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但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

第三十一章:但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

古爾伯勒津沒想到，鐵木真會親自統兵追來。最近鐵木真卻是有病在身，且日漸蒼老。時年六十六歲的鐵木真戎馬一生，即便是十三翼之戰敗得一塌糊塗，也從未如此憔悴不堪。

古爾伯勒津縱馬到鐵木真對面，相距十幾丈而已。古爾伯勒津說道：“鐵木真大汗，此事因我而起，請你放了我的家人，我可以和你回去！”

鐵木真當然知道古爾伯勒津為何逃走，要砍人家頭，還不跑么？當即笑道：“我成吉思汗廣有四海，怎能容不下些許小事？只要你隨我回去，你還是尊貴的皇妃，你的家人當然就是我大蒙古國的客人。必不會為難他們的。”

鐵木真說話間，卻看到一匹棗紅色馬踱步而來，仔細一看似乎是在大雪山見過的大宋官員文天祥。

文天祥近前馬上對鐵木真施禮，口中說道：“成吉思汗陛下安好，下官大宋文天祥又於您見面了。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鐵木真微微錯愕一下，沒想到文天祥在此出現，而且在古爾伯勒津的家人隊伍中。鐵木真是久經風雨之人，生離死別都看淡如雲煙，何況眼前小事？

當時笑道：“文將軍為用兵奇才，幫我大蒙古軍隊打過打大勝仗。今日有緣相遇，是否說明長生天有意為我大蒙古國送來了曠世奇才呢？”

文天祥作揖說道：“承蒙成吉思汗陛下愛惜，下官榮幸之至。奈何各為其主，當下又是蒙古與大宋結盟抗金期間。下官來此，非為別事。只緣陛下賞識，為陛下獻一言而已。”

鐵木真說道：“文將軍所說，定是金玉良言，朕願聞其詳。”

文天祥正色說道：“聽聞肅州一戰，全城十幾萬百姓盡數屠戮，昔日絲綢之路繁華重鎮，已成一片焦土。請問成吉思汗陛下，一座無人之城，陛下要他作甚。”

鐵木真輕蔑說道：“西夏國是反覆無常的小人，剛一會兒投降，一會又聯合四散的蒙古部落偷襲我後院。當然我要滅掉党項全族！”

文天祥感慨道：“那肅州城內哪裏有党項後裔，其大部分是同我一樣的漢族，還有西域幾個民族遺民至此。試問成吉思汗陛下，蒙古軍隊靠劫掠財物分給兵卒作為取勝之道。可是金銀最終還是要交換物資的，否則要財富做什麼？金子又不能當飯吃，當衣穿。若蒙古軍隊殺光所以對手，金銀卻向誰去交換物資？豈不是守着金山銀山餓肚子么？”

鐵木真聽言一愣，他一生搶劫金銀財寶無數，卻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是啊，金銀最終是為交換物資，守着金山不能交換物資，也與石塊瓦片沒有區別。若殺光所有人，蒙古國去哪裏交換物資呢？

鐵木真沉吟半晌，問文天祥道：“文將軍何意？不妨直接說個明白。”

文天祥說道：“陛下一生滅國無數，應該感受所滅國當地金銀跌價，糧食飛漲！歷朝歷代都是如此，每逢戰亂金銀跌價，糧食暴漲！下官知道，陛下已聚集無數金銀財寶。陛下是想，即便蒙古一百多萬人口不用勞作，也可舒服日子幾百年！”

鐵木真一生征戰無數，真的是以搶劫金銀財寶為第一要務。在草原隱蔽之處，鐵木真多地都有財寶庫，海量的財寶藏匿其中。一開始鐵木真就是以屠城，劫掠財富為主。因為鐵木真每次都將劫掠財富，大部分分給參戰士兵，所以蒙古人慾壑難填而追隨鐵木真。而蒙古人一直窮困已極，除了牛羊，什麼都沒有。一旦到了冬季，大雪覆蓋草原，牛羊餓死，蒙古人面對的就是絕境，甚至是全家死去。從來也沒有過什麼金銀財富。一句話，他們窮怕了，再也不想回到曾經窮困已極的生活。所以所有蒙古人，都願意追隨鐵木真搶劫四方，越搶越上癮，積重難返了。鐵木真積蓄海量財富，暗中也是為蒙古人以後的日子打算。如同文天祥說的，一百多萬蒙古人，無需勞作也能舒舒服服活上幾輩子！

文天祥接著說道：“陛下若要使您的海量金銀更值錢，能換更多的物資，要在周圍百姓更富饒的時候才是最值錢之時！”

鐵木真明白一件事：沒有四周百姓的富足，金銀就是石頭，無處交換物資。殺光、屠城——人都沒有了，要金銀何用？自己馬上縱橫幾十年，搶劫的財富不能交換更多的物資，豈不是一生白忙？

鐵木真當下真誠問道：“文將軍，朕待如何，讓金銀更值錢？”

文天祥道：“陛下國土縱橫萬里，當體恤治下百姓，少殺戮、養民力。百姓富足了，陛下金銀自然會交換更多物資。以陛下所有財富，養蒙古幾百年又有何難？”

鐵木真點頭說道：“文將軍高人！不但有大將之才，且於財富民力諸多領域見解非凡。朕謝過文將軍，日後我大蒙古國定當如將軍所言，蓄養民力。不過，朕還是盼望文將軍來輔佐朕，我大蒙古國永遠對文將軍掃榻以待。”

文天祥道：“陛下不必客氣，天上眾星皆拱北，世間無水不朝東。只要陛下善待屬民，避免殺戮、蓄養民力。而後獲得百姓擁戴，才能成就萬載基業。”

文天祥調轉馬頭，向己方隊伍行去。

鐵木真覺得身上輕鬆許多，似乎近期的病體已然大好。登時來了精神，跳下馬，向古爾伯勒津走去。他要把古爾伯勒津抱至自己的馬上，向自己的軍隊士兵展示自己身體還是很棒！這是蒙古人的習慣，搶劫來的女子，抱至自己的馬上，大家歡呼后，這個女子就是自己的了。

當鐵木真抱起古爾伯勒津，就感到無比沉重，當著數千兵士，豈可縮頭？咬牙走上幾步，足下一軟栽倒一邊。古爾伯勒津滾落，懷中金牌恰好掉在鐵木真面前。

鐵木真拿住金牌問道：“你如何有這個？”

古爾伯勒津過來欲搶，急急說道：“陛下，這是我娘親留給我和孿生妹妹的唯一物件，請陛下歸還！”

“你娘可是華...華...”鐵木真一時沒想起名字。

“華若蘭，陛下怎知道？”古爾伯勒津有些詫異。

鐵木真回想起二十年前，打敗汪古部那日。新娘好美，就像草原上的紫彤花。難道是長生天為自己準備好的禮物么？蒙古人一向擅長搶新娘。自己的妻子孛兒帖不也被搶走過么。自己十幾位妻子，大部分也是搶來的。今天自然也不會客氣。當晚，鐵木真就霸佔了華若蘭，見華若蘭尚是處子之身，不勝欣喜。當即賞給華若蘭黃金家族的金牌一枚，並且自己親手於金牌刻上‘蘭’字。第二日，華若蘭偷偷逃掉了，再也沒有過她的消息。

鐵木真似乎感覺不妙，瞪眼問道：“你的娘在哪裏？”

古爾伯勒津隨口說道：“我娘十八年前就是死於你們蒙古強盜手裏。”

鐵木真厲色道：“你爹是誰！”

古爾伯勒津說道：“就是那塊牌子，我娘遺言說，牌子是我爹給的，誰知道他是人是鬼，拋妻棄子，世上怎麼有如此狠毒的人！”

鐵木真頓時天旋地轉，頭痛欲裂。他知道自己犯下亂*倫大罪，必受天譴！拖雷早已一旁侍候，只不過無父汗之命，未上前而已。此刻見父汗暈倒，急忙上前，抱起鐵木真放在自己懷裏，呼喊：“父汗！父汗！”鐵木真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時自己最疼愛的四皇子拖雷，再看看一旁的古爾伯勒津。對拖雷說道，傳我聖旨：“今後所有我大蒙古人，對待古爾伯勒津與陰麗華姐妹，為最尊貴的公主，地位與華箏相同。同時也不要難為她們，願意去哪裏就去哪裏。”

“是，父汗！”剛走過來的耶律楚材，拿着擬好的聖旨遞過來，請成吉思汗過目。拖雷看過之後，說道：“按父汗說的一字不差！”

成吉思汗點點頭：“發了吧。”藉著四周火把的光亮，鐵木真突然看見烏黑色的雲層里似乎伸出一隻鷹一樣的利爪，抓向拖雷後背。鐵木真知道長生天必然會懲罰自己亂*倫大罪，懲罰自己一人則可，如何還要搭上愛子？鐵木真突然聚集全身力氣，把拖雷推出幾步。就在此時一道閃電劈中鐵木真，本來躺在地上的鐵木真一下子直挺挺的站起來，接着又仰面倒下......一代草原梟雄鐵木真號稱成吉思汗，就像一段木頭——被雷電瞬間燒焦的木炭——面部黑黢黢而又猙獰如鬼——

成吉思汗死於天譴——雷擊，是殺戮無數惹上天震怒了么？

文天祥剛剛不遠，清楚看到一切。嗤笑道：“你蒙古國猖狂一時，怎會猖狂一世？一百多萬人而已，佔領地盤越大，會亡國越快！就是一個尿泡而已，越大越鼓，最後自己撐不住了，最後四分五裂！”

雷電過後，暴雨驟至。已經沒人能聽見文天祥的聲音了。炸雷一個接一個，閃電自雲層霹靂而下，天空、地上被閃電強光一閃一閃短瞬照耀，如同到了世界末日。

拖雷在滂沱大雨中抱着成吉思汗的屍體，嚎叫不停，卻沒人敢上前勸阻。

古爾伯勒津，在大家都沒注意她時，投河自盡了。儘管成吉思汗沒有明說，她已經猜到，成吉思汗就是她與陰麗華的父親。這個結果是上天開的一個玩笑。這個玩笑足可以輕易把她化為齏粉！

第二天，蒙古兵在沙河中找到了古爾伯勒津的屍體，按成吉思汗聖旨，古爾伯勒津被以公主規格下葬，地點是鄂爾多斯。

拖雷剛剛接到消息，道教領袖丘處機真人於四日前，飛升。正好在成吉思汗死去前三天，丘處機真是一位有信用的修道者，當年在大雪山承諾提前三天為成吉思汗掃清仙路，他完全做到了！至於是掃清仙路還是準備好狼牙大棒，人們就不得而知了。瞧着成吉思汗讓雷劈成焦炭，而慘死荒野的情況。小鬼與狼牙大棒的機會應該大於掃清仙路！

一塊光閃閃的金牌，藏身在草叢裏，那是一塊黃金家族的金牌！不久，幾千頭羊從此經過。在雨後的泥濘中，金牌不知被踩踏了幾百隻羊蹄子，最終踩踏至污泥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