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驟至
第七十章
魏軍空舍清野讓蒙驁始料未及，他本以為整頓一日備好攻城器物之後，安邑城即使城高池深，也定耐不住衝車和投石機的強攻。
但現在的情況，卻着實讓蒙驁感到棘手。
蒙驁仔細地看着軍布圖上的營盤方位和四周地形，腦海里嘗試着部署甘羅的計劃，再三的權衡之後，他點了點頭，從懷裏取出一塊令牌來，交到了蒙毅的手裏。
“毅兒，你攜此令牌配合上卿，若須輜重器物，亦或人力調度，盡可便宜行事。”
蒙毅接過令牌，回稟一聲:“諾！”，旋即和甘羅退出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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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鋒營里，白日裏方才搭好的鹿角正在被拆卸開來。
一隊兵卒從甘羅身邊跑過，手裏抱着幾根拆下來的圓木，向前方的其他兵卒運去。
前方的兵卒接到木頭之後，又很快地把這些木頭或粗或細地綁在了一起，抬到了戰車之上。
“你在幹什麼?”趙菲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懷疑地看着甘羅如是問到。
“趁夜偷襲安邑城。”甘羅直截了當地回答到。
“偷襲?”趙菲歪着腦袋看了一眼四周的戰車和秦兵，更加不解，“你就派了這麼點人去偷襲，我怎麼看着像自尋死路呢。”
過路的幾個兵卒聽到了趙菲的話，似乎在心裏產生了共鳴，然後極小聲地憤懣了一句。
前鋒營的兵卒有一股特別的傲氣，他們每戰身先，常有破城先登的勇士，若非蒙毅持有令牌相助，這些人是不會聽從一個毛頭小子的命令的。
對於這些前鋒營的悍卒而言，他們信仰的是手裏的刀兵，身上的戰甲，是真正能夠在戰場上指揮他們所向披靡的人。
安邑城城高池深，是魏國的要衝重鎮，僅憑兩千人就敢去偷襲如此堅城，當真痴人說夢。
甘羅不清楚還有多少人有這樣的看法，不過，他堅信這次之後，自己會得到應有的威信。
“這些人夠了。”甘羅斬釘截鐵地回答到，“若是人太多，反而會引起敵人的警覺。”
趙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雖未曾行伍，但也聽李牧講授行軍打仗的要義，行軍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戰之，倍則分之。
本來安邑雖堅，但秦軍五倍於敵，尚能戰之，但眼下以這兩千兵卒偷襲，卻弗如以卵擊石，若敵人出城來戰，秦軍本陣相去十幾里，定難以促救，這兩千人只會落個全數陣亡的結果罷了。
趙菲走到一輛投石機的旁邊，圍着它轉了兩圈，然後跳將上去，動作行雲流水，如輕巧的燕雀一般。
投石機體積巨大，足有四五人的的高度，三根胳膊粗細的麻繩牽引着拋床，支架的關鍵受力點由銅鐵加固，看起來十分雄壯。
“墨家的攻城武器，挺厲害的嘛。”趙菲頭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投石機，不免有些震撼。
趙菲看完之後，又從投石機上跳了下來，話鋒一轉，質疑道:“但這東西沒有石料和夯土，你準備拿什麼去攻城呢?”
甘羅指了指不遠處的幾輛戰車，“用那些木頭。”
“木頭?”趙菲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木頭太輕了，砸在城牆雉碟上面起不了任何作用，守在城樓上的兵卒又有大盾保護，對他們根本構成不了什麼威脅的”
說罷，趙菲抽出佩劍，來到戰車旁停了下來，舞出一朵劍花，眨眼之間，那戰車上的木頭被削得十分銳利。
“你至少也應該把他們削尖一些，這樣才能刺死那些來不及躲開的敵人。”
甘羅將嘴角一揚:“誰說攻城車一定要砸死人或者破壞城樓才行?”
“那你還想用它幹什麼?”
“你一會就知道了，我會讓你知道這東西還有別的用法。”甘羅正色道。
一個時辰之後，攻城用的材料已經準備完畢，兩千兵卒藉著夜幕的掩護不斷向前推進，並未讓守城的魏軍發覺。
臨近護城河的前線上，甘羅素然立定，身旁兵卒正在來回走動，再三檢查器械和材料，做好最終的準備。
四個城門，每處五百兵卒，十輛投石車，一些進行的井然有序。
直到秦軍已經逼近護城河外一里，某個警覺的魏兵才突然發現夜色中有一群敵人正在靠近。
“秦軍要攻過來了！秦軍要攻過來了！”
城樓上的魏兵高喊到，以最快地速度通知了其他守軍。
養烈正在巡視城內的狀況，忽聞秦兵驟至，便立即翻身上馬，穿過半個城池來到城樓上面。
而此時，秦軍已經靠近到護城河僅僅六七百步的距離！
養烈一眼望向城下的秦軍，只見黑漆漆的一片敵人，夜幕中逐漸現出的投石機和戰車，心頭大驚。
“今夜輪守的千夫長何在?！”
“將軍，末將參見將軍！”
養烈轉身大怒道:“何以敵軍靠得如此之近，你才派人來報！”
千夫長心中有苦，卻不敢頂撞，只得悻悻回稟道:“敵軍未燃火把，突然趁夜色而來，待我們發現時，已經僅隔一里。”
“其他三門如何?！”養烈再問。
“均和此們一樣！”
養烈聞言，方又再看那城在的敵軍，夜色之中，他只能分辨得出有十輛攻城車，卻不知那戰車和兵卒幾何，心中焦急萬分。
他頓了片刻，從身後的箭簍里取出五支弓箭，又扯下兵卒的衣襟分別綁在箭頭。
“把火把靠過來！”養烈怒道。
兵卒戰戰兢兢地舉着火把靠近養烈，雖是夜風清冷，卻已是嚇得滿頭大汗。
養烈把箭頭點燃，再取下背上的強弓，將弓弦拉至滿月。
嗖...
夜幕中響起一道破空之聲，幾乎就在同一瞬間，帶着火光的弓箭自城樓飛向城下的秦軍，在夜幕中劃出五道火紅的弧線。
養烈乃養由基之後，他所用之弓力達千斤，列國無人能及。
其中一支弓箭以極快地速度驟然飛至甘羅和蒙毅跟前，將他二人驚了一下，說時遲那時快，甘羅本欲抽身躲開，卻見趙菲已站到他二人身前，緊握手中之劍左削又撩，把那弓箭斷成無數碎片。
蒙毅此前已經見過趙菲，當時只道此女子英姿颯爽，不讓軍中鬚眉男兒，但此時親眼目睹她的身手，不免起了幾分敬佩之意。
“多謝。”
趙菲抽劍回鞘，淡淡地回了一句:“少將軍客氣了。”
城樓上的養烈本就不是想靠這五支箭殺人，畢竟距離太遠視線太暗。
藉著剛才那短暫的火光，養烈勉強看到了城下秦軍的大致情況。
“他們只有幾百人?”
“好...好像是的。”千夫長也不敢相信眼中所見，言辭顫顫。
“將軍，他們就這麼點人，我們不妨殺出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一個副將正聲說到。
養烈抬手道:“不可，蒙驁沙場老將，我等切勿大意，眼下城下敵軍雖寡，卻不知他們身後是否設了埋伏，豈能輕出?”
“那他們這麼幾百人是想幹什麼?”副將問到。
養烈凝神思忖一陣，方才緩緩說道:“他們要用投石機攻城。”
“可是...他們哪來的石料和夯土?末將前幾日已經派兵出城空舍清野，他們怎能這麼快備齊物資！”
護城河外，甘羅和蒙毅已率軍逼至五百步。
“要下令嗎?”蒙毅問到。
甘羅望向安邑城樓，那裏燃起一根根火把，宛如長龍一般蜿蜒盤桓，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將軍矗立在兵卒當中，但很快，那將軍又被一個個大盾擋在了後面，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甘羅劍眉一立:“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