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往情深深幾許

第二十六章 一往情深深幾許

江府傳出消息,十月初一江家大小姐同光興鏢局的雲生鏢師大婚。

蘇菀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將軍府用晚膳。

她拿着筷子的手頓了一下,沒有說一句話,繼續吃飯。

飯桌上的蘇夫人眼神示意下人們都下去,然後給蘇菀夾菜。

“菀兒,來試試這個,這是咱家廚子的拿手好菜。”蘇夫人夾了兩筷子給蘇菀。

蘇菀抬頭看着蘇夫人笑了笑,“好,娘您也多吃點。”

這個笑實在是有些勉強,蘇夫人看出了她眼底的落寞和悲傷,輕輕握住了蘇菀的手。

“菀兒,難過就哭出來吧,別憋着,你還有娘呢。”

蘇夫人眼裏滿是心疼,蘇菀看着眼前的娘親,她的容顏已經不再年輕,眼角有了細細的皺紋,自從雲生那事後,她也一直沒睡好覺,天天操心,神情也是憔悴了不少。

蘇菀不想讓娘親擔心,回握了蘇夫人,“娘,您不用擔心,女兒沒事的。您的女兒啊,日後是要干大事的,怎麼會為兒女情長所困呢,不用擔心啦。”

蘇菀把頭埋在娘親的懷裏,輕輕蹭了蹭,意在讓娘不要擔心。

蘇夫人輕輕拍着蘇菀的背,就像哄年幼時的蘇菀睡覺那樣。

懷裏的蘇菀眼瞼下垂,眸中光彩盡散。

該來的總會來的,不就是他要娶別的女人了嗎,罷了,那就這樣吧。

蘇夫人離開后,蘇菀走出房間,看了看院子和緊閉的院門,還是不走大門了吧。

她輕輕躍上圍牆,一抹紅影在月光下漸漸消失。

東宮。

祁言和陳遇坐着下棋。

陳遇之於祁言,不僅是下屬,也是摯友,二人經常一起飲酒品茶。陳遇這人,平時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看起來活脫脫一個浪蕩公子,其實正經起來還有幾分祁言的冷戾。該正經的時候正經,做事果敢決絕,這也是祁言最欣賞他的一點。

“前些天出現在江府的蒙面女子身份查清了,她是將軍府的人,叫楚楚,與蘇菀和雲生從小一起長大。”陳遇落下一枚棋子,“我就說怎麼有些熟悉,第一次見她是在聞香樓,她還與我說過幾句話,你還記得吧?那日她和蘇菀兩人將祁業手下一個人叫的一幫人打得落花流水,我就說,一個女人怎麼身手這麼好,如果是冥痕的徒弟也就不足為奇了。”

“連個女人都打不過,還給自己找借口。”祁言面無表情,看着棋盤淡淡地一句卻是字字誅心。

“啊!你別提了,忘了它吧。”

陳遇又想到被那女人踢了下面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過說起來,她的姿色確實還不錯。

“你輸了。”祁言淡淡地說,“下棋要心無雜念。”

陳遇說:“你怎麼就知道我心有雜念了?”

祁言睨了他一眼,彷彿在說我還不知道你?

陳遇被看透了心事,只好如實道來,“那楚楚……長得還不錯。”

“哦。”祁言絲毫不給面子,冷漠地回了一個字。

陳遇扶額,唉,我的太子殿下啊,我就不該和你討論女人。

這時,太監小李子來報:“太子殿下,梁旭求見。”

“傳。”

這個梁旭約莫四十來歲,是聞香樓背後管事的。

梁旭道:“啟稟太子,將軍府的蘇小姐今夜來了聞香樓喝酒。”

祁言點頭表示知道了,“下去吧。”

梁旭走後,祁言說:“我去一趟聞香樓,你先回去吧。”

陳遇意味深長地笑着說:“看好你哦。”

祁言根本沒搭理他,冷漠地從他身邊走過,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等祁言走遠后陳遇才敢悄聲吐槽:“那麼好看的一張臉,可惜了,是個面癱。”

祁言剛一走進聞香樓,就有一個小二跑着過來熱情地問:“這位客官來點兒什麼?”

“蘇小姐在二樓的雅間清泉齋。”小二佯裝倒茶,俯下頭悄聲對祁言說。

小二走後祁言上了樓。

蘇菀正喝着酒,忽然門被打開,祁言走了進來。

“太子殿下?”蘇菀抬眼看了下祁言,疑惑地問,“您怎麼來了?”

祁言走過來,在蘇菀面前坐下,“方才我在附近辦事,看到你進了聞香樓,這會兒忙完了就來找你喝幾杯。”

祁言看着桌上空酒瓶,“一個人喝酒太寂寞。”

蘇菀笑笑,“寂寞?喝酒有什麼寂寞的。”她拿起酒瓶就直接往嘴裏倒,絲毫不顧及自己在祁言面前的形象。

祁言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地說:“我早就告訴過你,有的人不值得你等。”

蘇菀自嘲地說:“是啊,是我太蠢。”

祁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是你太相信別人,傷了自己。”

別人?蘇菀本想開口反駁,雲生怎麼能算“別人”呢?可是她說不出口,現在的雲生,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他是別人的未婚夫君。

蘇菀又灌了幾口酒,眼神有些迷離,還不忘稱讚道:“聞香樓的佳釀果然讓人慾罷不能啊。”

“酒不醉人人自醉。”祁言看着蘇菀,提醒她,“佳釀雖好,多喝傷身。”

“可是我心裏難受,我好難受。”蘇菀的聲音小了下去,悲痛再也掩藏不住,一滴眼淚滴下,然後兩滴、三滴……

蘇菀眼淚簌簌而下,沒有再說一句話。

祁言並不是第一次看到有姑娘在他面前哭了,以前那些京城的世家小姐愛而不得,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時候,他的心裏都沒有絲毫波瀾。

可是他看着眼前默默流淚的蘇菀,竟然有些不忍。

這種微妙的情愫,和他之前不知不覺地走到練武場看蘇菀舞劍一樣,說不清道不明。

祁言定了定心神,趕緊把這種情愫壓下去,他看着蘇菀,她臉上的胭脂水粉都被眼淚暈花了,模樣十分狼狽。

祁言不知說什麼好,索性就任由蘇菀哭。

蘇菀默默哭了一會兒,眼淚流幹了又繼續喝酒。

一瓶一瓶,酒量再好也醉了。

人醉了就開始說胡話了,蘇菀也不例外。

她抓着祁言的袖子,嚷嚷着要跟他講雲生。

“我跟你說,雲生……他……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對我特別好……他是全天下最好的……我們……我們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蘇菀語不成句,眼神迷離,她看着祁言,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祁言說:“別哭了,妝都花了。”

蘇菀無所謂地笑笑,“花了啊,那我擦擦。”

她話音剛落就抓着祁言的衣袖在臉上胡亂一抹。

祁言臉黑了。

他有潔癖。

祁言嘗試掙脫,無奈蘇菀抓得死死的,根本不給他機會,他只好作罷,就那樣眼睜睜地蘇菀用他的衣袖又擦眼淚又擦鼻涕的。

蘇菀擦完抬頭看了看祁言,他本來就面癱,此刻黑着一張臉正常人應該是害怕得緊,蘇菀不僅不怕,還湊近了看他。

“哎呀,多好看的一張臉啊,怎麼不笑呢,天天黑着一張臉……多難看……你笑啊,你笑啊。”

蘇菀不怕死地撲過去,兩手在祁言臉上揉捏,扯着他的嘴角,祁言硬生生被她扯出一個笑。

“這樣就對了嘛……多好看……嘿嘿。”蘇菀滿意地笑笑,忽然兩眼一翻倒在祁言懷裏睡了過去。

祁言看着懷裏的蘇菀,又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皺巴巴的衣袖,無奈地搖搖頭。

這個女人,喝醉酒太可怕了。

蘇菀雙手環抱住祁言的腰,在他懷裏動來動去,最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地睡去。

祁言兩次和女人親密接觸都是跟蘇菀。他坐着沒有動,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祁言找了一塊紗巾蓋在蘇菀臉上,打橫抱起她出了聞香樓。

樓下早有馬車等候,祁言抱着蘇菀上了馬車。

“行慢點,盡量平穩些。”祁言對車夫說。

“是。”

馬車向著東宮駛去。

祁言把蘇菀放在腿上,一手摟着塔的肩膀,一手摘下面紗。

蘇菀的臉如嬰兒般白裏透紅,她的眉頭微微皺着,許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

祁言鬼使神差地撫上她的臉,輕輕撫平她皺着的眉。

“好好睡一覺吧。”

到了東宮,祁言抱着蘇菀徑直走向自己的寢殿,宮女太監見太子懷裏抱着個女子都感到不可思議,卻也不敢多看,都低着頭。

他把蘇菀放在自己的床上,正準備吩咐宮女為她換身寬鬆舒適的衣服,手卻被她緊緊地抓住。

“別走,別走……”蘇菀夢囈着,眉頭緊皺,臉上的表情很痛苦。

祁言走近一步,在床榻上坐下來,看着蘇菀。

“雲生……雲生……不要走……”蘇菀叫着雲生的名字,一聲又一聲,漸漸她在夢裏哭了出來,“不要……不要拋下我……”

蘇菀泣不成聲,祁言的心驀地一痛。

看着眼前的蘇菀,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究竟是多深的感情,這麼難以割捨?究竟心有多痛,竟然在夢裏也會哭出來。

不過是兒女情長罷了,有那麼重要嗎?

祁言不理解,情愛之事怎會如此叫人痛苦?不過就是兩個人不能相守罷了,和誰在一起不是過日子呢,難道非得那個人不可?

他伸手為蘇菀抹去眼淚。

蘇菀忽然睜開了眼,她睡眼惺忪地瞧着祁言,出口叫的卻是雲生的名字。

看來腦子還是不清醒。

祁言沒有說話,蘇菀淚眼婆娑地看着他,眼裏全是柔情,“雲生,你怎麼還不睡,這麼晚了……快……去休息……去……”

蘇菀的聲音漸漸微不可聞,她又睡了過去。

祁言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兒她的睡顏,現在好像安穩多了,不哭不鬧,眉頭也舒展了。

對不起,蘇菀。

祁言起身離開,吩咐宮女為她換衣服。

“今夜的事,誰要是敢說出去,休怪我無情。”

太子殿下發話了,誰敢亂嚼舌根。

祁言心情有些複雜,他毫無睡意,獨自一人對着明月,心裏想的全是今晚的蘇菀。

夜涼如水,月色下的祁言身影寂寥。

他的一己私慾,拆散了一對情深似海的戀人,本來覺得無所謂,今晚看到蘇菀如此,他心裏多少有些堵。

他是不懂感情為何物,也不願意去懂,可是看到蘇菀如此難受,他竟然懂了惻隱之心。

佇立良久之後,祁言想通了,他不用去在意蘇菀的感受,她只不過是他的獵物,是一枚助他登上帝王座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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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盡桃花夢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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