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朱紅十里
蕭永清有着副好皮囊,分明立體的五官很能討姑娘們歡心,青絲用金色發冠束起,加上那身朱玄色朝禮服,更顯修長俊俏。
月瑾光顧着打量他了,都沒有注意到他已經走到面前。
“順和公主,太子殿下已經來了。”長風扯起嘴角,滿是嘲諷。
月瑾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屈膝行禮:“殿下萬福。”
“太子妃免禮。”毫無感情的語調。
蕭永清很不喜歡這位指名道姓要嫁給自己的公主。向來不喜歡被強迫的他,看在如今緊張的局勢上,不得不暫時妥協。此時見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更是不悅。
月瑾抬起頭,目光飄向不遠處假山旁那抹鵝黃色的身影。
很顯然,那人也在觀察她。
蕭永清望向假山,他的眼神瞬間柔和了,嘴角揚起笑意。
這正好驗證了月瑾的設想,那,就是蘇念。
她輕笑起來:“蘇姑娘真是我見猶憐啊。”
蕭永清皺着眉頭盯着月瑾,那目光凌厲,彷彿要將她剖開來。
他沉默幾秒,沉聲道:“別動歪心思。”說罷,撇下月瑾一人上了馬車。
月瑾不明白哪裏說錯了話惹他不快,雖說本不在意他待自己如何,但還是想在這府中過的舒服些。
幽南有些擔憂地看向自家公主,月瑾搖搖頭要她不要亂想。
月瑾剛上馬車,蕭永清看都沒多看她一眼,抬手便拉上隔簾。
這隔簾本是區分主僕位次的。
幽南的臉色不大好看,嘴上雖沒說什麼,恐怕心裏早就把蕭永清罵了個狗血噴頭。
月瑾是無所謂,她覺得反正以前也沒什麼人對自己好過,現也不差蕭永清一個。
當然,除了他。
月瑾盤腿坐下,頭靠在車軫上,趁車簾飛起的時候看外面的風景。
千篇一律是宮牆,無邊的朱紅讓她回到多年前那浸泡在血水中的府宅,那是……他的府宅。
/
“別怕,你就躲在這裏,等外面沒聲音了再出來。”
他把她塞進狹小的柴房中。
她看着他眼底的悲哀,他顫抖的雙手,他滿是鮮血的盔甲。
“那他們要是找到我怎麼辦?”
他搖搖頭:“一切很快就結束了。”
“那你還會回來接我嗎?”
他的身形一滯:“你會活下去的。”
“可我想和你一起!哪怕是死!”她哭着叫着。
她看見他慢慢轉過頭,臉上帶着溫暖的笑,那笑容驅散了她的恐懼。
“奴兒,別做傻事,你不是答應……”
/
馬車突然停下來,月瑾險些從車上摔下去。
幽南扶着她下了馬車,再往前就要進宮城了。
月瑾仰頭看着高高的宮牆,方才還未覺着,現在看來真像個牢籠。
不,比牢籠更可怕,牢籠尚有喘息餘地,而這兒全是密不透風的磚石,讓人喘不過氣來。
可終究是,想出的出不來,想進的進不去。
月瑾跟在蕭永清身邊,準確來說是身後。蕭永清越走越快,最後月瑾幾乎要小跑才能追上。
即便是這樣,月瑾也能聽到宮女太監們的竊竊私語,無外乎是些鄙夷的詞句。
這倒不怪他們多嘴,畢竟當初是她厚着臉皮站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求下的這門親事。
至於為什麼如此,世人皆以為北漓的順和公主月瑾對當時身為晏王的蕭永清一見鍾情,定要以身相許。
殊不知,她不過為了守住當年的承諾罷了。
/
在離太和殿還有幾步遠的地方,蕭永清的步子慢下來,把手遞給月瑾。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不管有多不情願,在這種場合,有些樣子還是得做出來。
蕭永清牽着月瑾走進殿內,雙雙跪拜寒酥皇帝與皇后,以及蕭永清的生母瑤皇貴妃,感謝他們賜予這美好的姻緣。
皇帝很高興,笑呵呵地抬手為二人賜了座。皇後面無表情地說了幾句客套話,便以身體不適的借口提前離開了。
瑤皇貴妃心裏有些難過,她知道兒子從不會甘願受人擺佈的,只希望撕破臉的日子能晚些到來。
她親切地拉起月瑾的手與之交談,聲音柔和,如沐春風。
“這幾日在寒酥可住的習慣?若有什麼儘管提便是。”
“謝謝母妃關心,月瑾一切都好。”
月瑾覺得瑤皇貴妃溫柔嫻淑,大方得體,比那陰陽怪氣的皇后更母儀天下的風範。
瑤皇貴妃問了月瑾些生活瑣事,細緻到吃穿住行各個方面,甚至問她會不會想家,卻隻字不提月瑾與蕭永清兩人的相處。
相談甚歡,瑤皇貴妃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鑲金點翠碧玉鐲,挽起月瑾的袖子替她戴上,又把她的手放在蕭永清手上。
然而,就在兩人手快要接觸時,她鬆開了。
月瑾不禁佩服起看起來柔弱的瑤皇貴妃,她的態度很明確,又讓旁人抓不住把柄。
臨別前,瑤皇貴妃把蕭永清單獨叫到一旁。
“清兒,我覺得順和公主並非那種心胸狹窄之人,你平日裏稍微對她好點吧。”
“母妃,您明明知道……”蕭永清皺了皺眉頭。
“就是知道才擔心啊。”瑤皇貴妃摸了摸兒子的頭,“對了,依照念兒的性子,這次沒和你鬧?”
蕭永清沉默了下,聲音縹緲虛幻,帶着絲絲無奈:“我倒希望她和我鬧來着。”
瑤皇貴妃嘆了口氣,瞥了眼月瑾,壓低聲音說:“你要想清楚了,可別傷了兩個人的心。”
/
馬車在路上緩慢的行駛,越行越慢,最後竟停下來不動了。
蕭永清掀開帘子問車夫:“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
“稟殿下,前面好像……”車夫猶猶豫豫不敢確定。
“好像有人受傷了。”視力向來很好的月瑾搶先說出口。
“我去看一下。”說著,她未等蕭永清同意,便跳下馬車擠到看熱鬧的人群前。
“小爺我再說一遍,現在馬上立刻,道歉!”身着短袖勁服的男子把一錦衣公子踩在腳下,大聲吼着。
踩人的男子莫約三十歲的樣子,算不上英俊倒也能看得過去,凌亂的鬍子加上暗沉的皮膚使他看起來甚為頹廢,但那雙眼睛卻意外的純凈。
“你,光天化日之下怎麼欺負人呢?”月瑾指着他脫口而出。
“哈?”
那男子轉過頭來尋找聲音來源,當他看到不過一瘦小小的女子時卻愣住了,原本囂張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究竟……在哪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