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哀兵血勇
第八十章
交戰的廝殺聲和擂鼓聲很快傳到了其他三門,得知情況后,蒙驁下達了攻城的命令,短短的半個時辰,戰火便全面爆發,無數秦兵蟻附攀城,和魏兵不斷廝殺,整個安邑都籠罩在了戰爭的陰翳之下。
陷陣營的幾波銳甲兵趕至前線,結好陣型徐徐推進,在擊殺了幾百個衝殺出來的魏軍騎兵后,算是勉強止住了先登營的頹勢。
甘羅向前方望去,在南門外聚集的魏兵大約有三四千人,並且不斷地有更多的人從城門裏衝出來,甘羅感到很震驚,據之前的情報來看,安邑城守軍不過兩萬,如今短時間內居然能在一門出動這麼多人馬,實在有些奇怪。
甘羅再次細看,見那廝殺的戰線之中,有些魏兵看起來已經很老了,有些卻很年幼,打起仗來沒有太多章法可言,全憑一股死戰不屈的狂怒和血勇,心頭便明白了幾分。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伴隨着趙菲清亮的喊聲:“終於找到你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趙菲將馬兒在甘羅身旁停下,兩個衛兵很自覺地退開了些。
甘羅側着頭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你放心,我死不了。”
“死不了?”趙菲白了一眼道,“前方打的這麼激烈,你跑這麼近幹嘛,真以為自己命大呀?”
刀戈劍戟的抨擊聲響個不停,滾滾煙塵在戰場上不斷瀰漫,逐漸地向這邊靠過來。
魏軍的戰力比甘羅想像的更加頑強,這一戰,陷陣營和先登營恐怕要吃大苦頭。
兩個護兵也向甘羅稟道:“大人,這裏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後退一里安全些。”
聽到趙菲和自己的護兵這麼說,甘羅的心裏一陣凄楚。上輩子自己執行過那麼多次任務,無論局勢有多艱難,自己從來不會有退縮的念頭。但現在,自己卻是個要受人保護的木偶一般,連衝殺敵陣的資格都沒有了。
“其餘三門情況如何?”甘羅向護兵問到。
護兵鏗鏘有力地回答道:“方才中軍剛傳來消息,大軍正全力攻城,不過現在攻城輜重尚缺,戰事有些吃緊!”
“魏軍是只攻出了南門么?”
“是的!”
甘羅噤聲忖了片刻,如今安邑城的守將雖然下令出南門迎戰,卻沒有改變其餘三門的防守策略,如果南門的先登營陷陣營敗了,士氣低落波及全軍,那安邑城這塊硬骨頭怕是更難啃下來了。
不遠處,魏軍騎兵將先登營密結的營盤沖得四分五裂,安邑城的大批弓箭手也跟出來了,有了前方馬步兵的掩護,這些弓箭手不斷地拔弓勁射,先登營的人馬一片片地倒在暴雨般密集的弓箭之下。
嗖...嗖嗖...
三支飛矢越過前方的戰線,落在了甘羅的前方十幾步遠。
甘羅看着那幾隻弓箭,不免想到此時此刻先登營陷陣營缺弓少箭的窘境,否則,也不至於讓魏軍騎兵第一波進攻就把先登營的陣型給衝散了。
“傳令下去,常梁、姚廣各帶兩千甲兵從左右包抄,務必切斷魏軍回城之路。”
“喏!”衛兵頷首,旋即撥馬向前方奔去。
趙菲聽了甘羅的話,卻有些不明白他的打算,便朝前方那魏軍越攻越近的戰線指了指,問到:“魏軍衝殺這麼勇猛,你不把人往正面戰場上調,卻去攻打左右兩翼,不怕魏軍把我們的營盤全給殺個對穿么?”
甘羅回答道:“魏軍這波攻勢來得甚急,已將我軍前線打得節節敗退,我若正面迎其鋒芒,沒有什麼勝算。不過,魏軍雖一時血勇殺了過來,但他們攻得越深,我軍的兵力優勢就越能起作用,魏軍若真敢殺出城外四里,一旦側翼遭襲後路被斷,這幾千人馬也終有強弩之末的時候,到時候,他們一個都別想逃。”
趙菲聞言,不禁覺得甘羅說的很有道理,她跟隨李牧學了些行軍打仗之道,便是眼前一亮,腦海里劃過兵書上的兩句箴言來:“避敵鋒芒,攻其軟肋?”
甘羅沉聲道:“正是如此。”
魏軍殺得越來越近,兩三百步之外,秦銳甲結成的五個戰陣正在抵禦魏軍騎兵和步兵的輪番進攻,他們步伐一致,一個百人戰陣的進退猶似一個人那般令行禁止,手中的武器更是舞得烈烈生風,在一片戰場煙塵中發出無數道刺目的寒芒。
即便秦銳甲的戰陣一向披靡,但此刻面對魏軍騎兵、步兵還有弓箭手的聯手進攻,也難抵擋得了太久。
每一個百人戰陣,大概也只能抵擋得了魏軍的三四輪衝殺而已。
這五百人倒得很快,沒有弓箭手的壓制,魏軍騎兵來去如風,殘破的秦軍營地上很快又多了一堆血淋淋的屍體。
萬幸的是,陷陣營和先登營的兵力是魏軍的數倍,每一波戰陣倒下,就會有新一波的戰陣衝上去抵擋魏軍的猛烈攻勢。
戰鬥進行了兩三個時辰,秦魏交兵的戰線中突然湧來一群黑甲騎兵,霎那間,這群騎兵槍出如龍,一路挑翻刺死數百魏軍。
“大人!我們的驍騎營來了!”
衛兵一臉喜悅,指着遠方的黑甲騎兵大喊道。
甘羅當然認得驍騎營,攻城戰中,騎兵幾無用處,但驍騎營作為蒙驁直屬,這些裝備精良的人馬就是為了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中以防不測。
既有驍騎營援軍趕到,這南門外的魏國騎兵便鋒芒驟減,無法在像之前那般自如衝殺,甘羅的心情瞬間輕鬆不少。
未幾,魏軍見形勢有變,左右兩翼又遭受到秦軍戰陣的衝擊,漸已危急,隨將攻勢收斂,開始朝城門出撤退。
魏軍的擂鼓聲停了,緊接着,便是一陣急促的鳴金聲從安邑城樓上傳至戰場。
秦魏交戰的戰線在迅速收攏,方才蔓延數里,半個時辰后,戰線已經變成而來一個半圓弧形。
先登營、陷陣營、驍騎營在弧形的外側,不斷地衝擊着想要退回城裏的魏軍。
而魏軍背靠城牆和護城河,城樓上的弓箭手射出陣陣箭雨掩護他們,加之南門外的魏軍由養烈親自帶隊出城,整個撤退途中即便遭到了驍騎營的衝殺,也沒有顯出絲毫慌亂之狀。
甘羅朝城門外的交戰之處望去,只見人頭攢動,大部分秦軍士兵只是在外圍觀望遊走,待前面的人戰死之後才能衝上去開始新一輪的廝殺。
此時此刻魏軍收縮兵力,秦軍的兵力優勢已無法體現,城門外地形變窄,又有護城河和拒馬鹿角等物,再戰下去只會徒勞無益。
甘羅抬了抬手,向身後的兵卒下令道:“鳴金!”
鳴金聲響起之後,前方士兵聞聲撤退,如潮水退去一般回到了各自的營地。
再看那南門外的戰場,煙塵散去,死屍累累,無數鮮血將那泥土上的枯草染得凄紅一片。
忽然,又有一道人影出現在甘羅的視野中,那人騎馬而來,目露凶光,手中的劍和身上的盔甲都沾滿了血液,更是將他的怒容襯托得愈發猙獰。
百里屠廝殺了幾個時辰,走近之後,甘羅才發現他的盔甲上有些兵刃砍刺的痕迹,若非他一身高強的武藝,這些兵刃恐怕就不僅僅只是在他身上留下痕迹這麼簡單了。
“大人何故鳴金耶!敵既敗退,我軍士氣高昂,何不乘此機會攻城!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