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提醒
陽光爬過黑石水塔頂，成為了狹窄的細線。
遠處的倫蘇墓園，黑色的迷霧感消散。
鮮綠的苔蘚，在水塔陰暗的角落倔強生長，攀爬着被水腐蝕的潮濕石體。
水塔二層的房間中，窗子是打開的，躺在小床上的黑髮青年，覺得做了一個很混亂的夢。
房間並不擁擠，但各種粗大的管子很多，還有些閥門和奇怪的齒輪裝置。
風從窗外吹拂進來，葉辰漸漸清醒，突然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回頭之餘，葉辰看到了老魯伯特坐在房間的一張椅子上。
“他在這裏多久了？”
沒能完全回過神來的葉辰，第一個念頭就是老魯伯特發沒發現什麼。
相比黑髮青年毛了一般，棕發稀疏的老者，依舊是很深沉，面對驟然彈起的年輕人，雙眼都沒眨一下。
“喬伊斯。”
老魯伯特深深看着他開口了，臉上的皺紋更加深邃。
“啊？”
被老人這麼一叫，黑髮青年結巴了起來，但總算是有了回應。
“以後不要胡亂嘗試秘學，這遠比你想像中可怕。”老魯伯特鄭重對黑髮青年道。
“或許老魯伯特沒叫錯，我已經不再是葉辰，而是在這個世界生活的喬伊斯.魯伯特！”葉辰不說話，在心中默默想到。
此時的黑髮青年，就猶如受到驚嚇過後，還沒完全從恐懼中走出一樣。
“等一會兒艾琳娜會來接你，我認為你或許該重新考慮一下離開塔亞大學之後的就業了，從這次的事情看得出，考古並不適合你。”老魯伯特從椅子上起身道。
“艾琳娜？”
葉辰同老魯伯特並不在一個頻道上，想到了那個與喬伊斯自小在孤兒院，一同被領養的姐姐。
艾琳娜與喬伊斯不是親姐弟，只是一小在孤兒院棲身，一同被領養罷了。
“老魯伯特能做這麼多事情嗎？”
葉辰暗自思量的是，他來到墓園之外水塔的時候，差不多是剛過凌晨，老魯伯特剩下的處理時間，應該不會很多。
這個世界雖然步入了蒸汽時代，但還沒到有電話的程度，葉辰不可思議的是，老魯伯特下半夜如何通知的艾琳娜。
起身的老魯伯特，不再同黑髮青年多說什麼，出了水塔二層的房間。
在喬伊斯的記憶中，收屍人老魯伯特一向就是沉默寡言，為人比較深沉古怪。
“托頓莊園後來怎麼樣了？”
葉辰反映過來張了張口，終究還是着急問了出來。
“我告知了生命女神教會，相信教會的執法者會做後續處理。”老魯伯特走到門外的說法，使得床上的黑髮青年面容不免抽搐。
喬伊斯以前是沒見過教會真正執法隊的，只是聽說過，那些執法隊的人很神秘，掌握着很多奇異的手段，權力甚至在帝國立法之上，比起警察還可怕。
“不會是查出什麼，要進去的節奏吧？”
葉辰乾巴巴咽了口唾液，心中再度忐忑了起來。
重新倒在床上的葉辰，只覺得這具身體的前主人比他更廢，不但沒有自力更生的能耐，還弄出了這樣的事。
雖然過去了一晚，但葉辰還有很多事沒有捋清，此時強自平靜下來，是希望能好好想一想。
“秘學？教會？”
回想起剛剛老魯伯特提到的事，葉辰對於教會更加清楚。
在這個世界上，十二主神教會並立，神權超脫於皇權，而且信徒很多，艾琳娜不但是生命女神教會的信徒，而且還在倫蘇的教會中擔任神仆學徒，暫時領不到多少錢的那種。
至於喬伊斯，也算是生命女神教會信徒，至於虔不虔誠，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了。
喬伊斯的理想，更多是想要畢業之後，成為一個考古系研究員，慢慢再混入帝國官方機構，這樣的工作也算得上是體面。
野外考古太過危險，喬伊斯將之說成不符合一名紳士的行為，並不想考慮。
“喬伊斯的自主意識已經沒了，我只是得到了他的記憶和身體，如果我不成為他，怕是很難融入到這個世界吧？”葉辰算不上有才智，只覺得能以現在這個身份活着就不錯了。
“喬伊斯。”
就在葉辰想東想西，試圖理解所佔身體之人的各種記憶之際，女子的脆聲攜着怒火，從房間之外傳來。
葉辰幾乎是下意識從床上起身，看到了氣沖衝進入房間中的金髮碧眼少女。
“艾琳娜！”
黑髮青年說話不太利索，只覺得一身古典灰袍少女的眼神，有着想將他撕了之意。
不得不說，艾琳娜很美，一頭波浪起伏的金，卷角完美柔順，即便穿着樸素的神仆學徒灰袍，胸前也是極為可觀，依舊能看出成熟女性的曼妙。
以艾琳娜十九歲的年紀，高挑的身姿，在葉辰看來，發育的有點兒過分。
艾琳娜長長的睫毛顫抖着，碧藍的眸子，水盈盈晃動着光澤，因為憤怒的關係胸前不免起伏。
“艾琳娜，教會吃得是不是很好？你似乎比以前胖了。”不等金髮少女的憤怒值再度上升，葉辰很不會說話向對方問道。
黑髮青年好似忐忑口不擇言，可是艾琳娜聽了之後卻有些小慌張，開始打量起自己的身材，一雙秀手甚至向著灰色袍子上緊了緊。
“喬伊斯，你昨晚做了什麼，難道你想被教會裁判成異端嗎？”察覺到黑髮青年眼神不對勁兒，艾琳娜突然回過神來向他怒問道。
“你這麼說會害死我的。”
葉辰連忙糾正金髮少女的說法，他也意識到了對方清楚一些昨晚之事。
艾琳娜張了張嘴，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只是為喬伊斯擔心着急。
“為什麼讓艾琳娜接我，難道我自己不能走回家嗎？”葉辰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心臟驟然一緊。
“快一些，馬車還在外面等着呢。”
老魯伯特的喊聲，適時從水塔下面傳來，使得葉辰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不會是要大義滅親吧？”
葉辰暗暗害怕嘀咕，但沒有失去理智，他覺得面對危險的時候，越是慌亂死得就越快。
一旦因為恐懼喪失了理智，即便不是怪物也會被當成怪物。
“艾琳娜，我們是要回家嗎？”
黑髮青年勉強擠出笑容，對比他大了一歲的姐姐問道。
“教會正在調查托頓莊園的事，你得去接受問詢。”艾琳娜難以開口道。
望着艾琳娜無法面對的精緻嬌顏，葉辰點了點頭下床，靜靜向著房間外面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喬伊斯的沉默，艾琳娜心中酸楚，甚至害怕再同他說話。
下了樓梯來到水塔之外，有着暖意的陽光照在臉上，葉辰心情開朗了不少。
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土道上，蔓藤與花瓣的教會徽章格外醒目。
遠處的墓園中，墓碑看似堆疊，一些地方已經長了野草和白色的遺忘花。
“比起滾山，現在也算是很好了，以前我也是個孤兒，跟着村裏的老人學採藥，靠着調配些中藥混口飯吃，掙不了多少，而且還辛苦，否則不能墜崖滾山。”葉辰覺得很多事和人註定會被遺忘。
葉辰所生活的世界，採藥人已經是很古老的職業。
放在古時候，人會被環境圈住了手腳，大山與野外能慷慨豐厚的饋贈一個村莊，漫山的草草木木，花花朵朵，蘊藏着種種寶藏，採藥人正是有了自然的給予，才能在一個缺吃少穿的時代興盛起來。
辨認草藥，研習藥性，這樣的本事，可以讓一個採藥人在艱難時代發揮無窮作用。
可是隨着時代的發展，藥材種植的普遍，一天走幾十里山路，一個山頭接一個山頭地轉悠的採藥人，已經不是有足夠耐心、毅力、勇氣就能堅持的了。
“記住，你沒參與到通靈之中，只是出於好奇去了托頓莊園，除此之外什麼也別承認。”葉辰剛要往馬車那邊走，老魯伯特竟跟了過來。
不只是葉辰聽到了老魯伯特的話，出了水塔的艾琳娜神色也是有些古怪，但最終感情還是戰勝了理性，暗暗安心了少許，對她這個虔誠的教徒而言，能認可老魯伯特的說法，已經是很不得了。
“太不實事求是了吧，不過我喜歡。”葉辰在得到了小聲提醒之後，很快就打定主意，硬着頭皮也要頑抗到底。
山村中出來的採藥人，法治觀念本就淡薄，只要能拿能撿的，認為都是自己的。
不服咱就練練，我給你來一頓滿臉開花拳。
上了馬車，除了趕車的男子車夫，車廂中就老魯伯特一家三口。
雖覺得老魯伯特跟着很正常，但葉辰心中還是不由有些古怪。
“這件事過了之後，也別去學院了，索性距離你快畢業也沒剩多少天。”老魯伯特面色深沉道。
“老魯伯特很篤定啊，這個收屍人，絕不像喬伊斯認知中那麼簡單。”葉辰心中默默思量，覺得自己這次不會有什麼事。
在葉辰想來，收屍人這個職業看着不體面，但無論是與屍體打交道，還是看守墓園，都要得到各大教會的認可，尋常人想做還不一定能行，而且收屍人會經常同警察和教會執法者接觸，或許還會碰到神秘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