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瓦落，生新
“我們現在，是在一起了嗎？”
在望着小縣城裏河面上的星空時，白蒹葭笑着問秦可新。
“你說呢？”
秦可新望着她笑。她也望着他笑。看來，他是真懂她，她曾經因為事業與愛情、家庭生活的糾結，居然就在他這不經意間，牽着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解開了這個結了。
風雨與共，同舟共濟，不離不棄，便是她對他此刻心裏的想法吧。
就在白蒹葭和秦可新在眾人的期待下終於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的時候，秦瓦凡卻在某一個夜裏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看着秦可新牽着白蒹葭的手，從他身旁走過，他想張開口說話，卻啞然無聲，他想伸手去拉，卻發現明明那兩人都盡在咫尺，卻似乎隔着無法跨越的時空，他和他們的中間，隔着透明的時空霧氣，可以伸手，卻無法真實觸摸到。
看着兩人在他眼前遠去，他猛然轉身追在他們的身後，心裏是那樣的戀戀不捨，卻又無可奈何地不甘。
從沒想過放棄，卻從不能夠擁有。總是一次次想轉身，卻在幻想中生出希望，讓他從不甘心，更是不舍。
醒來時，月光生涼，撒了一地。最近的幾天，他都吃睡在辦公室，以忙碌之名，逃離現實，讓自己獨自躲避在這空無一人的寂靜空間裏。
他知道白蒹葭和秦可新在步步靠近，但並不知道他們具體情形如何，但自己這一個夢，卻讓他清楚地預知到了他們相處的情形了。他和她的心相通，那麼，她呢？她的心，是否有哪怕一絲絲空隙是和他相連着的呢？不是都說心與心的意識是比光速還快的么？他如此一夢，怕是她也在她的世界裏對他有所思想吧，他此刻此心，又能否有一念間觸及到她心呢？
苦惱的秦瓦凡，苦惱得不知所措，恨不得從床上爬起，卻又想不出爬起后還能幹什麼，可這躺着也是苦悶的，一雙手腳不知該怎麼擺放才舒服，身心不安。
大概就是這樣吧，他如此惦念着她，但他的現實生活里，卻始終也不能有她的身影，她的世界裏，他也不能長伴左右。雖同在一片天底下，卻如同身生兩世間。
而他之所以如此放不下，除了愛，便是不甘心吧。愛恨本一體。一世為友，不是早就說好了的么？這何嘗又不是一種珍貴呢？他以為自己早看開了，卻原來並沒有，現在，終於是到了要徹底放開的時候吧。
秦瓦凡透過窗戶，望着懸空的明月，各有團圓，如何不好？
一顆心，似乎飄到了圓月里。終於，算是塵埃落定。他想，他應該可以真心祝福他心目中的她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了吧。
輾轉反側中再度入夢的秦瓦凡，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陽光早已覆蓋了昨晚落滿月光的那一片地面。他將這一年來的工作做了最後的收尾，不到中午就去了秦家飯店找秦胖老闆一起好好地搓一頓了，白榆正坐在飯桌旁，等着他。
午飯後，照例回家午休的秦瓦凡，看見妻兒正團團圍坐在長沙發上歡樂地笑鬧着什麼，便也湊過去，一起加入這笑鬧中。眼前的這三張笑臉，便是他的生活陽光。人，應該知足常樂才好。慾念是前進的動力，卻不應該是傷害的利器。他在心裏謂嘆一聲，暖融融中，一夜愁思，頓消。
“老公，想吃什麼水果？我去洗。”
妻子趙紅在生活與時間的磨礪下，倒是溫柔了許多，一把女中音在心情好時低沉柔緩。雖也免不了和家庭主婦都有的抱怨，但他也在她的付出與抱怨中找到了應對方式，不能每次都很好化解，卻起碼能讓自己心裏不為所亂。生活里兩人的這種遷就，談不上需要弘揚，卻如同廚房灶台上的抹布，不是很美觀，卻很實用，離不開。
春節過後。開春。
“恭喜秦老闆啊，要建新樓了啊！”
一群人圍着秦瓦凡，說著賀喜的話。就在他的廠房式的辦公室的一旁，一輛巨大的推土機停在一旁。秦伯秦嬸家的老房子在過戶到秦瓦凡手裏時，倆老就知道一定會有這樣去舊迎新的一天了，但他們，在此刻，更期待自己這老房子的新未來的到來。
老房子裏的傢具物什早已處理妥當。灰白里飄着灰黃的雨跡的土磚牆，長着長茅草的排排灰瓦，如同老舊的身軀，也在安靜地等待着進入歲月通道，在一代人的記憶中的影像中永生。
秦瓦凡的父母親、妻兒岳母、白榆一家人，也都圍站在一起，見證着秦坊縣一角里將要發生的歷史的一刻。
初升的太陽陽光普照。算好了時間，是在九點三十分開土動工。
“轟隆”一聲，黃色的推土機舉臂起落間，這立了幾十年的老瓦房，就這樣如同一位終於站不住的老人，轟然倒塌。一地黃土白牆粉，上面鋪蓋着零碎了的灰黑色瓦片。
秦瓦凡心裏忽然覺得心裏被推土機碾壓了一遍后又迅速在陽光里恢復了生機。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也許，這就是涅盤重生吧。
他的眼裏，透過飛揚的塵土，似乎看見了四層小樓的拔地而起，那裏，承載着他和他們的將來。
一旁的秦伯秦嬸卻在第一聲轟隆聲里低頭抹眼淚，在第二聲轟隆聲里抹乾了眼淚抬起了頭，也開始有着嚮往與期待。
秦爸爸和秦媽媽則在轟隆聲中喜極而泣，他們的淚光里，是對自己兒子的有作為的激動，老舊成新，本就是理所當然，只是，這個理所當然，卻是有着自己兒子的參與，他們的心裏，是沒被辜負的喜悅與信任。
趙紅和自己的母親，帶着兩個小孩兒，避開了這灰塵漫天的施工地方，在不遠處追逐歡笑，在趙紅的心裏，這是丈夫的事業的新開端，也是她的家裏的新開端。兩個孩子，從一開始就站在新新時代，回望時，大概都看不見瓦片漏到牆角里曾經有過的歡樂悲傷。他們，將有着他們的悲歡交集。
白榆和着秦瓦凡並肩站着，一旁是他的家人，臉上同樣在陽光下流動着喜悅、期待與憧憬。
秦坊縣的昨天也好，今天也好，明天也好，都因為有着秦瓦凡、趙紅、白榆和身邊這一群人而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