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子
老馮趕着馬車,一點兒也不着急。抽完了一袋煙,在車轅上磕出了煙絲,放進了懷中。小白天黑才會回去,他只要把貨送到就成,也不用着急回來。
時候剛好,小雨也停了,那蠟燭是新點的,想來小白也是剛回來。他把馬車停穩,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小白姑娘!牛肉到了。”
“哎!馮叔!”小白清澈的聲音傳來,老馮笑了。手裏的動作也未停,解了繩子把那層油布收了起來,脫下了身上的蓑衣放在了門口。
小白蹬蹬瞪的跑出來開了門,看見老馮忙問好,每一次老馮都是掐着點兒來,這會兒她也只是剛把房間收拾出來小菜擺好,大四喜的菜切了一半。看到馬車上的牛肉比平常多了一倍,還有幾頭羊,就問道:“怎麼王屠夫那裏這幾日生意挺好?”
“好什麼呀,你當那牛說有就有的。要不是前段時間。。。哎,算了,不說了。”老馮說的沒錯,在慶國,耕牛不能隨意宰殺,除非是年老無法耕作后,去縣府登記造冊,再賣到屠夫那裏,價錢自然是高出很多,但牛這種動物,在百姓眼裏,如同家人,是寧願埋了都不願意讓屠夫宰殺的。“這次是縣長夫人特別囑咐的。”老馮看了小白一眼。
小白淺淺笑了,即便她和林文娟鬧了彆扭一年多沒有來往,可林家的每一個人都充斥在她的生活里。“馮叔,今晚就在我這兒歇了吧,我把飯菜都放在屋裏了,你去把衣服弄弄乾凈就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
老馮每次來送貨小白都會把二樓最裏面的客房收拾出來讓他休息,這送牛肉的活兒可和送別的不一樣,得是個惠城通,知道哪家有牛,並且還得知道牛的狀況。要是知道這些,就必須得是個人緣不錯的人,不僅和街坊四鄰關係親近,還要消息靈通哪兒都能混個臉熟。縣府和屠夫兩處必須是經常走動,萬一這個月沒有上門登記造冊的老牛,他得有辦法保證了小白的貨源不能斷,所以,老馮此人,小白很是尊敬。
看着老馮慢悠悠的上了樓梯,小白手下一閃,馬車上的東西便統統不見了。她卸了馬車,把馬匹遷到了馬廄里,餵了一捆稻草,隨後進了屋子關上了門去了廚房。
要趕快把牛肉收拾出來,只可惜草果還沒有長成,這道百年好合要換個配方來做了。
......
一夜好眠,老馮洗了把臉,又填了一捆草料給馬匹,這才轉身進了大廳。那靠近門口的桌上早已經擺好了早餐,金黃的饅頭片和一盤滷肉加上一碗梗米粥。他暖心一笑,對小白這個小丫頭的一番真誠相待倒是也沒白費。
“馮叔,昨晚睡得好嗎?”小白把一杯熱茶放到老馮手邊,坐了下來。“那盤子炒螺絲味道還好吧?是我昨天剛撈的。”
“好吃好吃,還是小白姑娘記得老漢兒我喜歡這口兒。還有那道雞肉和小菜。也是好吃的很呀。小白呀,這往後誰要是娶了你,可真的是太享福了。”他興緻很高,夾起了一片滷肉放到了嘴裏。
“算了吧,馮叔,別開我的玩笑了。”
小白那段過去,當時在惠城鬧得人盡皆知,老馮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對了小白姑娘,這次去伏蠃地有什麼收穫呀?”
“馮叔,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叫小白就行,你也不嫌麻煩。”門外傳來些馬車的聲音,她看似生氣實則就是撒嬌的說了一句,出門迎客去了。得了老馮一聲大笑。
“老闆!”小廝快步跑來,是生客。小白看了一眼那十幾輛馬車的車隊,把那小廝迎進門來,那小廝卻發現,偌大的一個客棧,竟然只做了一個客人。他的臉色明顯不好起來,又發現牆上根本就沒有掛着菜牌,正猶豫要不要開口呢。看到那唯一一桌的客人跟前兒,放這些他們府里下人都不吃的粗食,嫌惡的表情便沒有遮掩。
老馮是市井中人,對這種踩高捧低的下人見得多了,若是別家,他倒也沒什麼,可這小白雖說和他沒多少來往,倒也是他願意真心相待的人,這一肚子的膈應便要發泄出來。小白看老馮的臉色不對,急忙上前填滿了半空的茶杯,示意他別說話。
不說那馬車製作精良,華貴無比,單說這小廝身上的派頭和所着衣物便知道絕不是一般人家出來的。小白不想和任何一個進迎客來的客人交惡,上前一步解釋道:“我們店裏能立刻打包的,只有四樣菜,和一些主食。”
那小廝看了她一眼,瘦弱不堪的普通女子,還有無法忽略掉的那一處深紅胎記。可她竟然能猜到自己是要即可打包的菜,還有些小聰明,便把心裏那一份怠慢放了起來,問道:“哪四樣?”
小白耐心的答到:“清燉牛肉、燉菜、肉糜丸子和燜鯽魚。主食有甜饅頭和蝦餃。”老馮不解的看了一眼她,不明白為什麼不把平日的菜名說出來。
“一樣來十份,要快。”小白想,一樣來十份,還得加快速度,她怎麼拿?難道這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小廝會幫她?那小廝明顯知道小白在想什麼,皺了皺眉,說道:“你只管準備你的菜去,一會兒自然有人來幫你拿。”說完轉身便出去了。
小白愣了一愣,噗嗤笑了出來。老馮也明白的說了一句話:“這到底是來跑腿的,還是哪家的少爺落了地了?不過,你怎麼不說菜名?”
“馮叔,我要是多嘴說了菜名,怕是他一道也不會買了。”小白笑嘻嘻的進了廚房,手腳利索的裝起了吃食。
剛打包了一份,就見一個粉衣丫鬟規矩的站在大廳那道大門門口,也不知道真是因為規矩好不進來,還是怕把自己的衣服弄髒了,小白倒也沒想什麼,只是一份一份的把食盒地給他,她再遞給身後的小丫鬟。
等着十份吃食全部打包完以後,那丫鬟把一個荷包遞給她,輕輕的說道:“本來沒有這麼多,但你的燜鯽魚很得咱們夫人喜歡,所以就另外賞了你。拿着吧。”
小白很是受不了那副恩賜的表情,可她跟銀子沒仇,伸手接過道了謝,等那丫鬟出了門,車隊開始慢慢前行,小白才又坐回了老馮對面,打開了荷包,若是平時,她才不會看,可今天她覺得荷包的分量有些重了。
“金子?”小白拿起那分量十足的金錠看了看。發現了底部沒有中書監三個字,而是刻了一個小小的印鑒,寫着信字。在慶國,刻着私印的金錠她只聽說過,卻從來沒有見過!想着那車隊去的方向是海興,小白有些奇怪的念頭,總覺得不好。
“喲,這可是遇上大人物了。”老馮眼裏不見一絲貪婪,是小白敬重他的另一個主要原因。這大叔年過五十還未娶妻,整日裏逍遙自在得過且過,真不知道早年有什麼遭遇。老馮喝盡了杯中的茶,起身告辭,也不跟小白客氣的要付飯錢。
“馮叔,下個月再見吧,下個月我再做些好吃的給你。”小白將早就打包好的幾樣零嘴遞給他。。
老馮笑了笑,終是不想對小白隱瞞什麼,說道:“本來我不想多話,可這次,林少爺親自去找了我,要我瞧瞧你好不好,前頭塌方了,他還挺擔心你的,你呀,也別太較真了,誰還沒個坎兒呢?跨過去就行了,一直放在心上,還是自己遭罪。”說著,把一包麥芽糖塞進了小白的手中,“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關於小白、林文娟和陳珩之間的事情,大家都認為是小白受了委屈,可沒有一個人跟她說,可以去怪誰,可以發脾氣,只是讓她想開些,好像小白就該這麼大度似的,小白撿了一塊兒麥芽糖放到了嘴裏,表情是說不出的煩悶,哎,連這糖都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