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

施小愛看了看靳瑞莎的高跟鞋，心裏跟之前兜兜一樣鬱悶：“這麼高的高跟鞋，我怎麼就沒聽見聲音？”

跟着靳瑞莎來的，還有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那人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顯示器，低頭對靳瑞莎說了什麼。

靳瑞莎點點頭，道了聲謝，走過來放低聲音說道：“現在不是探視時間，我找朋友先帶你們進去。”她盯着茉莉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接著說，“他們兩個情況都不太好。付太太大概一刻鐘后就到，你們要快。”

聽到付太太要來，茉莉的舅媽不知為何緊張起來，忙不迭地點着頭說：“好，好，我們先進去。”又拉着茉莉安撫道，“茉莉乖，聽舅媽的話，其他的以後再說，咱們先進去看看。”

茉莉沒點頭也沒搖頭，獃獃地被她舅媽牽着，跟着白大褂進了ICU。

透過大門上半部的一小塊透明玻璃，施小愛看着他們換無菌服，穿鞋套，又往裏走，再進了一扇門，那裏邊應該就是病房。

門外的人都安靜地等着。

其他病人家屬也沒有因為這明顯的違規操作有什麼異議。

走到這裏來的人，不管是門裏的還是門外的，在乎的只有活着。

其它的，都看開了。

不進去也好，只要知道他們還好好的。

如果醫生突然來找你，反而可能要面對最不敢想像的那一幕。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施小愛趁機偷偷地打量着靳瑞莎。

雖然心事重重，但她還是跟往常一樣，連頭髮絲兒都打理得那麼精緻。

從第一次見她，就是一頭烏黑的大波浪。

據說有老員工私下表示，在TP的一大願望，就是希望看到靳瑞莎剪短髮。

其實像她這種職場白骨精，很多不會選擇這種太過女性化，又容易顯老氣的髮型。

但在靳瑞莎身上，卻絲毫沒有削弱她的銳氣。

連初次見面的人也不會被那些溫柔卷迷惑，認為她是個好說話的角色。

似乎突然想起庄菲和施小愛的存在，靳瑞莎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說：“蘇南一會兒就到。”然後特意看了一眼施小愛，問道：“你跟茉莉關係很好？”

“嗯。”施小愛回答，着實拿不準靳瑞莎的意圖，沒敢多說一個字。

這是她第一次跟靳瑞莎面對面說話，以前就算跟人力行政打交道，哪輪得到她面見這位付總面前的大紅人。

靳瑞莎嘆了一口氣：“最近她可能會很難過，有空多陪陪她。”

如此私人化的一句交代，非常不符合靳瑞莎作為人力行政總監的身份，讓庄菲和施小愛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施小愛心想，難道這就是蘇南叫自己來醫院的原因，來陪茉莉的？

這時候大佬們還有閑心考慮到茉莉的朋友是誰？

就在施小愛為TP的溫情關懷感動，但也疑惑的時候，又有人過來了。

這次，她清楚地聽到高跟鞋的聲音。

在醫院特殊處理過的地板上，來的這位依然走出了T台感，鏗鏘有力，聲聲入耳。

一直安安靜靜站在一旁，幾乎沒有存在感的李特助快步迎了出去。

幾乎同時，施小愛瞅見靳瑞莎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奇怪微笑。

這次來的是三個人：蘇南，以及之前跟蘇南一起出現的“亂毛”，走最中間的是一位闊太。

是的，一眼望過去就知道她是個有錢人。

不是說她滿身大LOGO的名牌服飾，也不是說她穿金戴銀十指都是鴿子蛋，更不是說她神情倨傲眼睛長在頭頂上。

相反，一身極簡風的奶白色套裝，褲子長到及地，材質一看就是穿起來舒服但很難打理。

首飾不多也不少，混搭合理又畫龍點睛。

駝色的包包是施小愛一眼能認出來的，那種大家都知道，但沒幾個買得起的死貴死貴品牌基本款，跟腳下的一雙駝色高跟鞋上下呼應。

總之就是有時間、有品位、有人民幣，又不怕臟，不用走太多路，外加不用自己清洗，也許就只穿一次的人，才會有的打扮。

很顯然，這就是老闆娘付太太。

施小愛感到很滿意，覺得真實的付太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有氣質，符合自己的預期，這也許是今天遇上的唯一舒心事。

施小愛跟着庄菲在最初跟付太打過招呼之後，就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聽大佬們說話。

雖然其中摻雜了一些高層的隱秘，但也沒有避開她們倆。

施小愛這才搞清楚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

車禍發生時，錢師傅當場昏迷，付繼仁是清醒的。

120到了之後，付繼仁讓醫生通知了靳瑞莎，叮囑她在自己術后，醒過來之前要怎麼處理。

第一條就是禁止TP任何高層到醫院探望。

而靳瑞莎得到消息后，第一個通知的是付太太。

錢師傅情況太嚴重，一到醫院就進了手術室。

付繼仁一直等到付太太、靳瑞莎以及私人律師到了之後，才開始的手術。

醫院方面很快知道了付繼仁的身份，也很重視。

雖說生命面前一視同仁，但這種名人一舉一動備受關注，估計很快就有媒體跟進，院方也不願出什麼岔子。

付繼仁昏迷前要求盡全力搶救錢師傅，自己什麼待遇，錢師傅也要享受什麼待遇。

聊到付繼仁讓靳瑞莎通知蘇南到醫院，一直沒什麼表情的付太太抬頭看了蘇南一眼。

靳瑞莎解釋道：“付總可能是想到，當時蘇南應該是和Byron在一起，可以儘快趕來陪您。”

Byron？原來“亂毛”叫這個名字。

施小愛一直在默默消化靳瑞莎的話，某個關鍵點呼之欲出，就在這時，ICU門開了。

還是之前那位白大褂領着茉莉和她舅媽走了出來。

倆人明顯都哭過，神情凄苦地相互攙扶着。

施小愛正要上前，卻被庄菲一手拉住。

她這才注意到，靳瑞莎、李特助，包括才到的蘇南，都當做沒看見茉莉似的，沒有動。

茉莉三人看了這邊一眼，發現多了幾個人，尤其是被圍在正中間的付太太。

茉莉舅媽趕忙抹了一把眼淚，拉着茉莉就往外走，甚至那個引路的白大褂都當做不認識靳瑞莎，就這麼離開了。

施小愛猛然意識到，自己肯定正在目睹一個超級大八卦，只是這個秘密層級太高，自己估計hold不住，還是不知道為好。

蘇南這時突然開口：“正好說到這兒，我來介紹一下。Byron，這是庄菲，她是你的運營中心經理；這是施小愛，中午你在公司見過，也是你部門的。”

靳瑞莎接過話頭：“Byron你現在已經是企劃創意部的總監。付總本來想親自向TP上下引薦，沒曾想出了這事兒。這幾天我根本離不開醫院，蘇南明早又要去加拿大出差。聽說小愛見過你，所以我就讓蘇南把她們叫來了。庄菲兼任過前任總監的助理，對各塊兒都很熟，正好可以幫上忙。”

“還有那麼多高層元老，像黃副總，也是見過Byron的。”一直沒說話的付太聽到這兒，不滿地開口了，“就算你和蘇南在，也不夠分量吧。現在這樣安排是不是太草率？下面的人如果覺得上頭不重視，可能不利於Byron開展工作吧。”

“您說得對，我和蘇南肯定不夠格。照理說確實應該讓副董們出面。可目前高層都不許來醫院探視，我們擔心通知了他們，到時候問起付總的事兒，也不好回答。乾脆就避開了。”

付太太也知道付繼仁下的禁令，不好再說什麼，神情冷漠地把頭轉向一邊。

倒是“亂毛”，哦，不！是新總監！他不介意地擺擺手：“沒事兒。表姐你也知道，我隨便慣了。再說現在情況特殊，姐夫的事兒最重要。”

接着，他沖庄菲和施小愛伸出手，笑道，“兩位好，我是熊拜倫，你們也可以叫我Byron。”

不知道庄菲是什麼情況，反正施小愛是完全傻了，機械地伸出手，無意識地配合著搖了搖。

靳瑞莎對庄菲說：“明天Byron就要正式開展工作，你今天先大致給他介紹一下基本情況。”然後囑咐施小愛，“小愛你去VIP病房看看。我今天只帶了易姍過來。你去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付總隨時有可能醒過來，病房要提前準備好。”

施小愛連忙點點頭，懵懵懂懂就往外走，卻突然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VIP病房在哪兒。

幸好這時又降低了一陣存在感的李特助說話了：“小愛沒去過VIP病房，我帶她去。順便跟醫院再確認一下今晚值班醫生和護士的情況。”

這話聽在施小愛耳中如天籟之音。

她算是明白人家為什麼是董事長特別助理了，該低調的時候絕對不招搖不顯眼，但一直對正在發生的事保持高度的關注，可以隨時用最自然的方式應對突髮狀況，總之就是讓人舒服啊！

施小愛正準備對李特助投以感激的微笑，卻聽見蘇南說：“不用，還是我去吧。這家醫院院長是我爸的大學同學。我順便去拜訪一下。你等會兒還要送付太和Byron回家，就不用兩頭跑了。”

於是乎，施小愛跟着蘇南進了電梯。

她突然覺得，也許這瘋狂的一天從電梯開始，以電梯結束，這之後應該就不會再受什麼刺激了。

但事實證明，還是自己太年輕、太單純。

電梯門一打開，施小愛就看見等在大廳的茉莉三人。

蘇南徑直走了過去，先拍了拍白大褂的肩膀：“謝咯，改天請你吃飯。”

“你肯定會忘的，我還是直接去你家吃師母做的水煮魚吧。”白大褂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情，說道。

“你去吧，”蘇南笑着說，“在吃辣這件事上，我媽比較喜歡你這個小老鄉。”

兩人很熟，也沒再繼續客套，就揮手說再見了。

施小愛則是一走近，就抱了抱茉莉，又客氣地跟茉莉舅媽打招呼：“阿姨好。”然後就等着蘇南指示下一步動作。

她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自己什麼也別問，跟着走就行，反正已經發生了太多怎麼想，也想不清楚的事兒。

蘇南先向茉莉舅媽問了聲好，然後說：“醫療費的問題你們不用擔心，TP全部負責。莎姐已經讓人在對面賓館定了房間，也準備了基本的生活用品，錢師傅出院前你們都可以住那兒。”

“謝謝。但是我想留在醫院，我怕萬一，萬一……”茉莉舅媽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

“阿姨，您的心情我理解。不過錢師傅這次住院不是一兩天的事兒，你們要長期保持好的精力，休息很重要。

施小愛也趕緊幫腔：“是啊。阿姨，您可不能垮了。您要是再有點什麼，茉莉可咋辦啊。”

“今晚錢師傅在ICU，你們就算留在醫院也進不去。莎姐安排了人留守，有什麼情況會馬上通知你們。賓館就在對面，五分鐘就能過來。”

說完，蘇南向電梯口招了招手，行政易姍背着一個大包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病房都安排好了，隨時可以住進去。”易姍對蘇南說道。

蘇南點點頭，繼續對茉莉說：“易姍的房間就在你們旁邊，有什麼需要直接找她。一日三餐都會送到你們房間，想吃什麼也告訴易姍。”然後又吩咐易姍：“你先帶她們去賓館休息，如果需要回家拿東西，安排車接送一下。”

施小愛見到易姍的那一刻，知道自己不用去VIP病房了，甚至靳瑞莎原本就沒打算讓自己去。

很明顯，易姍是從這棟樓電梯裏出來的，那VIP病房就應該在樓上，蘇南剛才卻直接帶着自己往樓下走。

那下一步該幹嘛呢？

照理說也到了下班時間，自己很想多陪陪茉莉，可領導沒發話，哎……就當加班吧。

還好蘇南沒忘了她。

一切都安排妥當后，蘇南看了看一直盯着他的施小愛說：“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