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記憶格式化
彈指間，距離車禍發生已經一個半月。
一個半月對於普通過日子而言，很短。但是，對於帶着殷切期盼的人來說，如歷幾十載。
亦冰的母親張蘭因為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過去，但是女兒卻一直沒有醒來，原本的信心被一天天消磨掉，終於病倒了。俞正霖只能把大部分精力用在照顧老婆上。
辰逸也還在住院，正好可以每天都會來看亦冰。要不是礙着蘇子睿在邊上，辰逸真希望可以每天24小時那麼守着她。
小秋也是幾乎天天會來，但因為還要上課，所以基本都是看一下就走。
蘇子睿，自然是把病房當成了家。
有時候，念念會吵着讓林俊帶自己和奶奶過來看漂亮姐姐。
“好大伯，漂亮姐姐怎麼老是睡懶覺啊？你把她叫醒了陪念念玩好不好？”念念趴在病床邊，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問。
在蘇子睿安排過念念和耀祖這個親大伯愉快、溫馨的遊樂場見面之後，念念就對原本“欺負”過奶奶和自己的這個“壞人”的認識有了全面的改觀。現在的這個長腿叔叔，不光是自己陪着自己在遊樂場瘋玩的親大伯，而且還是給自己買很多很多連房間都堆不下的玩具的好大伯。每次來看漂亮姐姐，念念都要等“好大伯”來了醫院，然後讓奶奶先回去，她則纏着一定要坐好大伯的車讓好大伯送回家。
而耀祖跟林芸的關係，並沒有好轉。畢竟那些想忘都忘不掉的過往還如一道厚厚的牆一般固若金湯橫在他們兩人之間。
只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何況現在兩兄弟的感情是異常的好，所以，那些過往的恩怨雖然不能一笑泯之，但林芸和蘇耀祖都心照不宣地刻意迴避掉，倒也避免了很多尷尬。
“小公主忘記了嗎？好大伯不是答應過嗎，等時間到了，一定會叫醒漂亮姐姐的。”耀祖坐在侄女身邊的椅子上，寵溺的語氣也不自覺帶着童稚音腔。
“那時間什麼時候到啊，我感覺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念念雖然對時間沒有概念，但是現在的她已經開始上幼兒園了，她數着都已經過了5個禮拜天了，漂亮姐姐居然還在睡懶覺。
“嗯。我們念念聽過睡美人的故事嗎？”耀祖也學着她的樣子撐着下巴問道。
“聽過。是漂亮姐姐給我講的。”念念奶聲奶氣地說。小手還在漂亮姐姐的手掌心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撓來撓去。
“哦，那我們小公主還記得睡美人是怎麼醒的嗎？”
“我知道，我知道，是王子吻了一下睡美人，睡美人就醒了。”
“對呢，所以呢，現在漂亮姐姐就是睡美人，要等王子吻一下，她才會醒。”
“哦，那誰是姐姐的王子啊？好大伯你趕緊把王子找過來，讓他快點吻一下睡美人姐姐啊。”念念歪着頭說。
“你猜啊。”
“是好大伯。”念念現在最喜歡好大伯。
“不是，再猜。”
“那，是爸爸。”除了好大伯，念念最喜歡的就是爸爸和俊叔叔。所以挨個兒猜過去。
“嗯，答對了。來獎勵你一個好吃的蘋果。”耀祖把給念念削好的蘋果遞給她吃，“不過，因為之前睡美人姐姐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好大伯覺得，為了漂亮姐姐的健康着想，我們應該再讓她多睡兩天，然後再讓王子用吻把她叫醒。我們呢，就只需要再耐心地等兩天，好不好？”耀祖其實估計着俞冰應該也要醒了。
“可是念念太想念睡美人姐姐了。念念能代替王子先吻一下漂亮姐姐嗎？說不定漂亮姐姐也會醒。”念念說著，就直接探起身，伸着脖子在亦冰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耀祖無奈，小孩子的天真真是充滿滿滿的童趣。
耀祖已經聽說了撞亦冰的人是弟弟昔日身邊的助理。子睿也跟他說了自己和那個丁佳妮之間的各種糾葛，包括車禍前一晚他醉酒留宿丁佳妮住處的事。
子睿一直都不知道，自從丁佳妮到了他身邊之後，就一直對他進行各種方式的偷拍。特別是他的那些數不過來的艷遇！
子睿更不知道，丁佳妮已經把其中一些香艷的照片和視頻都發給了俞冰。
所以，子睿在跟哥哥聊的時候，蘇子睿沒有提及過往的那些鶯鶯燕燕。在蘇子睿看來，那些女生、女人，不過就是他之前在國外壓抑生活里的一劑調味，她們都是他用過就算的身邊過客而已，根本也不值得一提。
而關於弟弟的過往，在兄弟關係沒有和解之前，耀祖是專門讓人調查過的。
所以，耀祖很清楚弟弟之前所有的事。那時候，蘇子睿在耀祖的眼裏，就是一個不學無術、驕奢淫逸的花花公子。
但是，兄弟倆冰釋前嫌之後，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耀祖覺得弟弟其實是一個有能力、有手段、有謀略的人。特別是看到他對俞冰的好，就篤定他還是一個重情義、有擔當的人。
耀祖很早就知道弟弟母子關係冷淡。所以，他回頭去看，能理解弟弟那時候在國外時候年少輕狂的所有放浪舉動。但是卻非常意外弟弟回國之後，在跟俞冰和好之後，竟然還跟其他女人保持曖昧關係！
“要是成年人的世界也能一直保持一份童真，應該會幸福很多吧。”耀祖心想。
“姐姐，你是不是怕痒痒？”念念一邊吃着蘋果一邊在趴在亦冰頭邊輕聲問道，“那念念就不撓你了，你起來陪我玩，好不好？”
原來，念念一直用小手撓着姐姐手心的時候，突然覺得姐姐的手動了一下，繼而姐姐的手又輕輕地抓住了念念的小手。
“念念，不要離姐姐太近。不然打擾姐姐睡覺不禮貌哦。”耀祖想着念念的感冒昨天才好，亦冰這時候身體是最較弱的時候。所以及時提醒念念頭不能湊太近。
“好大伯，我沒有打擾姐姐睡覺，是她抓着我的手，想跟我玩。”念念說道。
耀祖聞言立馬就站了起來查看，並且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俞冰的眼睛並沒有睜開，但是手腳已經恢復了意識，能夠回應外界的刺激。
“好大伯，我吻了一下睡美人姐姐，她就真的醒了呢。”念念開心地跟好大伯炫耀。
“是呢，我們念念小公主真厲害！”耀祖抱起念念親了一口。
聞訊趕來的醫護人員在耀祖給亦冰檢查過之後，他們也檢查了一遍病人的各項生命體征，證實病人確實醒過來了。
“蘇醫生，真不愧死‘外科聖手’，這可是了不起的醫學奇迹。”有醫生對耀祖開始歌功頌德，邊上的其他醫護人員也都附和。
“這是你們大家合作努力的功勞。”耀祖謙虛地笑着說道。
子睿和吳院長一起聞訊趕到了病房。
“真是奇迹啊！”吳院長都忍不住讚歎。
“哥！”子睿在激動地進門第一時間撲向亦冰身邊之後，轉而到了哥哥身邊，但是卻激動地說不出其他更多感謝的話，“哥！”他的眼裏淚光閃爍。
耀祖笑着拍拍弟弟的肩膀。
“爸爸，睡美人姐姐是念念吻醒的哦。”念念又不忘在爸爸面前再自我炫耀一番。
“哦？”子睿沒有明白什麼意思。不過，此刻太過激動，其他的不管什麼是怎麼樣，都好！衝著孩子笑了笑，子睿又回到了亦冰身邊。
辰逸也由護工推着進來了，焦急詢問耀祖：“姐夫，她真的醒了嗎？”辰逸原本已經可以下地慢慢地踱步走了。但是因為聽到好消息想最快地速度趕過來，就坐着輪椅讓護士推了過來。
到病房門口的霎那，辰逸就激動地想從輪椅上站起來快步奔到亦冰床前。
卻被姐夫一把摁回座椅：“悠着點，她醒了。你不着急這一會兒。”說著，耀祖一手抱着念念，一手推着輪椅，把辰逸帶到了俞冰床前。
子睿正在亦冰身邊，一手撫着她的額頭，輕輕喚她名字。
亦冰卻還沒有睜過眼睛。
“哥，她不是醒了嗎？怎麼不睜開眼睛呢？”子睿抬頭問道。
“我已經安排給她做腦核磁，等結果出來再看看。”耀祖其實也有些擔憂，因為這個一般可以考慮因腦部受傷引起的肌張力增高。
“亦冰，我是辰逸。你能聽見嗎？”因為蘇子睿在場，辰逸本能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之後繼而收回。
辰逸只是雙手扶着床沿，輕輕地對亦冰說，“亦冰，如果能聽到，你動動眼睛好嗎？”
不用懷疑，辰逸的話說完之後，亦冰的眼珠明顯轉動了幾下。
蘇子睿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床那邊的歐陽辰逸。自己喊她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反應。
辰逸自然也看到了：“太好了，亦冰，你能聽到。那你再試着睜開眼睛，好嗎？”
亦冰的眼珠繼續較快頻率地轉動，手指也跟着動，像是在努力要抓住什麼。
子睿抓住亦冰的手，索性閉了嘴，雖然心有不甘。他盯着歐陽辰逸的目光里情緒複雜。
歐陽辰逸並沒有在意到其他的情緒，他的心只撲在亦冰身上。
“小笨蛋，”辰逸這麼叫的時候，感覺亦冰的眼皮動了幾下，“我前兩天發現一家好吃的燒烤店，帶你去吃好不好？”這事是確實。
只不過，辰逸發現那家店的那天，亦冰接受了蘇子睿的求婚。辰逸就覺得自己失了機會，同時跟她相處卻有了忌諱。那時也是真正感到心灰意冷，覺着自己該真正退出了。他甚至已經跟父母談過自己想要出國留學的想法了。
亦冰的眼睛又眨了幾下，似乎很聽話地在試着努力睜開。
亦冰覺得此時的自己，身處一片黑暗之中，辨不清方向，看不清前路。只是跌跌撞撞地往前摸索。
她能真切地聽到黑暗中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先是一個不熟悉的聲音。亦冰能辨識聲音的方向，卻不敢朝着那邊去，只能屏聲靜息暫時停在原處。
不一會兒之後，在黑暗中響起了辰逸的聲音，溫暖而熟悉。亦冰便開始努力朝着辰逸聲音傳來的方向摸索前進。
慢慢地，她看到了一絲光亮。亦冰心裏別提多高興，繼續努力摸索着往聲音的地方靠近。光亮越來越多，眼前越來越清晰……
亦冰看到了一個張臉，應該是辰逸。她直接就撲過去……
“小笨蛋，你醒了！”
果然是辰逸。
亦冰衝著眼前的大臉艱難地露出微笑。乾裂的嘴唇些許地疼。
“大……笨蛋！”亦冰聲音輕微，因為感覺嗓子裏幹得快要冒煙，“……水。”她說。
就好像是從黑暗中的撒哈拉才回到綠洲。
“水，……”辰逸忙尋找杯子。
不過，子睿快了一步。因為平時要用棉簽給亦冰嘴唇潤濕，所以，杯子就在他手邊。
“漂亮姐姐，我吻了你一下下，你就醒了，你真乖！”此刻念念正被好大伯抱在懷裏，因為站在床邊的緣故，所以她看得真切，漂亮姐姐醒了。於是，她就學着奶奶平時誇自己的樣子說道。
但是亦冰只是冷眼掃了念念一眼，也冷眼掃了一下耀祖，然後並沒有搭腔。
換作平時的話，亦冰早就用甜美且溫柔的聲音回應小寶貝了。念念看自己被漠視，無辜地撅着嘴，看看好大伯。
耀祖笑笑，用自己的額頭鵬鵬念念的額頭說道：“姐姐現在有點累，我們一會兒再跟她聊。”其實，耀祖看出亦冰眼裏那一絲對念念的疏離眼神，覺得可能是亦冰或許因為知道了子睿做的荒唐事，而遷怒於念念，甚至遷怒於他耀祖這個“蘇子睿的哥哥”。
“來，慢點……”子睿拿了勺子舀了一小口喂到亦冰嘴邊。
亦冰剛想喝，卻發現眼前是個陌生人。對方的穿着又不像是醫護人員。
“你……是……誰？”亦冰一臉茫然地看着右手邊床邊站着的子睿問道，嗓音因為乾澀還顯得有些奇怪。
子睿手裏的勺子騰地停在空中。
蘇子睿腦子裏“轟”一聲就炸了，繼而煙塵瀰漫，原本風和日麗的小世界突然變成雷暴蔽日的黑暗地獄般。
在場的所有人聞言不禁面面相覷，都是一臉驚異之色。
“亦冰，”辰逸不禁又喚了一聲，“你，不認識他嗎？”
子睿還沒有從極度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一直就保持剛才的動作站在那裏，眼睛直勾勾盯着亦冰看，她的表情和神態不像是裝的。
她眼裏，自己真的只是陌生人！！子睿覺得鼻子一陣發酸。
耀祖已經放下念念，低聲跟身邊的辰逸說照看好念念，就兀自出去了。他要先去看一下亦冰今天的所有檢查項目的數據。
除了一個護士，其他的醫護人員也都跟着蘇耀祖出去了。
亦冰原本看着子睿的無辜眼神轉向床左手邊的辰逸：“我……應該……認識他嗎？”此刻還沒有喝到水，亦冰嗓子依舊干癢難受。但是水偏偏在那個看起來長得很帥卻有點木的男人手裏。
辰逸表情複雜地抬頭看了看蘇子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來喂吧。”辰逸聽出亦冰說話吃力，不光是因為才蘇醒，更多可能是因為口渴的緣故。所以他伸出手對蘇子睿說道。
蘇子睿無奈地把手中的杯勺都遞給了歐陽辰逸。
“慢點喝，小心別嗆着……”辰逸一點一點地喂她喝水。
亦冰一邊喝着水，一邊好奇的不時撇幾眼依舊站在自己右手邊床邊的陌生男人。
“這人太奇怪了，總是站在這裏幹嘛？……好尷尬啊，他幹嘛一直盯着我看……喝水有什麼好看的……”亦冰心裏嘀咕。
“哥哥，讓我喂姐姐喝水，好不好？”念念站在辰逸邊上，巴巴地看着哥哥在給漂亮姐姐喂水。她覺得很好玩，也想參與。
“小寶寶，你還小，不會做這個……”跟小朋友溝通這事兒，辰逸不怎麼太會。
“哥哥說錯了，念念不小了，我都已經上幼兒園小2班了！”念念忙給自己辯解。明明自己已經上學了，是大孩子了呢。
呃……辰逸一時語塞。該怎麼拒絕小朋友呢？
“辰逸，她是誰啊？好可愛哦。”喝了水，潤了嗓子之後，亦冰說話都利索了。亦冰看這個小女孩說話奶聲奶氣的，長得又漂亮，看着就讓人覺得喜歡。
“她……”辰逸看了看身邊的小朋友，又再一次抬頭看了看似乎是傻掉了的蘇子睿。還為難，這狀況，這人物關係，辰逸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時語塞。
“我不喝了。”亦冰說道，“我這是在醫院？”她突然看到自己的袖管看起來像是病號服。抬眼看了一下周圍，果然是病房。
“對，”謝天謝地她自己轉移了話題，辰逸趕緊搭腔，“你被車撞了，你記得嗎？”
“車撞了？”亦冰腦子裏沒有概念，她仔細想了想，“沒有啊。我不是陪你去約會，然後吃完飯就直接回家了么。”
“什麼……什麼約會？”換成辰逸開始說話卡頓了。
“就是昨天晚上啊。我不是幫你約了中文系系花，然後你還非死乞白咧拉着我一起去赴約的么。”
“啊？”中文系系花？辰逸突然想起來，那應該是年初時候的事情，或許是2月底。對的，是春節剛過，學校也剛開學的時候。
辰逸完全想起來了：亦冰這鬼丫頭，非要給他介紹女朋友，介紹了一個又一個。都是什麼班花、系花，各種美眉。那次最過分，亦冰居然都沒有提前跟他打招呼，就自作主張約了人家女生。
可是……，難道，她的記憶，缺失了那麼多嗎？辰逸不禁一個寒顫。
“啊什麼啊？還是你送我回家的，你忘記啦。你知道嗎，你表現的很沒有風度，怎麼能大晚上的，讓人家一個女生，況且還是大美女自己走回家呢？你應該主動送送她的。而你呢，都說我家離那麼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卻非要送。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亦冰想起來就生氣，開始數落起辰逸來，嘮嘮叨叨一大通，不帶停頓。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動了很大一個手術。甚至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就這麼躺在醫院裏。
“不是，那個……”
“別打算解釋啊！我不打算原諒你……哎，為什麼我頭有點疼？”亦冰突然覺得頭疼了起來。
“怎麼了？”
“怎麼了？”
蘇子睿和辰逸兩人同時緊張地探過身子，並且伸出手去。
亦冰伸手想摸自己的頭，卻被辰逸及時伸手拉住。
子睿也伸手，卻被亦冰本能的地撣開。
她的手已經恢復了一些力道。她向來很抵觸陌生人的觸碰，特別是陌生異性。
子睿受傷的眼神傻子都能看得出來，但卻被亦冰漠視了。
“……好疼……”亦冰突然呻吟起來，一手扶着腦袋，一手想去摸自己的腿。她覺得渾身都像散了架一樣的疼。最疼的是頭！
“快去叫醫生。”辰逸一邊安慰亦冰，一邊朝着蘇子睿吩咐道。
蘇子睿都沒有想到要按床邊的鈴，直接就衝出病房。
“子睿，我正要叫你出來。”耀祖跟子睿在病房門口碰個正着。
“哥，趕緊，亦冰說頭很疼。”子睿焦急地推着耀祖進病房。
經過耀祖一番查看，並無大礙。
“沒有什麼問題。剛才的檢查報告顯示都還不錯。所以，你要保持心境平和，不能生氣，不能激動。……胸口和腿上呢，骨折的地方還沒有完全癒合，所以，多加註意即可。”耀祖語氣溫柔地對亦冰說。
“好，謝謝醫生。”亦冰覺得眼前這個和顏悅色的人應該是醫生吧，雖然穿着的居然是便服。
聽她稱呼自己“醫生”，耀祖已經不覺得奇怪了。剛才他已經和醫院的專家們會診過，俞冰這個癥狀是典型的選擇性失憶，這是腦部重創之後最常見的后遺。不過萬幸，目前狀況來看，倒是沒有其他的功能障礙。
只不過，耀祖心裏很清楚，亦冰選擇忘記的是她覺得最痛苦、最不願意回憶起的那段。想到這裏，耀祖不禁同情地瞄了一眼此刻正失魂落魄狀的弟弟。
耀祖拉着子睿準備出去的時候，子睿還有點不想走。但是看到哥哥跟自己示意的眼神，子睿還是乖乖跟着出去了。
“聽到沒有小笨蛋，不能激動。”辰逸在他們走之後對亦冰說道。
“聽到啦，不過，被車撞了？還那麼多地方骨折？怎麼可能？你送我回家之後我哪兒都沒去，就直接睡覺了啊……”亦冰追問。
“噓～”辰逸豎起手指示意噤聲，“以後再說，先乖乖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難道我得了夢遊症？”她乍然問道。
“不是的。乖了，先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別激動。”辰逸大手覆上亦冰的眼睛，強行“命令”道。
吳院長的辦公室內，子睿一臉凝重。
“吳伯伯，哥，那你們的意思是，她以後都想不起我了？”子睿感覺天都要塌了。
他的世界裏，她依舊是那不可替代的太陽。但是，在她的世界裏，他居然直接被Delete了!!
“子睿，其實，你不用這麼悲觀。臨床上確實有很多是終生性的記憶缺失病例，但是，也有例外的。可以通過藥物治療，並且配合一些外界良性的干擾來刺激幫助記憶恢復。”吳伯伯給他們兄弟倆一人倒了一杯茶之後，安慰子睿道。
“是啊，這些例子在國外其實更多一點。所以，我覺得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讓俞冰先‘認識’你，接受你的存在，然後再慢慢想辦法幫助她恢復記憶……”耀祖也是這樣寬慰弟弟。
“嗯，你哥哥說得對。子睿啊，不用心急。畢竟你現在對於俞冰來說是陌生人。你可以等她對你重新熟悉了之後，再帶她經常去一些你們以前經常去的地方，或者是做一些你們經常一起做的事情，以及見一些你們共同認識的朋友。以此來刺激她的腦神經，慢慢喚醒她的潛意識，激起回憶大腦電波。孩子，你一定要有信心。我們一起努力幫俞冰早日恢復記憶。”看着子睿像蔫兒了的黃花菜似的，吳院長很是心疼。
林芸可是早就打電話提前預約請吳院長安排好時間，到時候參加子睿跟俞冰訂婚宴的。所以，吳院長當然知道俞冰失憶這件事情對子睿的打擊有多大。
“謝謝吳伯伯，我知道了。”子睿紅着眼圈看着吳院長，又眼神複雜地看了看耀祖。
早跟着哥哥一起從吳伯伯的辦公室出來之後，兄弟倆並肩走在醫院行政樓樓下的小亭子裏。
“哥，我是特別想讓她重新記起我，但是，我又怕她在車禍前已經知道了那晚我在丁佳妮那裏的事……”子睿自己的雙手用力地合握，手指都絞成了麻花狀，一如他此刻內心的糾結狀。
“這一次，她一定會離開你！你這個超級大人渣！”小秋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指着子睿破口大罵，“我想我這次亦冰再也不要想起你！就算想起你也不要再原諒你，然後趕緊離開你！
今天不是雙休，所以小秋在學校上課，但是接到辰逸的電話說亦冰醒了，她急匆匆接了電話就趕過來了。誰知道，本來想繞個近路去病房，卻無巧不巧在這裏遇到蘇子睿這個瘟神！然後就聽到蘇子睿那麼一句。
“小秋？”子睿驚訝於她這麼快出現，不過估計是歐陽辰逸第一時間就給她打電話報信的，“出門往吃藥啦？語氣那麼沖。這幾天我惹你了嗎？幹嘛天天看見我像看見仇人一樣？”子睿實在是搞不懂，小秋持續這麼多天的針對。
“不是‘像仇人’，而是你分明就是仇人！你這渣到天下無敵的爛人.你就是天生屬黃瓜的，欠拍！後天屬核桃的，欠捶！終身屬破摩托的，欠踹！”小秋雙手叉腰，一副悍婦罵街的架勢。她是沒想到這混蛋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亦冰的事居然還先來勁了。
小秋真是要氣得原地爆炸了！
“沈靜秋，你說什麼仇人？說清楚。”子睿心裏有事已經很鬱悶，還要遭遇這平白無故的針對和謾罵，真是覺得夠了。
耀祖知道勸不住這倆，特別是這位沈小姐，整個就是一行走的彈藥庫，稍有不慎，就“嘭、嘭、嘭嘭嘭”！所以，最明智的做法還是先閉嘴，靜靜觀戰。
“還需要我費唇舌說清楚嗎？你自己乾的那點兒破爛事兒你不知道嗎？不對，不是那點兒，是罄竹難書！”
“什麼破爛事兒？我沒有！秋小痘你敢再污衊我一個試試。”蘇子睿還是想自欺欺人一下，抱着最後一絲僥倖再確認一下。他內心不住祈禱老天爺，千萬不要讓亦冰真的知道了那晚的事。
“呀～，蘇子睿，你抬個頭看看。”小秋突然話鋒一轉。
“什麼？”
“讓你抬個頭看看！”小秋一臉鄙視地吼道。
蘇子睿真就抬頭看了看。她這話鋒轉的有點快，什麼情況呢？子睿心想，抬頭啥都沒看到，除了藍天白雲，連個鳥兒都沒有。
“看到了嗎？你看到臭氧層因為你剛才的一抬頭破洞了嗎？”小秋嚴肅地說道。
蘇耀祖一個沒忍住，“噗哧”就笑出了聲。
這丫頭有毒。
但是想着這場合不適合自己這麼張揚地笑，耀祖忙尷尬地忙假裝抓癢用手擋住臉。
“你，你……”蘇子睿氣得臉都發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可不擅長吵架。
“你什麼你，你人渣！你不要臉！你這麼沒心沒肺，體重應該很輕吧，那你咋不飛呢？你咋不上天呢？！哦，也是，飛到太空裏估計連外星人都會嫌你不夠環保！”小秋就這麼過嘴癮。
暈了，這些都是哪裏來的說辭。蘇耀祖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只能用眼神示意弟弟：要麼閉嘴、要麼撤。
小秋那吃人的樣子，撤是不可能了。
蘇子睿索性閉嘴，不說話，聽她罵。
畢竟，子睿自己心裏理虧。
換作平時，遇到這樣的人，不容對方說三句，蘇子睿就能把對方撂倒。
“很好！不說話是不是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理虧了？”小秋得理不饒人，亦冰變成現在這樣子還不是拜他蘇子睿所賜，之前每次都還不容小秋代為質問，亦冰就急着原諒他了。
這次，小秋要好好把自己心裏憋了那麼多次的話都說清楚了，不然真被憋出內傷了，“如果，你還有一點羞恥心，我勸你從此消失，永遠消失！正好，我家亦冰呢，現在已經徹底把你給忘記了，也算是她給你留了最後的體面。麻煩你不要再去傷害她！就算上輩子她欠了你什麼，那這輩子，之前那麼多次，你犯哪怕再嚴重的錯，我家亦冰都能傻乎乎在哭過、難受過之後選擇義無反顧原諒你，就已經足夠還清欠你的了！……就當我求你，放過她！”
小秋說“最後的體面”？子睿一愣。
聯想自打亦冰出車禍開始，小秋對自己就橫眉冷對的，此刻又是這副容不下他的態度，子睿心裏的不安感愈加強烈。但是蘇子睿不敢問，就怕問出的結果就是自己害怕的那般狀況。
其實，已經不需要確認了。小秋已經知道那晚的事了！那自然俞冰一定也已經知道了！
“我……我不會離開她……”理虧，氣不壯，蘇子睿的語調也變得軟弱無力。
蘇子睿此刻已經沒有了底氣才直視小秋，只想找個地洞遁形。
“你～！”小秋一個手指不停在空中比劃，七竅冒煙的無力感。
“那個，沈小姐，俞冰已經清醒了，你不趕緊去看看她嗎？”耀祖開口打圓場。這位沈小姐話裏有話，耀祖也是估摸着她早知道了那晚的事。
“哼！～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提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支我走！”小秋一個白眼對着蘇耀祖。蘇家的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喂，你！”小秋杏眼圓睜，回過頭又開始懟蘇子睿，“我很多次都懷疑，你媽當年生孩子的時候是不是把人給扔了把胎盤養大了？不然怎麼會有你這樣沒心肝的貨！我家俞冰已經被你傷得體無完膚了，難道你想看着她被你活活害死了才甘心嗎？……你一次一次又一次，在她面前裝的一副正人君子、清心寡欲的樣子，可事實上，你頭一轉就成了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禽獸！你倒是性趣廣泛的很，高矮胖瘦不挑，黑白黃棕皆宜啊！……哎，我說，你怎麼不怕得病呢？不是，你不會真有病吧？那旮旯的人得那啥病的人那麼多！……這樣說來，還算你有良心，知道自己有病了，就一直跟我家亦冰保持有效距離……”小秋想到那些照片和視頻就要再次吐上三天三夜。
蘇子睿本就已經無言以對，那晚自己醉酒留宿在丁佳妮那裏的事情被她們知道，對他來說已經是五雷轟頂的打擊。
又恍惚間聽到小秋這一番說辭，子睿的腦子裏“轟”就炸了，整個人就像被萬伏高壓電擊中般，渾身都僵住了。
“性趣廣泛的很，高矮胖瘦不挑，黑白黃棕皆宜……”
國外的那些事，俞冰和小秋也知道了？
耀祖也是被小秋的話驚到了。
關於弟弟和丁佳妮的事，他是聽弟弟親口告訴他的。說實話，這事兒真是太隱秘了，之前耀祖竭力要去對付弟弟的那時候，派人調查過所有弟弟的相關都沒有調查出來。
而沈靜秋說的那些黑白黃棕皆宜的事兒，耀祖是早就調查出來了，這也是為什麼在沒有跟弟弟真正相處之前，耀祖一直就以為弟弟是一個不務正業又薄情寡義的廢物的原因。
現在聽沈靜秋這種佔據道德制高點般居高臨下的指責，耀祖暗暗吃驚：她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丁佳妮！——蘇子睿和蘇耀祖哥兒倆此時雖然沒有言語交流，但是同時就在心裏想到了一個人！
沒有想到，那個惡毒的女人就連臨死還要貽害萬年！
在蘇家兄弟愣神的功夫，小秋已經把他們臉上豐富的表情變化一覽無餘。
“終於回憶起來了哈。”小秋冷笑。
子睿心裏特別的亂。亦冰一定也知道了這些，所以，才會在潛意識裏那麼排斥他，以致於狠心將他徹底忘記！
蘇子睿的眼神閃躲，不敢看小秋，就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內心的心虛。
“沈小姐，……”耀祖還是想在這個時候想辦法支走她。
“你，閉嘴！”小秋手指着蘇耀祖，又惡狠狠指了指蘇子睿，“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都看出來了，他乾的那些破事兒你這個當哥哥的都知道！你說你是怎麼當的哥哥，不光不勸着點，還幫着這混蛋胚子一起欺騙！我都懷疑你根本就是跟他一個德性！你們蘇家沒有一個好人！我得告訴辰君姐，讓她別像我家亦冰那麼傻，被你們騙！……還有，不用你一口一個借口支我走，現在，姑奶奶我是自己不想在這裏繼續待了，怕被你們污染和傳染了！”小秋說完又“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耀祖無奈地苦笑着搖了搖頭，不管怎麼樣，她終於走了。
蘇子睿，還是繼續獃獃地，就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在國外那段日子，是他人生里最頹廢、糜爛，最不願意示人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