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顧笙歌拿着書的手抖了一抖，應罍聽到這，也終於抬起了他尊貴的頭。
不知道為什麼，婚書明明不是自己劈的，但此刻時遠卻非常心虛。但也不得不佩服荀苕的膽量，從沒有人敢明目張胆的和王爺對着干，她居然敢當場把王爺賜的婚書劈了。
應罍放下手中的奏摺，那張俊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駭人得很。
這種情況下，時遠當然是希望躲得越遠越好。
見應罍並沒有別的指示，“卑職告退。”時遠行了行禮，忙不迭的落荒而逃。
應罍屈起手指，輕輕地扣着桌子，偏過頭，眸子完整無暇注視着顧笙歌，眼中雖是平日裏的淡漠和平靜，此時卻意外的帶着一絲戲謔。
顧笙歌腦袋一轉，頓時明了。
輕輕起身，端上一杯熱茶，湊上前去，笑眯眯的說道：“王爺先消消氣。”應罍看着面前笑得特別狗腿的小姑娘，默了默，也不拆穿她，相當自然的接了過去。
打開蓋子，輕輕磨了磨杯沿，動作緩慢而又流暢。見他喝下一口后，顧笙歌又湊到他身後，伸出小手極其狗腿的輕捶着應罍的肩膀，邊捶邊笑嘻嘻的說道：“王爺，畢竟人言可畏，萬一阿苕只是不小心將婚書蹭到一丟丟呢，對吧。”
沒有任何回應，顧笙歌想了想，看來得換一招，來點猛的，隨後面不改色的開口道：“況且阿苕從小就將你視作崇拜的對象，怎麼會對你不尊敬呢。”
“崇拜對象？”應罍終於出聲了，只是聽完后，那雙宛如矇著一層冰霜的眼睛，似乎有一點....嫌棄
顧笙歌得到回應，似乎看到了希望，連忙點頭：“對對對，”還不忘添油一番：“她輕口說與我聽，不會有錯的。她說你神武英勇，英俊瀟洒，舉手投足間滿是高貴，聰明睿智無人能及，朝堂上運籌帷幄，戰場上神擋殺神佛擋**，情場上更是風流倜儻，不沾染一絲塵氣，宛如蓮花出淤泥而不染。”
那麼多話一口氣說完不帶喘的，話音一落，顧笙歌連忙深吸一口氣，生怕自己背過氣去。
顧笙歌編得自己都覺得有點瘮得慌，但應罍卻聽得臉不紅心不跳。
老神在在耳朵靠在椅子上，幾口下去茶已經見底，還不忘開口指揮她：“左邊再捶一捶。”
“哦。”
顧笙歌只好認命的捶了捶左肩，這招還是不管用。嘖嘖嘖應罍不愧是應罍，就算將他誇上天眉都不帶皺一下的。
來軟的不行，來硬的她也不敢。想到這顧笙歌小腦袋立馬拉聳了下來，半晌后，應罍聽見背後小姑娘委委屈屈的開口：“王爺當時不是說好不計較的嘛。”
“本王自然不計較，”應罍手指輕輕扣了扣空了的茶杯，顧笙歌驚喜的抬起頭，連忙自覺地續上茶水，遞了過來：“當真？那王爺是不是不追究了？”
應罍接過茶杯，對上顧笙歌亮晶晶的大眼睛，面無表情的說道：“賜婚的事，確實不計較。”說完話鋒一轉，語氣帶着絲絲冷意。
“可是，劈了本王親手寫的婚書，又是另一回事。”
“我敢保證阿苕對王爺絕對沒有不敬之意。”
“她確實沒有心中對本王不敬”應罍神情淡淡的抿了一口茶，冷冷的說道：“她是直接動手了。”
“.......她..她性子比較直，有點衝動了。”
“衝動？”應罍冷冷一笑，“這次是劈了本王的旨意，那下次是不是直接要將本王也劈了？”
“不不不，她絕對不會！！”顧笙歌瘋狂搖頭，
“你又如何肯定她不會。”應罍眼神涼涼的瞥了過去，
她要是會，你砍我！顧笙歌話卡到嗓子眼，下一秒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就這麼相信她？”
“為了她甚至不惜犧牲本王嗎？”
“從始至終你可曾有考慮過本王？”
突然的三句話，說得顧笙歌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神不好，她居然從應罍臉上看出了一點受傷，還有那雙淡漠的眸子閃爍着的一絲...委屈？？？？
腦海中閃過這個詞的時候，顧笙歌頓時倒抽一口氣，這個詞用在誰身上，都不可名出現在應罍的身上啊！
應罍卻偏偏目不轉睛的注視着顧笙歌，像是要將她整個人看穿，直戳她的良心。那個眼神，讓顧笙歌怎麼想都覺得，自己此刻就是一個流連花叢的負心漢，而應罍就是那朵單純被騙的浪里小白花。
看到最後，看得顧笙歌臉上滿是彷徨迷茫，神情中滿滿的負罪感，開始忍不住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不...不是這樣的。我怎麼可能，會將你置之不理。”顧笙歌輕輕低下頭，雖然壓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但還是頓感罪孽深重。不知道為什麼，平日裏不可一世，身處雲端的人，突然現在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人脖頸像是被什麼哽住一樣酸澀，心疼得心都在顫抖。
“諒你也不敢。”語氣相當傲慢，相當欠揍。
？？？？？
顧笙歌猛地抬頭，發現應罍一臉淡然，悠閑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淡然得彷彿方才一臉受傷的不是他，剛才一切也只是一場夢一樣。
滿腔的心疼突然間化成了一縷青煙，從顧笙歌頭頂徐徐升起。
恍然大悟的顧冤大頭默默咬緊了后槽牙，敢情方才的所有悲傷的情緒是這位大爺閑得發慌？
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道：“王爺方才該不會是在逗我玩吧？”
“嗯。”極其惡劣，極其囂張！
“為什麼？！”
應罍抬了抬眼皮，懶懶的反問道：“難不成，逗本王玩？”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威脅。
“.......”
不敢不敢，惹不起惹不起，您隨意。
顧笙歌十分有骨氣的轉身就走，下一秒應罍眼疾手快的將人又拉了回來。小手一瞬間被溫暖緊緊的包裹着，可顧笙歌心中氣不過，掙扎了一下，但奈何應罍的手就像銅牆鐵壁一樣，讓她動彈不得。
手上一松，腰上突然湧上一股力，顧笙歌一時間毫無防備，直直的坐到了應罍的腿上，頓時臉上瞬間爆紅，還未等顧笙歌發作，應罍先一步將細腰摟緊，接着低低發聲：“聽話別亂動，本王還有幾本奏摺沒看完，你乖一點。”
流氓！！！
顧笙歌在心中恨恨的罵了一句，但還是老實下來了。適應了一下，便不客氣的將全部重量放到他的腿上。
感受到腿上一沉，應罍不着痕迹的隱隱笑了笑，手中的奏摺翻了幾頁，隨口說道：“過幾日隨本王赴一個宴。”
“什麼宴會？”
“隨意應付一下就好，不用在意。”
“嗯知道了，”顧笙歌點點頭，不打算繼續問，反正有他在身邊，誰的宴會都一樣。
後來應罍沒再說話，只是一直看着手中的奏摺，顧笙歌閑得無聊，將手臂疊在桌上枕着腦袋發獃，也許是周遭太過安靜，又或者是應罍在身邊讓她感到安心，不就便昏昏欲睡了。
“那王妃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應罍仍是在看着奏摺，一句冷不丁的話響起，淡淡的語氣，帶着一絲溫柔，在安靜的房間內，顯得格外溫馨。顧笙歌腦袋渾渾噩噩的，轉了半天，才緩緩開口：“什麼？”
“怎麼看本王”
顧笙歌靈台還是不太清醒，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方才她好像瞎編了一段阿苕對他的評價。
“我方才說過了，”她想清醒過來，可男子輕柔低沉的聲音，宛如催眠劑，將顧笙歌的意識一點一點吹散。
“不是。”簡單兩個字，卻十分肯定。那些話關於另一個人，不是出自你的內心，所以我不想聽。無關你的，我都不想聽，也不想管。
又過了很久，應罍以為小姑娘已經沉沉睡過去，便不再開口。這時，耳邊輕輕響起女子柔柔的聲音，不是很清晰，帶着半夢半醒間的呢喃和小情緒：“月亮。”
我來自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不斷穿梭，習慣在黎明到來后拚命逃脫，太陽早已與我無關。我嚮往光明，卻懼怕如烈火般的驕陽。
我始終潛行在夜裏偶爾會覺得命運不公，可又因為遇見了帶着溫柔的光而來的你，而覺得老天其實待我不薄。
樓蘭人信仰月亮，它神聖不容侵犯。而在這偉大的信仰裏面，你卻是我小小的執着。
我啊，真心的，虔誠的，愛着你。
既是在愛着你，也在拯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