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且少年 第二章
我雖從未見過修士——啊,那長乘先除外,但撞我之人與旁人的差異我還是可以一下子分辨的出,何況非天還動了一下。
我與舞縹緲對望了一眼,當即追了上去。
那人看似在人群中跌跌撞撞,但其實跑得十分快速,恐怕連一匹好馬都比不過他。但我和帝江也都非什麼尋常人,直接追了上去。
只不過在追趕的過程中,我明顯感覺到不止我們在追那修士,身後還有別的什麼人。我尋了當兒回頭望一眼,卻看不到什麼人,十分詭異。
“縹緲……”
我忍不住問舞縹緲,卻見她對我使了個眼色,叫我莫要開口,顯然,她應也是感覺到了什麼。
“來!”舞縹緲忽然拽住我的胳膊,將我拉進一個衚衕里,尋了個門口躲了進去。
“你看。”
順着她的眼神望去,我果然看見有十數個“影子”一樣的東西在依舊沿着之前那修士的路徑在追。這影子十分奇特,就好似一團水似的,又像是被火焰燒灼塌陷的空間,扭曲着,逐漸勾勒出的一個個形似人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麼東西?人嗎?”我不曾見過這樣的玩意兒,覺得很是有些奇怪。
舞縹緲小聲說:“這是有人運用了傀儡術,在傀儡身上打了隱身符。”
“隱身符?可是我怎麼能夠看見?”我越發覺得奇怪了,雖然那些什麼傀儡很難一下子被發現,但只要有心觀察,還是可以看出來的,這大庭廣眾之下,有什麼用處嗎?
舞縹緲瞥了我一眼:“公子你自己天賦異稟而不自知,你的身體異於常人,視力自然也遠非常人可比。這些傀儡身上的隱身符不高端,大約也就是金丹修士所做,對付這些世俗之人足夠了,但對我們而言卻半點沒有效用。”
我這才記起來,我的確視力比常人好得多得多,別人看不見我能看見,倒也不是不可能。“傀儡是什麼?金丹修士又是什麼?”
“傀儡就是在非生靈的物件上附着靈識,可以短暫根據附靈者的意識而行為的東西。就如同是木偶,牽引的線變成靈識而已。”舞縹緲知道我對此不甚了解,所以也樂得解釋。只是說話間,已經用匹練纏住我的腰間,快速追了上去。
“至於金丹,是修真界的一個境界統稱,恩……這等你踏入修真界,自然而然便知了。”她又說。
我點點頭,就沒再問。我知道即便是現在她告訴我了,我也是一知半解。
跟隨着那修士和一眾傀儡,追出去約莫數百里,在一處荒野之地,便看見那修士已經體力不支,速度已經慢了下來,被那些傀儡追上。
那些傀儡瞬間圍住了那個修士,雙方瞬間打鬥起來。
舞縹緲就帶着我,在一里開外的矮山上看着,沒有下去。
“這些傀儡要殺那修士。”我看了半天,看到那些傀儡招招發狠,完全就是置之死地的打法,不過幾個呼吸,那個修士身上有多了許多傷口,甚至左臂直接廢了,掛在肩膀上晃悠着。
舞縹緲微微點頭,道:“最多再過十個呼吸,那修士就支持不住了。”
我一咬牙:“走,我們去救他!”
舞縹緲看了我一眼,算是應下,卻將我丟在一旁:“那些傀儡有些邪,我去吧!”
說著,我便看見舞縹緲瞬間飛了出去,哪怕沒有變換本體,速度之快也像離弦之箭一般,一路殘影,一個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打鬥場之中,揮手稍稍用力,匹練如蛇舞,又似靈鞭,抽在那些傀儡之上,瞬間就將他們的隱身打破,一個個地在地上現了形。
我這時也追趕而至,見到那些傀儡原形,竟就是一個個人形的木偶。
舞縹緲手指拈着幾張黃色符籙一般的東西,在鼻尖嗅了嗅,柳眉微蹙:“這些符籙上有人族的氣息,但怪的是,還夾雜着一些妖氣,咦?”
我聞言,便看了看那些符籙,有兩種花紋的,舞縹緲覺得怪異的東西,我也不敢輕易觸碰。“怎麼會又有人又有妖的氣息,一個人不是只有一種氣息嗎?”
“這位姑娘說得沒錯,的確有兩種氣息。”
這時候,那個修士咳了一聲,喘着氣起身,說道。
見了我們,想要行禮,但一臂已廢,只好鞠了個躬:“多謝兩位救命之恩!”
我這才打量起這個人來,此人比我矮上些許,身形倒是勻稱,一身雖然狼狽,鮮血沾染了滿身,但還是可以看得出原本的面容比較清秀,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十分地乾淨,似有幾分堅韌的銳利。
“舉手之勞,你是什麼人?”我擺擺手,問道。
“我是蒼南山雲凡宗的大弟子,雲遮月。”他看着地上那些木偶,神色越厲:“我雲凡宗百年來隱居山中,超然物外,只為修行天道,但卻不想被人陷害,成了如此下場!”
我見他右手緊握拳頭,眼眸里更是血絲猩紅,分明是有深仇大恨一般,便看了舞縹緲一眼。
舞縹緲隨手將那些符籙收了,也不知道收到了哪裏,這才道:“我依稀記得,蒼南山好像還在數千里之外,你竟被追殺至此?”
“是……”雲遮月言辭有些隱蔽,忽然間下定決心一般,“咚”地一下跪拜在地上:“兩位恩公修為超群,可否好人做到底,救我雲凡宗一宗上下性命,雲遮月必當以死相報!”
“何必以死相報……”我覺得這人說話真是極端,好端端得又要死啊活的,活着很不容易,為什麼輕易不好活呢?
正要將他扶起,舞縹緲卻將我拉至一旁,我狐疑看她,她卻只淡漠得對雲遮月說:“出手救你,對你本就是施恩,但你若得寸進尺,未免就有些過分了!何況,你的命,在我們看來,與芻狗無什麼區別,何必還要背上你這條人命,平白亂了修行?”
雲遮月明顯臉上犯難。
我雖不會如舞縹緲這樣想,但其實舞縹緲說得也很對,哪有平白無故就要去救什麼一宗性命的,我們連事情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甚至連修真界都沒正式踏入,怎麼就要摻和進去了?
“是,姑娘說得對!”雲遮月眼神黯淡了許多。
只是遲疑着,又好似被逼到了絕路,忽然便哭了起來,聲音嚎啕,反倒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舞縹緲居高臨下地看着依舊跪在地上的雲遮月,從未動容:“你離開吧!”
“縹緲,我們不是還要找他……”我一聽,忙小聲提醒舞縹緲。
舞縹緲瞥了我一眼,搖頭不語。
我見她好似胸有成竹一般,也不知怎的,莫名對她十分信任,便不再言語,打算隨她離開。
“兩位恩公且慢!”
就在我們將要離開之時,雲遮月忽然一個俯仰的勁道抱住了我的小腿:“我願將我宗門至寶地品冰魄剪送與兩位,請兩位務必救我一宗上下性命,若還不夠,兩位可以任意開條件,雲遮月窮其所有,必將報答!雲凡宗、雲凡宗……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我低頭看着他,這個時候的他,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拚死一搏。
我很是猶豫,轉頭看向舞縹緲。
舞縹緲卻頭也不回,冷笑一聲:“區區地品,我們公子還不屑一顧。”
我不知道地品是什麼,但看雲遮月這般為難痛心,便知道,這應該是個不錯的東西,但舞縹緲又說“不屑一顧”,這就叫我有些琢磨不透了。
雲遮月聞言,先是一驚,隨即便是鬆了我的小腿,絕望地跌坐在地上,哭得傷心欲絕。
就在連我都實在不忍心,想要勸說舞縹緲的當兒,舞縹緲卻開口道:“要我們相助,也不是不可以,但從此雲凡宗便要聽我們公子差遣,你可答應?”
宛若絕處逢生,那雲遮月又驚又喜,連忙跪在地上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自然願意,自然願意!兩位若救我雲凡宗,雲凡宗上下必百年供奉,悉聽調遣!”
我這才發覺,舞縹緲的手段好生厲害,只區區三兩句話,便能夠引得一個宗門的百年供奉與差遣。
我對此真是又興奮又熱血,幻想着有一個天覺寺那麼多人的宗門能夠唯我們馬首是瞻,這種感覺簡直想一想都要合不攏嘴。
但看舞縹緲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道:“你指路。”
“是!”
雲遮月忙不迭起身,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頓時血淚和在一起,更覺狼狽幾分。
舞縹緲用匹練的一端纏着雲遮月,一端纏着我,直接朝着雲遮月所指方向飛去,速度之快,簡直如破風雲舟。
雲遮月更是驚喜莫名:“前輩修為果然高深莫測,我雲凡宗終於有救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我便問道:“你們雲凡宗到底出什麼事了?”
雲遮月知道,即便是再快的速度,數千里之外也需耗費些許時間,這個時候尤其對我們,更是有問必答,當即說道:“我們雲凡宗是以修鍊靈識為主的宗門,在修真界裏雖不大,但也算特殊,尤其是本宗冰魄剪,乃是古仙人留下的聖物,可以破除魔障,在突破修為的關口作為守護極為有用,可免走火入魔。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冰魄剪的存在招來了旁人的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