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憶中的青梅往事

第七章 回憶中的青梅往事

那個遙遠的炎炎夏日的傍晚,韓霜降背着滿滿的一筐豬草,搖搖晃晃的回家。

村裏的幾個孩子跟在身後,時不時乘她不防備抓一把扔到地上,待她回頭,就跑遠,叫着,挑釁着,直至將她推倒為止。

她小小的身體被竹簍墜着側躺在地上,胳膊無法抽出,狼狽的掙扎着,眼淚在眼眶裏轉。

絕望之時,一雙清涼的手輕輕把她伸向天空徒勞掙扎的胳膊上的背帶解開。

她敏捷的爬起,看着面前的男孩,突然失了神,你是天使嗎?

她傻乎乎的問,髒兮兮的右手不由伸向天使的臉。

天使抓住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輕輕一握,看向她的露在短袖外的胳膊肘,看見隱隱擦破的皮膚露出絲絲血痕,低頭,他的嘴唇觸上傷口,用舌頭輕輕舔去上面的血絲和灰塵,一隻手從兜里掏出一塊疊得方正的手絹,抖開后纏上她的胳膊。

霜降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幫她把地上的草撿到筐里,“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你是否再要一份冰粥呢?”一個聲音溫和的響起,她失措的抬頭,看到驚蟄清新的笑臉,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碟子,空了!

關鍵是什麼時候空的呢?

奶奶呢?回頭看見奶奶在吧枱和淑霞阿姨聊天。

崔驚蟄彎腰在她面前又放了一份,坐到她面前,霜降乾脆紅着臉低頭與冰粥干起仗來,待臉色自然些,就問:“驚蟄哥,你高考了嗎?”

“沒有,我該上高三了,明年高考。”

“你要考北大,有把握嗎?”

“北大?”崔驚蟄訝然,他可不記得自己和她說過什麼考大學的事情。

“記得小時候你說過,將來你是一定要上北大的。”

崔驚蟄的臉色忽然有點落寞:“哦,我,我——應該沒問題。”

韓霜降看着他笑笑地說:“你一定會考上的,你那麼的聰明。”

崔驚蟄避過霜降熱切的目光,淡淡笑了:“丫頭,你該上高中了吧?”

“我今年就該上高中了,一定會考到你們一高的,在學校等我啊!”霜降得意的笑笑,一臉明媚。

崔驚蟄看看亂糟糟的店,低頭在手中的單子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撕下,遞給霜降。

眉頭一揚,戲謔着說:“我們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不如明天我們去西宮體育場溜冰,你有空嗎?”

韓霜降臉一紅,嬌媚異常,低低地說:“幾點見啊?”

那神態分明有些忸怩不安。

崔驚蟄看她臉紅不由的想逗逗她就說:“丫頭,哥哥帶你玩,不是約會,看你臉紅的,哦,原來你會害羞哦。”

霜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過,臉上羞紅未退,眼風自然不鋒利,看着反而像撒嬌了。

崔驚蟄看得心一跳,說:“下午3點,我在西宮體育場的溜冰場門口等你。”

韓霜降羞紅着臉點點頭,走向吧枱,奶奶和淑霞聊了幾句,她們就道了別。淑霞請她們務必常常光臨。

奶奶說:“今天真好啊。”

可是,她不知道,從明天開始,她們的生活就直接從六月三伏往嚴冬的冰窟窿里跌了。

崔驚蟄本以為自己會和網游相看兩不厭,殊不知沒幾天撐着玩的,他竟然興味索然了;尤其是今晚,更是打得沒情沒緒。

他隨意倒在床上,枕着手臂,思緒卻又回到今天那祖孫倆身上,那個嘴角有個紅痣的女孩,多少年不見了,要有將近十年了吧?

自從鰥居的祖父去世后,他再也沒有回到那個山水環抱的小村莊。

想起她,他感覺往事好像一下清晰起來,如環繞村莊的雲氣被一絲陽光拉開,清新的山水氣息撲面而來。

那個傍晚,他剛踏入外公的村莊,看見前面幾個孩童逐着一個被幾乎齊身的竹簍遮蓋的小小身影,青草在孩童們的手中拋下,一個踉蹌,竹筐倒下了,沒有傳來農村娃粗俗的哭罵。

他趕忙走過去,斥退幾個闖禍的孩童,把那個徒然掙扎着伸向天空的胳膊上的背帶解開,他看到一張古雅秀美的臉,眼中盈盈的淚光,嘴抿得緊緊的,卻沒有哭。

她只傻傻的望着他,她的衣服被地上的土和身上的汗水揉得不像樣子,卻充滿青草的氣息,嘴角的紅痣讓她的臉十分生動。

你是天使嗎?她竟然這樣問自己。

看到她胳膊上擦破的地方,不由心一疼,想起媽媽在自己擦破皮時的動作,就趕緊用唾液為她消毒,用手絹包上,奇怪的是自己竟沒有嫌臟,粗裂的傷痕擦過自己的舌頭,自己竟然擔心會不會弄疼她的傷口。

背上竹筐,感覺出乎意料的重,那個稚嫩的肩膀如何承受得住呢?

把她送到家,竟然是住在外公家隔壁的鄰居。

以後,知道了她的身世;

經常聽到隔壁傳來她伯母的呵斥聲;

知道她每天要打一筐草餵豬,要打掃庭院,在大人忙時,要去放牛;

村裏的孩子總欺負她,可是,幾乎聽不到她的哭聲,連抽泣也沒有。

他們毫無隔閡的成了朋友,一起打豬草,一起放牛,他們總是把豬草背到街口,他把自己打的草放進她的筐里,她幫自己把筐里剩下不多的草隆虛一點,她總擔心他打的不多會被外公罵,自己被她的念頭弄得啞然失笑。

他為她講故事,搜腸刮肚的回憶看過或聽過的女孩們可能感興趣的故事,從《灰姑娘》到《白雪公主》,從《拇指姑娘》到《魯賓孫漂流記》;

她教他如何把草棵編成小蝦簍,傍晚放到洛河邊的小支流,早上就會收到十幾隻活蹦亂跳的小魚蝦;

叫他拿着手電一起在夏夜到樹林裏摸“肉疙瘩”(蟬的幼蟲),第一次她把那種知了的幼蟲放入他手心時,酥麻的感覺讓他驚懼的尖叫了一聲並立刻把手裏的東西扔得很遠;

他教她吹笛子,她會把隨意的一片樹葉放到嘴裏吹出清亮的調調,可是卻教不會他。

炎炎夏日,在知了的嘶鳴聲里,水邊的村莊並沒有意料之中的酷熱。

每天中午他們把牛趕到河灘邊的草地上,就和黑得像泥鰍一樣的夥伴們跳水,比賽誰在水裏憋氣憋得時間長;或者打那副邊角都磨開了的撲克牌。

有一次,他們村裡幾個孩子一起到坡上放牛,幾個男孩爬上樹,沿着長長的樹枝用胳膊吊著身體往下沿到地上。

到他時或許是緊張,或許是樹枝承重到了極限,總之,他剛從主幹攀着那根樹枝片刻,“啪”的一聲,傳來樹枝斷裂的脆響,他心一慌,就像牛頓的蘋果一樣落在了地上,實踐了地球引力的理論,一動也不動躺着。

那幾個孩子等了一會,見他不會醒,身上又沒有傷口,嚇壞了,說回家叫大人,都趕着牛逃了回去,可是一直到天黑也沒人來。

無星無月,山坡一片不分層次的魆魆的黑,山腳下的小村有些微的燈火,沒有經歷過鄉間的夜晚的人,是無法想像那種濃重的黑的,那吞噬一切的無盡的墨色,一直刻入他最深的記憶。

是她一個人陪着躺在荒涼的山野的他,抓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哭泣着說著話,把想睡下去的自己叫醒,醒后兩個孩子驚懼的並肩坐着。

半夜時,外公帶人找了來,把他們帶了回去。

後來,他問她不怕黑嗎?她說:“我怕你醒來一個人會害怕。”

暑假過完,將開學時,爸爸媽媽來村裡接他走,他趁他們和姥爺閑話時跑出門,卻遍尋不到她的影子,在姥爺的呼喚聲中只好黯然離去。

在他們的車行至村外時,他看到了山崗上那個熟悉的穿着小花布裙的小小的身影,他回頭望去,很遠、很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不過,現在看來,她好像過得很好呢,那樣的生活環境,竟然能如此的樂觀和明朗,在他看來真的是奇迹了。

他想着那天她捉弄自己時的笑臉,現在回想起來感覺很有意思。她的臉羞紅的樣子,竟然讓自己心跳。

這丫頭!

驚蟄收回思緒,看看電腦遊戲,感覺充值卡里的錢不多了,很難夠通宵。

看看時間,出去買也太晚了,算了,能打多久就多久吧。

明天還得約會呢。

約會嗎?心裏好像有絲絲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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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愛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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