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風雲乍起
“什麼?”
我吃驚極了,趕忙湊近牆角觀察,這分明是一個中年的和尚,雷雲寺的和尚怎麼會刺殺自己的主持呢?
“前日,他還不是佛門中人。”
無衣大師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捋着自己蒼白的鬍鬚說道,“他本是喬裝香客李財主,上雷雲寺對我行刺。”
“這李財主本是行刺的,為何卻出了家?”
“因為一碗素齋。”
無衣大師臉上的愧疚之色越發沉重,又悄悄嘆了嘆氣。
聽見素齋二字,我便能猜出一二,無衣大師做的天下第一素齋,不但美味而且能激發凡人的佛學根性。
想必刺客李財主嘗過天下第一素齋后,悟性激發,初探佛理,棄暗投明,便順理成章的出了家。
“又是一位吃齋如佛的僧人?”我雖已猜到,但仍然禮貌的問話,以便無衣大師繼續講述下去。
“唐警探的智慧一向超出常人許多,正是如此。”無衣大師緩緩點頭,道,“這碗素齋卻害了他的命。”
“莫非素齋被人下了毒?”我甚是驚訝,一碗素齋怎會要了人的性命?
“貧僧親手做的素齋,當然不會有毒。”
無衣大師滄桑的眼中流露沉沉的悲傷,他垂下頭,聲音變得幾分沙啞說,“素齋無毒,有毒的是人心!阿彌陀佛……”
“此話怎講?”我繼續追問,此中定有故事。
“李財主棄暗投明皈依我佛,本是功德一件,可誰知他還有同夥。”機鋒和尚見無衣大師悲傷之色,便主動替他開了口,“李財主剃髮為僧第二日,他的同夥可能因為還未收到刺殺成功的暗號,便紛紛來了雷雲寺。”
我靜靜地聽,沒有接話。
“深夜刺客便行動了,他們趁着主持在大殿送佛念經之際,冷施暗器暗算,意圖致無衣大師於死地。”機鋒和尚的臉色黯然,繼續講道,“主持毫無防備,這一串暗器本是要了性命。誰知這時,已剃髮為僧的李財主突然撲到主持身後,用自己的身體生生為主持擋下了所有暗器。”
說完,機鋒和尚沉重的閉上了眼,口中喃喃念起了經。
“若不是嘗了貧僧做的素齋,他本可以好好的活着。”無衣大師滄桑的聲音令人心聲震撼,“唉,是貧僧害了他呀……罪過,罪過!”
此番情景實在令人心生感慨,一切都是天意,造化弄人。只是無衣大師的慈悲為懷着實無愧大師之稱,即使是本要對自己行刺的刺客,大師仍然以眾生姿態平等對待,將他人生命看得純真,看得重要。無衣大師隻字未提李財主若沒有嘗過那碗素齋,世間或許就少了一位佛學大家。
我低頭向“熟睡”在木床上的僧人,鞠了一躬。
“按照遺俠界的規矩,今日本該將其火化,但主持猜到你今晚應該回來雷雲寺,便要等你過目后才肯火化。”
“無衣大師總是很了解我。”我和無衣大師雖然多年來只有煮齋和吃齋的交情,但對對方的了解也並不算淺。
“李財主死前可有遺言?有提供刺客組織幕後主使的線索嗎?”我的話很直接,無衣大師既然要等我來檢查屍首,便要我幫忙查出罪魁禍首。
無衣大師搖了搖頭,彷彿在回憶當時的場景,道:“那日李財主替我擋下致命暗器后,已奄奄一息,卻掙扎着說了兩句話。他說我於他有重生之恩,故以死報恩。”
“第二句呢?”
“李財主說,‘他亦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可恩將仇報,故也只能以死相報’。”無衣大師複述出李財主臨死時的遺言。
“李財主真是俠義之人。”
我聽后不得不感慨,雖然身為刺客,但心中的俠義卻是光明磊落。死人不會說話,所以他寧願當一個死人,也不出賣自己幕後的主使,他的恩人。社會上多少活得光鮮亮麗之人,俠義之心卻不及李財主之萬一!
“雷雲寺僧眾為其凈身時,發現了一張貼身保存的信紙。”無衣大師雙手合十,慢慢走到牆角看着李財主的面容,說道,“信中簡短寫着暗殺的我的信息,同時也知道了,李財主本名李不仁。”
以不仁為名者卻為仁義赴死,真的不是蒼天開的玩笑?
“大師可否將信紙借我一看?”我認為信上文字雖然簡潔,但信本身卻能透露許多文字沒有表達的信息。
“貧僧已經將其燒毀。”無衣大師的神色漸漸釋懷,道,“李財主既然不願對幕後主使恩將仇報,貧僧亦當將這封信上的秘密,化為塵埃。”
“晚輩明白,我會從其他方向追查真相。”
雖然重要的線索被銷毀,但我非常理解無衣大師的做法,絕不能讓一個死人恩將仇報,尤其是一個為俠義而赴死的人。
“貧僧相信你一定可以查出幕後真兇。”無衣大師轉身,對我語重心長的說道,“其實幕後真兇是誰,貧僧並不執着。只是我雷雲寺一向偏居一隅,與世無爭,安寧了數十年,而今卻突然冒出神秘刺客,此事背後恐怕不簡單。”
無衣大師的話說到我心坎里去了,這幾天我遇到了諸多神秘的事情,恰在這個時候雷雲寺清凈地也染上了血光之災,我心中那團不詳的烏雲越發厚重。
無衣大師會不會是鐵人巷裏,還未困入鐵人樁的三位武學高人之一?
“遺俠界這片江湖吶,恐是風雲已起!”
無衣大師說完這句耐人尋味的話,透過窗遙望天邊的月,一雙蒼勁有力的手沉沉拍了一拍我的肩頭,然後便踱步離開了幽暗的卧房。
“風雲……已起……”
我望着無衣大師遠去的背影,心裏默默揣摩着這四個字的寓意,怔怔的出了神。
“李財主的遺體你也過目了,我們也離開吧?”機鋒和尚不緊不慢地詢問。
“遺體……李財主替無衣大師擋下暗器身亡的對吧?”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一個非常明顯卻被我遺忘的事情。
“沒錯。”
“那暗器呢?”
李財主的遺體上並沒有暗器,因為凈身時已經被僧眾清理,只有七個極小的細孔。
“正如那封信,那些暗器也因同樣的緣由被銷毀了。”
“你只需要告訴我,殺死李財主的暗器,是否和它們一模一樣?”
說話間我已從腰間取出兩根造型別緻的銀針,細如髮絲,肉眼很難發現的銀針。
“這……正是這樣的銀針。”機鋒和尚看見我手中的兩根飛鸞針時,頗為震驚。
飛鸞針,本就不該出現在唐警探的手上。
但唐警探手中所捏的,又千真萬確是夜鸞門的獨門暗器,飛鸞針!
唐警探手腕一抖,飛鸞針憑空消失,他大步跨出冷清的卧房,在皎潔月光的照射下,他說道:
“南山夜鸞門,我們非走一遭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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