇往前。
“出息樣！都做到大將軍了，帶着將士們陷陣殺敵保家衛國不是更好？非要待在後面出謀劃策？”柳初聳了聳肩。
“好像也對，那我就要做一個世襲不罔替的大將軍！”十月露出兩顆小虎牙，笑的那叫一個燦爛。
關於她姐姐十夏的事情解決后，十月顯然比過去更加的開朗了，柳初見到十月那純真可愛、發自內心的笑容，竟然有了那麼一點點心動……
慕青府邸之中。
慕府後院有片不大不小的竹林，竹林中間有一汪小湖，在小湖邊有個涼亭，臘月雖然過了，可天氣依舊寒冷的能把人耳朵給凍掉，雙手恨不得插腋下不肯拔出來。
白天冷，晚上還要更冷，可就是這麼冷的天，涼亭里還有人在“乘涼”。
慕青靠在涼椅上，上面鋪了一層毛絨毯，可是在這四面通風的涼亭里，身下鋪個毛絨毯似乎沒多大用處。
在桌面上，擺着一壺涼透了的茶，桌旁還有一個暖爐，暖爐里爐火正旺。那壺茶在暖爐上不知加熱了多少遍，熱了涼，涼了熱，反反覆復。
慕青伸出手指在茶壺上碰了碰，發現已經涼透了后，又把茶壺放在暖爐上。
人老了，可能就會有點傻，總是會做一些無厘頭的事，就像這茶，慕青反覆的給它加熱，又等它冷卻，冷卻了又加熱，如此循環往複。
壺中沸水翻滾的聲音把慕青發獃的思緒稍稍拉回來了一些，他緊了緊身上的大氅，這大氅是加厚的，防風抗寒，可是啊，身子熱了，心還是涼的。
慕青這人啊，沒人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如果是貪圖皇位，這麼多年來，他有無數次下手的機會，人們猜測他可能礙於道德和不想背罵名，所以遲遲不動手。
但是，慕青幾乎聚攏了朝堂上所有的權力，還會在乎道德？
所以，就算是魏帝，都不一定猜到了慕青的真正心思。魏帝和柳初說的那些話，也僅僅是建立在魏帝自己的推斷上。
“柳戰國啊柳戰國，你死了，還想把我拖下水，你以為我看不透你和陛下所思所想？拿了其他八國一半的領土，為了管控新增的領土，必然新設各種官員，到時候重要的位置上，放陛下自己的親信，不重要的位置上，就把我這邊和我交好的重臣遠調過去，逐漸把我的權力架空是嗎？”
“可惜，如意算盤再好，也有算漏的時候，是個人就會犯錯，陛下身邊假如沒有可用的人，你們的謀划還能繼續下去嗎？”
慕青嘿嘿的笑着，十六年前，各地官府中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命案，死的都是一些普通人，看着像是被江湖客所殺，很多都是以江湖仇殺結案，殺人的人肯定是抓不到了，江湖客遊走四方，是最難抓的。
但是沒有人發現這些死掉的普通人有一個共同點，都是讀書人，聰明的讀書人；都是武人，厲害的武人。
得有多狠？幾乎殺光了十六年前的那一輩所有有才能的人，這是讓魏國在人才上發生斷層啊！
可是，慕青就是可以這麼狠！
慕青是個絕對愛國的人，他算過，魏國斷層十幾年，不會動搖根基，到了現在，魏國新的一批年輕俊傑也陸續湧現，慕青卻沒必要再安排人刺殺他們，因為慕青的目的快達到了，而魏國在未來幾年也需要這樣一批年輕人來作為支柱。
世人都說，皇權不容挑釁，就算是與天斗也不能與皇權斗，因為“天”是個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沒人知道這玩意到底存不存在，到底好不好使。
但是皇權，它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這天下，皇帝說了算，誰也不能去挑戰皇帝的權威。
可是慕青，他偏偏想試一試，沒有任何理由，他就是單純的想試一試，皇權這東西到底能不能被控制。
“陛下，也許在幾年前，你就已經發現了魏國人才凋零的原因了吧？只是你也無可奈何，對不對？誰說皇權不能挑戰了？”
慕青從躺椅上站了起來，一腳將暖爐踹入湖中，瘋狂的大笑着。
天知道他為什麼要把暖爐踹入湖中，可他就是想，不為什麼，沒有理由，就算要理由，大概也是七十二歲了，隨心所欲下還不行嗎？
但是慕青大抵忘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後面還有“不逾矩”三個字，一旦越過了這三個字，那就不是道德修養到了最高境界，而是成為一個最高境界的惡人！
九城之一的興安城中，有一座最大最豪華的酒樓，名叫“朝陽樓”，雖然是最大最豪華的，可是這裏的酒菜卻價格親民，只有二樓和三樓的包廂內，酒菜價格會貴點，因為要加個包廂費。
朝陽樓的一樓有個大檯子，那是逢人在這辦喜事的時候，給新娘和新郎官站台答謝賓客用的，平時的時候，這大檯子上也會上一些節目。
這些節目，通常都是那些藝人自己找上朝陽摟的老闆，和他談合作，借用他們的大檯子表演節目，獲得的收入和酒樓對半分，或者四六開，酒樓拿六，最高不超過三七，酒樓拿七。
這一天，朝陽樓內來了個說書先生，這說書先生大概是個瞎子，身邊跟着個小女孩，不知道和這說書先生是什麼關係，七八歲的模樣，很是可人，長大了定然是個小美人。
小女孩讓酒店的人幫忙搬了桌椅，然後帶着說書先生上台，一直帶到了桌椅前，小女孩才下去。
現在正是晚高峰飯點，酒樓里人來人往，顧客不斷，這瞎子說書人能夠在這個時候上台獻藝，一定是和酒樓三七開的，酒樓拿七，不然肯定輪不到他上台。
二樓和三樓的包廂里都有一個窗戶，透過那個大窗戶，可以看到一樓的大檯子，說書先生的表演，他們也就能看清了。
當然，也沒啥表演可看的，說書人，講究的就是個“說”字，他們只要打開了窗戶能聽見說書先生講話就行。
說書先生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後將桌上的驚堂木微微拿起，又猛地放下，啪的一聲，大家的精神都被集中了起來，說書，要開始了。
“話說那十六年前，江湖上崛起了一個大勢力，這個勢力專做絕滅之事，所以大家都叫他們絕滅門。這個門派幾乎每天都在殺人，你們知道殺的都是什麼人嗎？”
說書先生停頓了好半天，以至於一些人開始急眼了，紛紛讓說書先生快說下去，興緻剛被吊起來，竟然停下了，這算這麼回事？
“男人！”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同時說道。
“切！”
“什麼玩意！”
“你是來搞笑的嗎？”
台下噓聲一片，紛紛起鬨讓說書先生滾下去。
二樓一間包廂內，柳初、十月和十長雲，還有一些鏢局的老人，他們聽到了說書先生的話，也紛紛搖頭，這都什麼跟什麼，沒點本事還出來混飯吃？不嫌丟人嗎？
因為柳初和十月他們下月中旬就要上路去鏖麓書院，所以十長雲豪氣了一回，帶他們來最大最好的酒樓，算是提前給他們踐行。
“就這水平，老麻子你都能去講吧！哈哈哈！”一個鏢局老人大笑着。
“去你的，少在這給我拆台！”老麻子沒好氣的道，以前鏢局的一次聚會上，他曾經說了一段書，結果實在不咋滴，一個粉絲都沒圈到，反被一群大老爺們噴的滿臉口水。
說書先生又拍了拍驚堂木，讓大家安靜下來，不斷的壓着手掌，“各位客官別急啊，我就賣個關子，馬上高潮了啊，馬上。”
“殺的這些男人，都不是一般的男人。”
“你就是個弟弟！快給老子滾下台！”有人忍不住了，對着說書先生向下比了個大拇指，可惜他是個盲人，又看不見。
反倒是小女孩看見了，這讓她很是生氣，隨手將竹筒中的一根筷子丟出，刷的一下飛到了那個比手勢的人的桌上，整根筷子貫穿桌面，只剩尾部一點點沒有穿過。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柳初也是驚嘆，好強大的力量！這是一個小女孩能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