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繡花枕頭
自從拜了師,雲淺本就沒什麼課業,現下又消磨了奪神器的念頭,加之找回家法子的事情也交給了蓮修,想着終於能閑散幾日了,白陌漓卻一反常態,當起了稱職的師父。
每日天還未亮,便來叫雲淺起床打坐。
斷崖的風還有點涼,卻並不能驅散雲淺的睡意。
睜着惺忪的眸看着不遠處緩緩升起的太陽,瞥了眼邊上靜坐着巋然不動的男人,雲淺很不給面子地打了個哈欠。
沒想到難得一次與人看日出,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實在困極了,雲淺曲起一肘托着下巴,微微合上眼。
白陌漓聽着旁邊漸漸清淺的呼吸聲,睜眼看了過去,見小徒弟竟不知不覺已經睡了過去,一怔之後,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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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陌漓日以繼夜的督促和教導下,雲淺不光身體大好,修為也有了一定的提升。
這日,她正在無塵殿前練那套白陌漓新授的劍法。
突然,一支白玉簫自斜里刺出,伴着男子戲謔的聲音,“小女娃,我同你過過招。”
雲淺輕旋身體避了開去,然而白玉簫猛地一轉,后招已至。
好快!雲淺微微蹙眉,逐雲劍在空中一劃,格住了白玉簫的攻勢。
白玉簫順勢而上,繞着逐雲劍翻轉了幾圈,一下打在了雲淺手上。
雲淺吃痛,手上力道一松,長劍落地,泠泠作響。
來人卻並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再一次襲來。
雲淺抬手抵擋,不自覺用上了靈力。
淡紫色光芒在指尖流轉,才一碰上那簫,便連那人也一起彈飛了出去。
雲淺陡然愣住了。
誰能想到,位於縹緲尊者之一的玄清子,竟會這般……弱……
一愣之後才想到要去接,可剛跨出一步,便已有一道白色身影接住了落下的玄清子。
而在另一邊,本是隨着玄清子一塊來的冷炎,見此情形,臉黑得跟煤炭似的,抬手指着雲淺,手指顫個不停,似是氣得不清,“你……放肆!”
雲淺心下一驚,立馬跪了下來。
冷炎本就不喜她,這次難免不會借題發揮。
這真是,她不惹麻煩,卻有麻煩找上她啊。
果不其然,冷炎剛走到她面前,便斥道:“惡徒,戕害師長,你可知罪!”
這邊,白陌漓和玄清子剛一落地,便立刻分了開去,一個攔在雲淺身前,一個拉住了暴怒的冷炎。
“唉師兄,這是哪跟哪啊?是我自己要同小女娃過招的,怎麼能怪她呢?是我,技不如人……”雖然玄清子語氣很輕鬆,眼底卻還是有一抹化不開的落寞。
“這是什麼話!若非你靈脈受損,豈是她一個後輩……”冷炎想安慰玄清子,卻發現現在這個時候任何言語都只會叫玄清子更加失落,又因雲淺還在場,終是閉了嘴。
話鋒一轉,冷炎不善地睨着雲淺,“陌漓,既然你的徒弟你要自己管,那今日之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白陌漓默默不語,只是周身的氣息已經冷了下來。
玄清子笑着擋在兩人中間打哈哈,“處什麼置啊?小女娃又不是故意的,所謂不知者無罪,不知者無罪啊……何況你看她現在也已經認錯了。”又湊到冷炎耳邊輕聲道,“今個來我們是要同掌門師兄商量正事的,不要耽擱了才好。”說罷,不由分說就拉着冷炎就往無塵殿裏走,背在身後的手沖雲淺揮了揮,示意她快走。
遠遠傳來冷炎呵斥的聲音,“你們便都這樣護着她!”
雲淺抬眸偷偷瞧着,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覺一道微涼的視線停駐在她的身上,雲淺心中一凜,立刻收斂了思緒。
白陌漓看着跪在地上不動的小徒弟,微微挑眉,本以為她說會做他聽話懂事的徒弟不過是隨口一言,未想她守起規矩來也是真守規矩,讓人一點也挑不出毛病。
他淡淡道:“起來吧,今日修行便到此了,你回去休息吧。”
想來是真有事情商議,畢竟之前妖魔惹出那麼大的風波,如今這麼多神器都在縹緲,為了防止妖魔反撲,怕是要焦頭爛額了。
“是。”雲淺也不多問,順從應道。
只是才一站起,便覺得膝蓋一陣疼痛,險險地又要栽下去。
白陌漓猛一蹙眉,抬手攙住了她,問道:“怎麼了?”
“無礙,沒站穩而已。”雲淺輕輕掙脫了白陌漓的手,若無其事道,“師父快進去議事吧,師伯師叔都等着呢,弟子先回去了。”說完,微微行了一禮,便朝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雖極力忍耐,可是走起路那細微的一瘸一拐,還是落入了白陌漓眼中。
白陌漓微微皺眉,真是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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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淺坐在軟榻上,輕輕挽起自己的褲腳管,白皙的肌膚上有些紅紫的痕迹,看來是剛剛跪下的時候沒注意,磕到了地上的石子。
翻了翻旁邊案几上的瓶瓶罐罐,雲淺想找一下跌打損傷的藥膏給自己塗上。
一邊趴在軟榻上睡得舒舒服服的小狐狸,聽到動靜耳朵輕輕動了一下,微微睜眼,瞥見雲淺膝蓋上的紅紫,睡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小的爪子撐在雲淺膝頭,瞪大了眼睛看着膝蓋上的傷勢,想碰又不敢碰。
雲淺突然笑了,揉了揉小狐狸的腦袋,“你在擔心我嗎?我沒事吶,這點小磕碰比起先前受過的傷可算不得什麼。”
不在意的語氣,卻另行至門外的那人步子一頓。
小狐狸鼻子聳動了一下,似是聞到了什麼氣味,直起身子看向門外。
雲淺不明所以,順着它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微微敞開的房門外,有一抹白色的衣袂在飄動。
白陌漓?他又來幹什麼?不是說今天不修行了嗎?
雲淺整了整情緒,剛要站起來,卻有一陣風掃過來,叫她身子一重又坐了回去。
雲淺莫名其妙地看着推門緩緩走過來的白陌漓,他這是什麼意思?
只聽他清淡的嗓音傳過來,“坐好了,上藥。”
這才發現白陌漓手裏還拿了個白色的小瓷瓶,雲淺伸手想要接過,“多謝師父。”
他卻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別動。”
白陌漓半跪在雲淺身前,看了看她的膝蓋,然後打開瓶蓋拈了葯塗在她的傷處,溫溫涼涼的感覺,瞬間緩解了磕碰的疼痛,卻叫雲淺十分不自在,“一點小傷不打緊,就不勞煩師父了,弟子自己來就可以了。”
“那在你眼裏,什麼傷才算要緊?”白陌漓抬眸對上雲淺的視線,竟有些咄咄逼人,“為何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雲淺探出去的手被這股氣勢生生逼退,白陌漓一言不發,低頭繼續上藥。
雲淺歪着頭瞅着他,這麼激動幹什麼?從小到大,她受傷的次數她都已經快記不清,這點小傷她是真的沒放在心上。
又細思今日發生的種種,確定自己也沒有哪裏做得不妥。
這到底是怎麼了?
空氣中瀰漫出一絲尷尬的味道,雲淺沒話找話,“今日玄清師叔……”卻立馬反應過來,這可能是一個不能談論的話題,生生停住了話頭。
偷偷觀察了一下白陌漓的表情,見他面色如常,雲淺輕輕鬆了口氣。
“玄清曾受過重傷,無法修習高深的術法。”誰料,白陌漓卻毫不避諱地開口道。
好傢夥!冷炎先前那麼防着她,他倒是對她全盤托出,若是叫冷炎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
“弟子之前不知此事,今日……會不會冒犯了師叔?”雲淺問道。
“你放心,玄清不是什麼小肚雞腸之人。況且,他雖不能修習高深仙法,卻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動得了他。在新一輩弟子中,你的資質與修為都是拔尖的。”說到這裏,白陌漓抬眼投來一個認可的眼神,“但也切莫得意忘形,須得再接再勵。”
雲淺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強,“謹遵師父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