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品酒(1)
一隻雄鷹盤旋在一望無際的藍天,機警的尋找着草原上的獵物。雖是四月的天氣,塞北依舊冷風徐徐,漸綠的草地預示着春天的來臨。
一個身穿藍布衫的男子手拿馬鞭驅使着胯下的棗紅馬快速向前奔跑,男子二十六七歲的年紀,容貌儒雅,有一雙充滿靈氣的雙眼,若不是腰間縛着的長劍說明他並不是一個書生,那旁人決計不會想到他便是岷山派赫赫有名的六大弟子之一,名叫沈樂天。
沈樂天在一個小土坡上拉緊韁繩讓馬兒停了下來,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看着近處生機勃發的綠草和各色野花,遠處一直延綿不斷的雪山,心情無比舒暢,這和站在岷山山頂俯瞰山川江河的壯麗景象決然不同。他輕輕閉上眼睛,放慢了呼吸。此刻,他只覺得天地無邊無際自己的心彷彿也隨着這無邊無際的天地無限擴大所有的任何事物都渺小得不值一提。
這幾個月的行程中,見識了黃沙漫舞的沙漠,牛羊成群的草原,終年不化的雪山也算是不虛此行了。最重要的是將師父派送到各派掌門手中的請柬都送到了。只要在向西南方向行駛半個時辰,到了聊城那就算徹底離開塞北了。沈樂天睜開眼睛,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雖然對這片土地給了他太多的驚喜卻也不得不離開了。右手揚起馬鞭在馬臀上拍了兩下徑直向聊城方向駛去。
不多時便來到聊城北城門,進城后沈樂天直接去了主街來福客棧投宿。聊城是連接塞北和中原的一座城市,規模並不大。主街由縱橫交錯的兩條巷道組成,平時並不熱鬧,只有每月逢三、逢六、逢九這幾天趕集的時候熱鬧非凡,塞北的牧民和來自中原各地的商人都會在這幾天集中買賣交易,偶爾也會有波斯一帶的胡人來到這裏做買賣。
沈樂天進城的日子是四月初二,並不是趕集的日子,街道上來往的人並不多。來福客棧的老闆是江南人士,自幼隨了父親出來討生活,父子兩代人經過幾十年的努力才有了這間客棧。很多江南方向來了旅客都喜歡到這裏投宿,遠離故鄉能聽到鄉音也是一種慰藉啊。
下馬落地,沈樂天便把馬兒交給夥計,交代好生餵養之後直接進了大堂。進去之後老闆笑眯眯的迎了上來,問道:“客觀是打尖呢還是住店?”
“住店,老闆這兩天可有一位年紀和我差不多姓李的客人住在店中?”沈樂天問道。
“姓李?”老闆皺了皺眉,“前幾天倒是有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客人,這幾天嘛好像沒有。”老闆一邊思索一邊回答道。
“那先給我來一間上房。我姓沈,若是有和我年齡相仿的李姓客人來店裏問起我,請直接帶他到我的房間即可。”沈樂天和師兄李思遠約好了四月初在這裏碰面,然後一起返回師門。現在的情形看來是自己比師兄早到了,那就只有先住下來等師兄了。頓了一頓,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笑着對老闆道:“在給我切兩斤羊肉一壺馬奶酒,另配兩味小菜送到我房間即可。”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在大口吃幾塊塞北的羊肉喝一壺地道的馬奶酒想來也是十分美妙的事情。
“這些我馬上讓夥計去辦,其他還有什麼需要嗎?”老闆問道。
“沒有了,我先到房間梳洗一下,菜和酒準備好了送過來就行。”
“那我這就差人送您去上房。客官你看本店是小本買賣,這…”老闆說道這裏向沈樂天擠出一個難為情的笑容。
“哦,是我疏忽了。”說完從衣兜里拿出一塊碎銀子遞給老闆,問道:“這些夠了嗎?”老闆接過銀子笑眯眯的回答道:“夠了,還有得找…”
“找就不必了,反正我不知道住幾天就當先預付房錢吧。”
“那就多謝客官了,我馬上差人帶您去上房。”說完向候在屋子一角的夥計招了招手,夥計見了立馬過來,在老闆交代完之後帶着沈樂天直奔客房去了。
梳洗完畢,吃過酒菜正覺得無聊一陣酒香飄入鼻中,順着喉嚨香氣流入胸腔。“咿,這酒香是什麼就呢,既沒有白酒那濃烈醉人的味道,也沒有馬奶酒奶香撲鼻的味道,這香味中略帶一點澀味一點甜味最重要的是氣味溫和如沐春風。”沈樂天在房中聞着氣味右手拖住下巴,眼睛珠子左右轉動,開始思索。不多時,氣味中似乎多了一股清冷的味道,“這是…這是葡萄酒,對一定是葡萄酒,而且喝酒的人應該是冰鎮着喝酒香中才會有這種味道。難怪一時想不起來,中原這種酒並不常見,塞外普通牧民大多喝馬奶酒,這葡萄酒嘛貴族才喝得多。”
不知是何人在這裏享用,這酒香已經說明了這酒很有年頭了。在房間中辨明了香味是從窗口飄進來的,沈樂天便走到窗戶邊打開了窗戶。舉目四望,發現街對面的一座三層高的房屋頂上一個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側卧在房頂一手抱着一個酒桶一手拿着一隻夜光杯正悠閑自得的喝着酒香四溢的葡萄酒。沈樂天見他兩鬢微白,劍眉方臉,顴骨微凸,從他那悠然喝酒的神態判斷此人很會享受生活,對生活充滿了熱情且不拘小節。
藍天白雲,一個中年男子用最舒服的姿勢側卧於房頂品嘗美酒,欣賞着這座城市的美景,沒有多餘的嘈雜之聲,是多麼和諧的一個畫面,叫人心之嚮往。沈樂天看着這個畫面微微笑了笑,抬起雙手準備關上窗戶,免得自己的存在破壞了畫面的美感。
突然沈樂天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力道向自己的面門迎面撲來,憑直覺應該是暗器直打自己的面部要穴,他向右微微一側身,避開了迎面的攻擊,在施展輕靈步法後退數步在房間裏找了個有利的位置站定,以便靜觀對手的下一步動態。雖然避過了暗器,可並沒有聽到暗器擊中房間裏邊任何東西的聲音,沈樂天不由得暗自奇怪,剛剛面門感覺的力道應該是有一定重量的暗器,若是銀針一類的暗器斷然沒有那麼大的氣流聲,自己明明避過了怎麼會沒有聽到暗器落打中任何事物的聲音呢?
“哈哈,小兄弟,既然也是愛酒之人,不妨一起品嘗一下這美酒如何?”屋外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
聽到這個句話,沈樂天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消失不見了,看着桌上那一杯被夜光杯映照得鮮紅如血的葡萄酒不禁笑着搖了搖頭。屋外的前輩不僅會生活還頗有童心。他走到桌邊端起酒杯,輕輕搖了搖,鮮紅的美酒晃動了起來,杯沿和中心的酒似乎分成了不同的顏色,像一朵含苞待開的玫瑰。微微低頭,聞了一聞酒香舉起杯子一飲而盡。頓時覺得四肢百骸都被這酒香所包裹,那種感覺真是美妙無比。
隨後他走到床邊,對着依舊橫卧在房頂的中年男子面帶笑容的說道:“多謝前輩邀我一同品酒,這就果然是葡萄酒中的極品,少說也應該有五十年的年頭了,顏色嬌艷如花,氣味如蘭,酒中澀味幾乎被那醇厚的口感掩蓋得幾乎沒有了,酒中還有淡淡的回甜味,想是這酒被裝入酒桶后就一直存放於酒窖中未曾動過,不然也保持不了這麼好的入口層次感,杯子在冰塊中將酒冰鎮過,使得酒的味道更回味無窮了。”
那中年男子笑聲更勝,說道:“你年紀不大,品酒的功夫還不算差。沒錯,這酒已經有五十五年的年頭了,本是西域一個大戶人家的窖藏,我呢是在無意中得知有這等美酒當然要弄一些來嘗嘗鮮啦。”
“西域離這裏少說也有千里路之遠,前輩在喝酒前並未晃動過這酒,將酒運了千里之遠卻不曾晃動過這酒實在是另在下佩服。”
“這個你也能嘗出來,喝酒功力果然不同凡響,可以與我這個瘋酒鬼媲美啦。嘿嘿,要說將酒從西域運來這裏不晃動也不是難事,我只需要親自抗過來就行,這千里之遙還難不倒我。”說完黑袍中年男子舉手一揚,沈樂天杯子裏已然被葡萄酒裝滿,不多不少正好裝滿。
沈樂天對剛才他送自己一杯酒的功夫已經很是佩服了,現在第二杯酒所用的功夫較之剛才所露的那手更甚十倍,如果他說自己把酒從千里之外背到聊城而沒有晃動過也是事實的話,那他的功力就是深不可測了。“如此美酒想來前輩得之不易,晚輩能得飲一杯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承蒙前輩不棄這第二杯酒就借花獻佛回敬前輩了。”說完拱手一禮,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向那黑衣男子表達了謝意。
“什麼前輩晚輩的,啰里啰嗦煩死了。我恰巧有此酒,你正好能品此酒,這就是緣分,有句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既然我們是酒中知己那就平輩,哈哈。”那中年男子絲毫不在意長幼秩序,遇到懂酒的沈樂天似乎對他來說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沈樂天深知對方武功修為深不可測,可對於世俗的規矩也看得不那麼重,只以雙方共同的愛好以朋友相交,對他的好感和敬重之意頓時增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