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等
“不是吧,你還真痛不欲生了呀,她真去廣州見男朋友了?”
白榆沒想到自己還真是一語成讖,顧不得自我表揚自己未卜先知的聰明勁兒,驚訝地確認道。
可不嘛,他從沒聽說過白蒹葭有男朋友了啊,從秦瓦凡這非同平日的傷感,可以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地肯定是真的了,而且人家的白馬王子還在廣州這麼繁華的大都市,那秦瓦凡這匹黑馬是要人仰馬翻一陣子了。
“誒?你怎麼知道她要去廣州的?”
秦瓦凡忽然醒悟似地瞪大了眼直視着白榆,大聲質問起來。
“我,我,我不知道啊,這不是你說的嗎?”
白榆一臉冤屈。
“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的?”
秦瓦凡也是一臉愕然。
“昨天,昨天晚上啊,你真是喝糊塗了啊,你跟條醉魚一樣橫在床上時和我說,讓我別讓她去廣州啊!”
還好,沒形容成死魚。
“然後呢?”
秦瓦凡容不得去辨析白榆話里的細節,大叫着追問。
“然後,然後我就,呃,呵呵,剛好接到白梅的電話,就試探着問了她一下蒹葭的情況……”
白榆話沒說完,就對上了秦瓦凡殺人般的眼神,趕緊縮頭辯解:
“但是我沒有肯定啊,說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蒹葭,也千叮萬囑讓她別和蒹葭說,等我今天問清楚后再讓她問啊!”
“那你今天上午有一個早上加一個上午的時間,你怎麼不問!?”
秦瓦凡恨得牙齒碎裂。
“一早上你長睡不醒我哪敢吵醒你,不就是想讓你多睡會嗎?一上午寢室長都在那,我要說了,你不是更不得吃了我呀?”
白榆委屈地解釋。
其實他但凡多動一下腦子,就該知道,可以單獨叫秦瓦凡出來說兩句的,這樣起碼秦瓦凡見白蒹葭前心裏會有個數。
可慢性子的白榆向來什麼都順其自然,從不着急,這事他也想着不會因為這半天的延遲就出什麼大事。誰知道,看起來,好像真的出大事了。
“莫非她已經買好票準備去了?”
白榆又不合時宜地添油加火了一把。
秦瓦凡急火攻心,朝他翻了個白眼后,就再懶得理他,開始重新回憶中午見白蒹葭的情景。
怪不得今天從開始到最後白蒹葭都沒有好臉色啊!雖然她那麼善良,慍怒不是直接朝他潑撒過來,但那種暗含的生氣里,肯定已經有不信任的成分在了。
他用電話線連了那麼久,陪她聊天那麼久,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獨屬於他和她的信任大廈,說倒就倒了,而這樣的傾倒,竟然就是因了自己酒後的一句話,被白榆聽見了,然後白梅就知道了,然後蒹葭就算原諒自己,也很難和從前一樣信任自己了。
“哎,算了算了,事已至此,說不說也都沒什麼意義了。”
秦瓦凡不知是說給白榆聽還是說給自己聽,還真是一副心要死的模樣。
“什麼事這樣嚴重,都到沒意義的地步了?”
白榆還在旁邊陪着呢,但這驀然響起的聲音很顯然不是白榆的,是他們有為的寢室長尚初的。
在尚初眼裏,寢室里的這五位男生個個都是自己的兄弟,是自己需要關注幫助和愛護的親人般的兄弟。現在聽見自己的一個兄弟說了這麼嚴重頹廢的一句話,他當然有責任有義務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來拉扶一把了。
“呵呵,老大,你這問題我就不敢回答了。”
白榆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臉傷情的秦瓦凡,裝出一個無辜又戰戰兢兢的樣子。
秦瓦凡沉默。
“到底是哪家姑娘?讓我們的足球王子昨天踢了兩小時足球流了兩噸汗回來,到今天還這樣魂不守舍呢?”
尚初一看就知道秦瓦凡就是為情所困。
“咳咳,老大,要不咱們還是進去,讓他在這吹吹風,醒來了再說吧?”
白榆拽着尚初的手就要轉身回寢室。
“追女孩子,最要耐心了,如果當面鑼對面鼓地說不清,那就靜待花開吧。”
老大就是老大,雖然不知道情形,但說的話總是能讓人覺得很管用。
秦瓦凡也的確除了靜待花開,就毫無辦法了。
當天晚上,秦瓦凡很想給白蒹葭打電話,但想到白天裏見她時兩人都淡着臉的情形,還是摸了摸話筒,又默默地縮回了手。她此時,恐怕並不想聽見他的聲音吧。
第二天是周五,秦瓦凡猶豫了一天,暗中在中文樓下等着,想看上白蒹葭一眼,但始終沒看見,傍晚的草坪上,人來人往,也沒有她的身影。
他終於沒忍住,戰戰兢兢地撥通了白蒹葭寢室的電話,無論什麼理由,他無法剋制住自己的內心想知道她此時在哪裏的慾望。
“你找蒹葭啊?她不在!”
白蒹葭的室友回答得乾脆利落。
“那她是出去圖書館了還是教室,還是說去哪裏了呢?”
秦瓦凡的聲音里充滿討好。他此刻怕極了得罪這能告知他白蒹葭去向的聲音。
“不知道啊,我下午回來就沒看見她了!”
“那你能幫我問問嗎?我找她有點事,比較着急。”
“哦,稍等。”
接着,秦瓦凡就聽見那個聲音在大聲地詢問:“誒,姐妹們,你們有誰知道蒹葭去哪裏了嗎?有人找她有事!”
“不知道!”
一群聲音此起彼伏。
秦瓦凡便固執地站在走廊的暗處,像個深情的偵探,溫柔地堅定地注視着對面二樓的樓層。她不在,他就等,直到看見她為止。
不知過了多久,秦瓦凡腿酸了,就踱兩步,腦子裏時而亂鬨哄的,時而一片空白,情緒也時而傷感時而平復。身旁過往的人有的拍拍他的肩,相互笑笑打個招呼,有的也專註在他們自己的想法裏頭,並沒發現站在燈光的暗影里的他。
白榆不知什麼事外出了,寢室長尚初去圖書館了,其他幾位端坐在電腦旁正聯網打遊戲打得不亦樂乎,遊戲裏的兵器撞擊的聲音在寢室里回蕩。秦瓦凡如同灰暗處的一位身形單薄的小老頭,側面看去,佝僂着腰,看不清表情,伸着脖子直視着前方某一處,安靜得一言不發。
他期待着兜里的小靈通響起,但這小東西卻比什麼時候都安靜,毫無動彈。八點、九點、十點……他的心裏涼意越來越濃。本就深秋,風裏夾雜着海的氣息,讓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個久未歸家的孩子,想哭。
白榆十點多從外面回來時,他讓他給白梅的寢室打電話,但白梅去找了一圈,也不知道白蒹葭去了哪裏。
十一點他再打電話過去白蒹葭寢室,卻一直是佔線,他跑到陽台伸長脖子,希望看見的是她落在白月光里捧着電話機煲電話粥,但很傷心,他可以肯定,那個站在走廊處抱着電話訴說的人留着長發,一定不是她。
他不知道該不該用絕望來形容自己的等待,只是覺得自己像一隻困獸,進不得退不得,什麼都做不了,被綁縛在一種無助又悲傷的情緒里,連找人傾訴的力氣都沒有。
他終於,被白榆拖回了寢室,只剩下一輪滿月,孤寂地掛在空中,繼續幫他等待心中的那位待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