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殿堂春(二)

九十三、殿堂春(二)

裴貞婉絲毫不介意,在地上站穩腳,漫不經心道:“陛下的意思臣妾聽出來了,看來是臣妾太笨重,不如其他人那般身輕如燕。”

陳帝着實好好活動了幾下手臂,笑着道:“朕還偏偏喜愛實實在在,結結實實。”

淡淡笑了笑,屋內炭火燒得足,自然覺得身上的披風有些熱。

陳帝拉着她的衣襟打量了幾眼,道:“在雪地里那麼久,衣衫落了不少雪,需要換下來,否則是當真要添病了。”

不等裴貞婉答話,一聲高喚:“何保。”

何保已然貓着腰掀了帘子站在門口,陳帝自顧自地解了胸前貂絨披風的系帶,吩咐道:“傳人進來替美人更衣。”

何保點了頭應了,衝著外面一招手,景順與瓊脂便弓着身子貓了進來。

屏風內外各自一邊,景順與瓊脂低眉順眼,悉悉索索的,倒也是各自手腳麻利。好在冬日的衣服穿的厚,寬去沾了雪的披風,外衫也只有幾處浸了一些水汽。

瓊脂從含象齋帶了新的外衫,不同於雪地里那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這一件是藕色綉着些許紅梅的花樣,裴貞婉換好之後,人便從清冷出塵,變得嫵媚動人。

陳帝換了一件玄青色外袍,看見裴貞婉的模樣,不由挑了挑眉。

上前去牽她的衣袖,觸手卻還是有幾分潮意,不由蹙眉道:“這袖口這般潮,日後手腕要痛的。”

說完,便扯着她走了兩步,在長榻一旁的炭盆邊,仔細烘烤着。

裴貞婉溫然一笑:“陛下的衣袖也是潮的,偏要說臣妾。”

陳帝不答,只是握住她的那隻手,用了幾分的力氣。男子的手掌寬大,陳帝用的這幾分力氣,換作普通女子,早已要呼痛告饒,裴貞婉卻並無甚反應,依舊是盈盈笑着。

“凍傻了?連痛也不會說?”

裴貞婉嘆了口氣,故作哀聲道:“陛下體恤一下臣妾吧。”

陳帝不由失笑:“罷了,讓你扮嬌弱,着實不像。”

“陛下明知道,卻硬要臣妾這麼回答。”

陳帝笑了笑,轉首對站在門口處,假作自己不存在的何保道:“去告訴俞才人,今日朕不過去了。”

聽到這話,何保原本貓着腰,不由抬眼瞧瞧打量了一下,小心道:“陛下,那俞才人今兒的生辰。。。”

“去仔細挑一些好的賞賜,你親自送過去。”

“奴才領旨。”

一直到何保一溜煙兒地出去,裴貞婉才忍俊不禁:“何保白白的,大雪天又領了這麼一份差事,陛下豈不是難為他?”

陳帝回過頭,照常拉着她的衣袖在炭盆上烤着,隨意道:“今兒難得,讓他跑幾步不怕,他跑慣了的。”

“俞才人那邊美人失意,陛下打發何保去,豈非辜負了美人?”

“今日我若是去陪她,才是辜負了眼前這個美人。”

話說著,陳帝手指輕輕撫上裴貞婉的鬢角,雪地的一番玩鬧,鬢角有幾分的鬆散。可偏偏是這樣的模樣,讓他覺得眼前之人,那般的真實,不似往日那種嚴謹模樣。

“陛下今日朝政無事么?”

“怎麼,覺得我不應該在這裏,該去宣政殿議事?”

“臣妾哪裏敢,”裴貞婉抬頭,“只是素來知曉陛下心繫國政,臣妾可不敢成了擾君的罪人。”

陳帝邪魅一笑,手腕一帶,便將裴貞婉帶進了懷中,低着頭緩聲詠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你說,如此說來,我做一次棄政事於不顧的浪蕩君主,可還好?”

裴貞婉有一瞬間的遲疑,她素來在南蜀習得的,是如何以退為進,如何屈婉迎合,原本應是憑着若即若離之狀,反而能有幾分主動。可次次在陳帝這裏,都被陳帝這樣簡單直接,毫不掩飾的言辭,打的敗下陣來。

怔怔想着,身子卻是掙了一掙,側目道:“臣妾不敢。”

陳帝不由分說,板正她的身子,俯身在她的耳邊,低低的笑意:“你今日在雪地中笑的樣子,如同出世芙蓉,當真好看。”

氣息噴在她的脖頸之中,酥酥麻麻的癢,裴貞婉不由縮了縮脖子,躲着道:“白日裏的,陛下莫要逗笑。”

陳帝的手便突然襲到她的腋下:“你同我撒雪時,怎麼不這麼說?”

不意這樣的突然襲擊,裴貞婉不自覺地驚呼了幾聲,人在原地也跳了幾下。從前她也是即怕癢的,同表姐一處玩鬧時,每每表姐對她“痛下殺手”,她便只能連連告饒。

“陛下別鬧。”

裴貞婉只得扭着躲着,這般在帝王的寢室里笑鬧,傳出去,當真是不合規矩。

好在陳帝也不是單純小孩脾氣,看着裴貞婉幾分求饒的模樣,便也停了手,面上卻是得意洋洋的模樣:“原來你還真有弱點。”

“臣妾凡胎肉體,七情六慾,如何不能有弱點。”

裴貞婉理着衣衫髮髻,不由沒好氣。

陳帝笑着看着,突然捉住了她的手,目光如炙,卻並不說話。

裴貞婉抬起頭,幾分探究,幾分閃避。

“阿婉,”陳帝的聲音低沉,“做我的女人。”

裴貞婉的睫毛抖了幾抖,目光不由在陳帝稜角分明的面容上逡巡,他的神色,那般的莊重,不似玩樂時的輕佻模樣。

她彷彿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帶了幾分的慌亂。原不該是這樣的,一路到這裏,這麼的順理成章,她原本應該順水推舟的點頭的。可看着陳帝雙眸之中,那樣的坦誠與試探,她竟有了一瞬間的遲疑,是真的不該將帝王的情意這般算計么?

看着裴貞婉的面容幾分錯愕,陳帝頓了頓,輕聲問道:“你在怕什麼?”

裴貞婉低下頭:“今日的一切,如同夢一般。臣妾確實想過,這般低微的出身,承不住眼前的福祉。”

陳帝微微一愣,溫和道:“有我在,你承得起。”

細密溫和的吻如同漫天的雪花一般輕飄飄的落下,帝王衣着上的香氣如同淡然綻開的並蒂花一般纏繞上來。

整個寢室,在冬日之中,散出春光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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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千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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