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換
那些畫面仍在不斷地閃現，像是魔法師借水晶球表演的某段幻影，又像是自己親歷的年代久遠的往事，石頭和阿建幾乎分不清那到底是夢境還是記憶。
還是石頭心智堅定、意志過人，只見他大叫一聲，吐出一大口血，而神智在剎那間清醒過來。
然而，他卻有些絕望地發現，自己仍然一動也不能動，因為細尾蛇的毒液已經完全侵入了他的血液，並麻痹他的全身。
難道兄弟倆這次真的要命喪於此嗎？家裏的弟妹們怎麼辦？
他拚命轉動眼珠看看阿建，可阿建的情況似乎更加嚴重，似乎至今仍沉陷在幻境中。
此時，阿建意識中的兩種念頭正在激烈的交鋒，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在他意識中出現的幻像表現得更加的真實，幾乎就要讓他錯覺為本身的記憶。但當那種念頭想要徹底掌控他的身體時，便立即會觸發他心底本能的強烈的反抗，最後又不得不重新退出。
就這樣，他在強烈的恍惚中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兩種念頭反反覆復地也不知交鋒了多少回合，最終卻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了，蛇毒正一點點地侵蝕着他們的身體，可不管是清醒着的石頭，還是迷糊中的阿建都毫無辦法。
“小夥子，要不我們來了交換吧！”
忽然，一個聲音在阿建的意識中突兀地響起，嚇了他一大跳，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神智終於徹底地清醒了。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我的腦袋裏說話？”
“我不是什麼人！用你們的話說，我就是陰神，一個死去多年卻纏綿不散的陰神；而用我們曾經的話講，我是生命信息，不會與肉體一起消失的永恆的記憶。現在，我直接進入了你的意識，並與你交流。”
“啊！？你……是陰神？你……想幹嘛？”
所謂陰神，就是死人的鬼魂！作為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自然對鬼魂有着莫名的恐懼，阿建是滿腦子的驚惶不安。
“小夥子，不要害怕，我不會害你，相反我會救你們，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
那陰神的聲音和緩而溫潤，彷彿就是隔壁那個和顏悅色的老爺爺，可不知怎的阿建心底卻生出莫名其妙的寒意。
“你……想讓我做什麼？”
“小夥子，不要這麼緊張，那對你只有好處！你會成為這個世界知識最淵博的人，還會成為人們眼中的神……”
那個陰神繼續蠱惑着，阿建心底的警惕卻越來越強烈。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小夥子，放開你的心靈！這樣，我的能力就變成了你的能力，你會變得無所不能的。不信？你看着……小畜牲們，還不快滾！”
隨着陰神的一聲斷喝，原先攻擊他們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動物如奉神敕，一下子逃個精光，連回頭看看的勇氣都沒有。
“怎麼樣？小夥子，如果你放開心靈，你的能力將遠不止如此，你可以命令任何人做任何事！你還會擁有這世界上所有書籍的總和還要多的知識，那可是我們那個世界的最高科技的結晶！你甚至可以讓人們相信你就是神……”
“夠了！要是我放開心靈任你進入，我還是我嗎？你的這些能力，還是我的能力嗎？別把我當傻瓜，我不會上當的！”
憤怒沖淡了害怕，這時候的阿建已經顧不得什麼了。
“這……哎，小兄弟，你不要這麼想嘛！事情沒有這麼糟，我也沒有把你當傻瓜！你看這樣好不好，你讓我進入你的身體，只需將一半時間給我掌控，另一半時間就還給你，好不好？作為交換，你隨時可以呼喚我，隨時可以動用我的能力。”
唯恐阿建不答應，那陰神又急忙補充了一句。
“要不，你把晚上時間給我就行，反正你晚上睡著了。再不，晚上時間我也不要了，你呼喚我的時候，我再出來，也可以。”
“哼，還當我傻不是？《聖典》中有句名言，請神容易送神難，要是讓你住進我的身體，你還會將身體還給我？你別騙我了，我就是死也不會當這個行屍走肉的。”
“啊！你們的《聖典》中有這樣的話？小夥子，你告訴我，這《聖典》是什麼？”
“哈哈，傻的人原來是你啊，居然連《聖典》都不知道，還知識最淵博呢？”
這麼長時間的交流，阿建對那陰神的害怕已漸漸地淡了，說話也開始隨便起來。
“這……是，是，是，小夥子你的知識比我更淵博！那就請你告訴我，這《聖典》是什麼？怎麼會有這句話？”
“好吧，看在你謙虛好學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吧。這《聖典》啊，是上古時代神靈留下來的語錄，我們這個世界的絕大部分知識都是神靈留下來的，神靈無所不知，當然也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剛才你不是自詡為神嗎，怎麼會不知道這樣的話呢？”
“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原來，我們並不孤獨……”
“你在瞎嘀咕什麼呢？反正，你想騙走我的身體，哼……沒門！”
“不，不，不……我不騙你！小兄弟，你們現在的世界是不是很精彩？這幾千年的時間，我很孤獨，我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小兄弟，要不我也不求進入你身體了，但你帶我走行不行？……噢，作為交換，我可以解除你們身上的蛇毒，還可以在必要的時候給你指點，你看怎麼樣？”
“這樣的話，我倒可以考慮一下！不過，我還有一個疑惑。”
“請講，我知無不言！”
“你明明可以控制這天坑裏的所有動物，為什麼不借它們的身體離開這兒？”
“唉！你以為我沒試過啊，這幾千年的時間裏，我進過蛇、鼠的身體，也進過鷹、雀的身體，我也曾暫時地飛出這個天坑，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我都無法和它們的身體融為一體，過不了多久，我就要自動從身體中脫落。”
“那只有人的身體才可以嗎？”
“也不全是！這幾千年的時間，也不是沒有人進入過天坑，有獵人、傭兵，也有女人、孩子，我也曾進入到他們的身體中，可同樣過不了多久，我就自動從他們的身體中脫落。唯獨只有你……也許這是一種緣紛，或者是宿命……”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難怪你心心念念想佔用我的身體，但警告你喲，門都沒有。”
“門沒有，真沒有！小兄弟，剛才我的提議怎麼樣，要不要再考慮考慮？不過，得快點哦，我看你們兄弟倆的身體都快要堅持不下去啰！”
陰神故作無恃無恐的神態，其實它的心裏比誰都着急，幾千年時間好不容易等來一具合適的身體，可不能讓蛇毒就這樣糟蹋了。要是這孩子還那麼死硬，它也決定先將他救過來再說。
“石頭哥！石頭哥，你怎麼了！”
所謂關心則亂，當阿建發現石頭已經昏迷不醒，而自己拚命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的時候，他的心裏立刻亂成一團。
“我，我答應你，只要救活石頭哥，我就帶你出去！不過，我絕不會讓你佔用我的身體的，死也不會的，你可記住了。”
“好好好，我記住了！我馬上救你們，你千萬不要慌張，那樣蛇毒會流得更快。”
那陰神也顧不上跟他分辯了，它分出一縷神思，迅速地投向遠方。
不一會兒，一條細尾蛇遊了過來，嘴巴里銜着幾株藥草。接着，又有一隻黑猩猴出現了，它用肥大的巴掌將藥草扒個稀巴爛，喂進了兩兄弟的嘴巴，再用水灌了下去。
等了十幾分鐘左右，阿建和石頭的身體便有了感覺，也能微微地動動手指了。又過了幾分鐘，身上的麻痹感就全部消除了，兩人稍微活動了一下，便準備回去了。
“等等，你可是答應要帶我走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可不以食言！”
一看他們要走，那陰神慌了，記憶里的成語脫口而去。
“哎，瞧我這記性！這“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也是《聖典》裏的話，你怎麼又知道了？好，不多說了，你在哪裏？我怎麼帶你走？”
阿建哪裏是忘了，早知道那陰神還是賊心不死，他是巴不得離它遠遠的，可看樣子不帶它走是不成了。
“我當然知道！我現在寄身在一塊隕石上，你只要把這塊隕石挖出帶走就可以了，這隕石在那叢藥草的下面。”
石頭可不知道阿建與陰神的意念交流，看到天上的烏雲已經蓋天鋪地，他甚至顧不上多想那細尾蛇和黑猩猴的詭異行為，還在一個勁地催阿建動作快點。
阿建無奈，只好將那陰神之事跟他稍稍解釋了一下。石頭震驚之餘，只好應允。
兩人當即動手，先將那十幾株魂草給收割了，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神念交鋒。
接着，便開始挖土，一直挖到十幾米深的地方，才總算找到了一塊黑黝黝的石頭。
阿建用麻布將這隕石包好，隨身帶上，便和石頭一起迅速攀上了藤蔓。他們才只爬到一半，暴雨便已經降臨，在那如豆粒般大小的雨滴中，兩人一步一步艱難地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