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16]進步也會伴隨着風險
理論上說，信徒的作用可以抽象成兩個：能源和算力。
能源方面又可以分為生產和傳輸。
而算力則可以分為決策和執行。
生產問題用魔力發生器就可以輕鬆解決。傳輸現在也有了眉目，應該不會太過困難。
執行方面，只要準備適當的載體，迴響法陣可以說沒有上限。
唯一的問題是決策。如果只是做一些最基本的簡單行為，大概用“中文房間“就可以勝任。
----
“所以花時間去研究的話，“我拿不準自己的視線該放在哪個頭上，“信徒是可以被替換掉的。“只好挨個看過去。
“那麼，“紅色的龍頭說，“替換信徒，“綠色的龍頭說，“有什麼，“藍色的龍頭說，“必要嗎?“黑色的龍頭說。
語氣和節奏完全同步，就像是只有一個意識在說話，不過事實上也可能確實如此。
白色的龍頭咧嘴笑了起來，但目標卻是旁邊懸浮着的橢圓形窗口。
窗口內是一片純白，純白中央則是身邊飄着本大書的少女。
“西奧-維歐斯!“知識與智慧的女神說，“立刻停止!“聲音幾乎算的上兇狠，“還有你!“它的視線似乎盯着這群龍中間的什麼東西，“這是最後一次警告!“手指在空中大力的揮舞着。
“凡種相當方便，“邪惡龍神沒有理會傑娜拉，“只要稍作'引導'，就會自願提供服務，“依舊是四個腦袋輪流說話，“它們會自己繁殖，會自己發展，還會創造出新的'侍奉'方式，“白色的那個則在對着窗口吐舌頭，“所以，為什麼要，替換掉，它們?“八道目光集中在我的臉上。
“因為這樣沒有建設性，“我選擇着合適的用詞，“而且可控性太差了。“雖然省力，但也沒法高速擴張。
“不錯的回答，“五個腦袋一起說，“我們欣賞你的思考方式，“幾乎觸到洞頂的體型似乎又變的更加大了，“加入我們““准許了““感到榮幸吧““飛升““永恆“，語言也開始混亂起來。
然後我意識到那不是語言。無比龐大而且繁雜的思緒包圍過來，吞沒了我微不足道的意識。
----
[上次改變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們伸出塔卡的爪子，[一千年?或者兩千?]歡迎西奧的加入，[塔卡-托瑞-賽安-奎拉-奇里，彷彿從出生起就一直是這幾個成員，]籠子裏的牛攔在了路上，[而且和它們的前任也沒有多大的區別，]我們用幼龍的翅膀輕輕把它推開，[但是這次不一樣。]新成員順利的匯合了。
西奧的思想異常強烈，而且與記憶里的所有生物，甚至所有神明都不同，彷彿完全是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這一點在接近到“沉思距離“之後變的越發明顯。
這其中有無比複雜的知識，有經過無數提煉的技術，有相當精妙的理論和思考。在這個基礎上去看的話，身邊已經非常熟悉的世界彷彿變成了完全陌生的東西。
我們看到了規律，看到了原理，也看到了缺陷和矛盾。最重要的是，我們看到了改進的潛力。
“力量““權力““財富““統治““享樂““進步“，我們興奮的低語，“無限的可能性。“讓山洞外的雲層也隨之顫抖。
“必須馬上停止!“傳信鏡對面的女神還在大喊大叫，“我命令你!!西奧-維歐斯!!!不準...“我們立刻關上了聲音。
雖然欣賞它無力的狂怒也很有娛樂價值，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不及要試試看了。
----
取代信徒固然是個有趣的思路，但實際上還有一個非常近的提升點，那就是優化。
更具體的說，從信徒那邊獲取力量的過程中，存在異常巨大的損耗，這些憑空浪費掉的魔力甚至比實際拿到手的還要多。而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幾乎就在眼前。
[如此明顯，如此簡單，]我們讓最擅長魔法操縱的賽安作為編織的主力，[竟然被忽視了如此長的時間。]其餘幾個則拉動整個領域，準備進行精確的計算。
複雜的公式像流水一樣湧現，思緒的變化讓山體傳來劇烈的晃動，有一部分寶藏消失在裂開的地面下。但相比可能獲得的力量來說，這點代價是無關緊要的。
----
我們現在可以很清楚的認識到，之前用投擲錘所實現的就是類似信徒對神明的魔力轉移，雖然十分粗糙而且效果有限，但在一個方面卻要強的多，那就是統一性。
作為有自我意識的生物，即使是信奉同一個教義的信徒，思想也是千差萬別，因此魔力傳輸就會出現微妙的不同。而使用同一種接收方式無法完美應對所有發送，於是就出現了巨大的傳輸損耗。
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修改信徒那邊當然是不現實的，但接收手段就有很大的改進空間。
----
[如此輕易，又如此強大，]我們仔細的在領域內排開迴響工廠，[無法想像這樣的東西竟然從來沒有被使用過。]但原因其實很明顯。
複雜的數學公式都是由簡單的基本原理組合推算而來，看似沒有一點門檻，可以在歷史的任何時候被發現。但是卻也不和自然界中的任何東西直接對應，完全是依靠運氣才能找到，沒有因果上的必然，所以再過個幾萬年也沒出現的可能性還要更大一些。
這樣神奇又美妙的技術正驅動着無數的迴響法陣。它們就像成群的鳥或者魚一樣互相協調着，找到靠近自己的那根線路，然後開始改變結構。
每個迴響對應一個或者一種思想，作為代理替換掉我們與信徒之間的直接溝通。更加簡單，更加高效。
儘管迴響法陣本身的維持也需要相當的開銷，但是相比可以獲得的回報而言，完全不值一提。
----
[想像中都不會有的強大!]我們感受着從迴響法陣中轉換而來的魔力，[很快我們就可以超越所有神明!]甚至可以超越記憶中的千年之前，[這個世界馬上就是我們的了!]再沒有誰有資格擋在我們面前。
[集中注意力!]我們提醒自己，[傲慢會導致失敗!]然後我們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雖然大部分成員都充滿了野心，但其中有一個格外顯眼，而且它沒有給魔法的維持做出貢獻。倒不如說它囤積魔力的行為還在給我們的事業拖後腿。
[六個也許是太多了，]我們的念頭化為行動，[至少給它個教訓也好。]奇里的連結立刻被切斷。
白龍的表情一瞬間就填滿困惑，被托瑞輕輕推了一下就踉蹌着走出了集合。它艱難的站穩腳步，張大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這麼多年的群體生活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所以它最終也沒有成功。
[這就好多了，]我們把注意力重新拉回誘人的魔法上，[接下來只要...]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我們感覺到了憤怒，但憤怒的目標卻是我們自己。實際上，是其中一個成員對西奧的憤怒。它已經亮出了爪子，肌肉也不自然的緊繃著，就像隨時要撲上去一樣。
[相同種族的競爭嗎?]我們毫不猶豫的做出應對，[偏偏選擇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塔卡的意識也從群體裏消失了。
紅龍搖擺着離開了集合，同時也努力的遠離白龍，在另外一邊的金幣堆後面趴了下來。
[有什麼地方不對，]我們忽然感覺到一陣恐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也許已經犯了個非常巨大的錯誤，[應該花些時間考慮清楚。]魔法總在那裏，又不會跑掉。
可是更多的迴響法陣完成了調整，輸出的魔力比預想的還要多，而且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只要完成這個魔法，我們就可以...
[已經如此接近了!]我們下定了決心，[我們是艾洛文德，托瑞-賽安-西奧，]名字堅定了我們的自信，[沒有誰能夠戰勝我們。]干擾將被排除，魔法必須繼續!
虛弱的綠龍無助的絆倒了，重重摔在金幣堆上。但連結已經切斷，它的物理位置無關緊要。
更多的迴響法陣完成部署，更多的魔力向我們流動過來，但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
原本信徒提供的魔力混亂而多變，經過轉換之後的輸出則是穩定而純粹。
就使用本身來說，後者的強度和方便程度要遠超前者。但是隨着過濾的增加，我們的視野逐漸開始模糊，思想也變的嘈雜起來。
然後我們才意識到，雖然不能直接被我們使用，那些額外的魔力並不是真的被浪費掉了。它們確實存在自己的作用，而且是至關重要的作用。
然而已經太遲了。
----
[必須立刻停止!]我們慌張的調整起迴響法陣，[撤銷所有更改!]但即使賽安也無法完全理解其中的工作原理。
之前還極為清晰的數學現在變的異常複雜，自動控制和分發的機制也完全想不明白。這個結構遠超記憶里的任何東西，也許再過個幾萬年也不會被發明出來。
但是西奧相當清楚，說到底這個魔法就是它一手設計的，它可以解決所有這些問題。於是我們把控制權全部交了過去。
然後我們立刻醒悟到，這也許是自誕生以來犯下的最大錯誤。
----
[所以這就是當神的感覺...]我感受着這個世界，[是如此的...沉重...]也感受着信徒們的世界。
雖然過濾之後顯得有些模糊，但我依舊可以看到領域內的所有東西，我也可以看到所有的信徒和所有的神殿，我還可以觸碰到信徒們思緒的合集。
但不只是看和接觸，我還必須管理。領域內的每一塊石頭，每一片雲彩，甚至每一縷陽光。領域外的每一個凡種，每一塊建築，每一聲祈禱。其中的魔力結構全部都需要精心呵護。
這是個非常大的工程，但我也有足夠的幫手，領域內的無數意識都在等待我的派遣。於是我鼓足了力氣，開始應對這個挑戰。
未經過濾的魔力中摻雜的想法干擾着我的思路，所以我也抽出一些算力加快了迴響法陣的部署。
雖然似乎忘記了什麼東西，但解決一個困難的問題總是很有樂趣。
----
彷彿經過了幾百年，彷彿又只經過了一瞬間，我完成了大多數規律嚴格內容的自動化，剩餘的項目只要略微調整就可以穩定運轉，不再需要時刻不停的關注監督，算力開銷大幅度降低。似乎終於可以閑下來享受身為神明的偉大時光。
然後我才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非常抱歉，“我對艾洛文德說，“你還好嗎?“盡量讓聲音顯得誠懇。
但實際說出來的時候卻帶着無與倫比的威嚴，非但沒有一絲歉意，反而幾乎可以算的上是恐嚇。
黑龍顫抖了一下，差點把靠在身上的綠龍丟到地面。白龍在藍龍前面擺出迎戰姿勢，試圖掩蓋後者在努力施法的事實。紅龍則在朝着空中的圓形切面發火。
“這會是眾神的末日!“只有一個腦袋在說話，“快阻止它!“也只有一個在憤怒的揮舞着翅膀，“否則你們那個破議會根本就...“也只有一個的視線不在我身上。
“你可趕緊閉嘴吧!“傑娜拉兇狠的打斷了龍神的發言，“之前都警告過你多少次了!!“印象里從沒見過它這麼生氣，“西奧-維歐斯!“它轉到我的方向，“你還在嗎?“表情變的謹慎而且溫柔，“抓住我的聲音...“似乎是在尋找措辭，“...不要迷失自己...“語氣里甚至帶上了懇求。
“不用擔心，“我完成了過濾強度的調整，“應該問題不大。“自己聽起來也正常多了。
傑娜拉立刻就鬆了口氣，艾洛文德看起來有些驚訝。哈桑把椅子壓的吱嘎作響，達托奧則是一副看戲的表情。
“稍等一下，“我向邪惡龍神豎起一根手指，“馬上就把這個還給你。“然後移開了注意力。
----
閑下來觀察之後，立刻就發現領域裏有很多破損，與信徒之間的連結也相當粗糙。其中一部分是因為權力易手，但大多數都是年久失修。
一些問題可以解決，一些問題可以優化，另一些暫時沒有辦法。更好的方案需要大量的魔力。雖然表面上不太明顯，但魔力枯竭的影響已經在底層蔓延開來。所以我能做的十分有限，但總也強過放着不管。
儘力翻新之後，我小心的把撤銷指令部署進迴響法陣工廠。隨着過濾魔法的瓦解，魔力濃度開始下降，全知全能的神性也迅速消退，力量帶來的責任也隨之而去。
我很高興的發現自己更喜歡無憂無慮的感覺。
----
“它做了些非常有趣的事情，“艾洛文德終於恢復了威嚴的姿態，“你們真的也應該試試看。“聽起來甚至有些開心。
依舊只有紅龍在說話。其它幾個正在忙着左顧右盼，彷彿在努力觀察周圍的變化。
“相信我，這還不是最'有趣'的部分，“知識與智慧的女神乾巴巴的回答，“現在能接受我們的提議了嗎?“聲音裏帶着微妙的威脅。
“啊啊，當然，“紅龍伸出翅膀撓了撓頭，“這就去辦。“幾乎就像是在道歉。
然後五條巨龍的身形開始迅速變的淡薄，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懸浮的通信盤降低高度落在不遠處，哈桑和達托奧靠近過去，於是我也趕忙照做。
“過程比想像中還要糟糕，“女神嘆了口氣，“但就結果而言還算可以接受，“聽起來似乎不太滿意，“你們的任務和之前相同，“它對牛和銀色小龍說，“至於你，“轉到了我的方向，“就暫時跟着哈桑好了。“相比命令更像是勸誘。
“跟着我?“牛看起來很意外，“但接下來要去...“不過沒能繼續說完。
紅色的岩壁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暗潮濕的泥土。腳下的財寶更少也更粗糙，不遠處的巨大黑龍發出緩慢而沉重的呼吸聲，空氣里充滿了難聞的腐敗氣息。
端着酒杯的哈桑發出粗長的嘆息，抱着玻璃罐的達托奧則滿臉笑容。
“你們怎麼變小了?“我仔細挪開撐在地上的翅膀，“喔，“然後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這可不太方便啊...“各種意義上都是。
現在的我幾乎佔據了洞穴里四分之一的空間，甚至比旁邊趴在寶藏堆上的黑龍都要大上一圈。在我想起使用分散壓力的魔法之前，手腳已經陷進了泥濘的地面。
幸好周圍的陷阱已經被我拆掉了。
----
無限的玻璃罐竟然還能正常工作，或者應該說超常工作，因為它甚至可以提供符合我體形的肉丸，所以至少不用擔心吃飯問題。無限的玻璃杯也在起着作用，但尺寸就未免太小了點，而且目前只能倒出酒來。
稍微擔心了一會之後，我們就在龍神祭壇上找到了屏幕有些裂開的手機和太陽能充電板，以及銀色細鱗組成的臂環，但這些東西我已經沒有一點使用的希望，只好都交給哈桑來處理。
眾神的圍巾倒是沒有一起出現，不過那個其實也不是特別想要。
把投擲錘的遠程傳輸連接到給黑龍補充魔力的法陣之後，天色已經有些晚了。雖然我不怎麼想待在泥濘的洞穴里，不過現在的體形在野外未免太過招搖。
一時想不出解決方案，於是我在睡覺前狠狠的祈禱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