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花開一夜便凋零
所謂當局者迷,沈商卿雖不清楚其中細節,但通過對話仔細一想就發現了關鍵之處。
應如非被她這麼一喊不由呆住,“不……不可能,半年前我連他的屍骨都未曾找到,一定是……”
“應師姐,你沒聽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句話嗎?”沈商卿無奈道。
應如非情緒更加激動,“半年前我自請下山入,為的就是查九環山中的事。我找了半年,得到唯一的線索就是當天有人看到一個眼盲男子出現在附近!眼盲,金袍,鬼氣,除了樓鳳霄還能有誰!我無力去闖天靈教,所以一直在等,在謀划!索性老天有眼讓我等到了他,可我沒想到他竟然是以羽霄的身份出現在玄音谷!”
說著,兩行清淚自她臉上滑過,“現在你說他沒死,他還活着,可他在哪裏,他在哪裏啊!”
話一說又饒了回去,沈商卿急的跺腳,推了樓鳳霄一把。樓鳳霄只好道:“是我救了他。”
“你說什麼?”
“當日我恰好路過此地,順手救了他。”樓鳳霄淡淡道,“不過他受傷太重,我用鬼氣才保他沒有魂飛魄散。”
應如非如遭雷擊,就連沈商卿聽到這兒都微微愣住。
活人接受鬼氣,莫過於將一個人硬生生變成鬼,從此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黑暗跟鬼氣將是他們的養分,而他們跟鬼唯一的區別則在於,他們還有思考,還會說話。
一個人願意變成鬼一樣繼續活在世上,除了強大的意念外再無其他支撐的東西。沈商卿正要繼續問下去,忽然發現一道白煙自樓鳳霄貼身乾坤袋內伸出,纏住了她的手腕。
就好像,讓她噤聲一樣。
沈商卿破天荒遵從了這個奇怪的意願,那邊的應如非也回過神來,不禁痛哭出聲。空曠的九環山中,蔓延的儘是哀涼。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明明……明明說過會很快回來找我……”應如非目光獃滯,再也不見往昔冷傲姿態。樓鳳霄上前遞過一個香囊,她眼睛一亮接過,匆匆打開,落入手中的只有一支已經乾枯的夕顏花。
“他讓我將此物交給你,說你看到就會明白。”樓鳳霄道。
花開一夜便凋零,一如他們之間的情分。
應如非沒說話,緊握那支夕顏淚如雨下。沈商卿看着莫名心疼,儘管這人剛剛才設計讓一群白骨圍攻他們,可她倒寧願他們一直打下去,也不想看着一個好端端的人被摧殘成這樣。
“應師姐,羽霄師兄他……也是不得已。”沈商卿緩緩道,“你若看着他不人不鬼的樣子只會比他更痛苦,倒不如這樣,了結心事,相忘於江湖。”
應如非緩緩抬頭,呆望着她,少頃,苦澀一笑,“他真自私,對嗎?”
沈商卿不敢去看應如非此刻模樣,她低着頭,良久才道:“所以師姐你更要堅強,等以後再見面,狠狠給他一拳!”
應如非的眼淚再度落下,她狼狽起身,沒有接話。一支夕顏已能說明一切,天下之大,歲月之久,她與羽霄怕是再也無緣相見。她深吸氣看向樓鳳霄,“他寧願變得不人不鬼也要活着,一定有原因吧?”
見樓鳳霄不答,應如非又道:“你不說也罷,此事我會繼續查下去,有朝一日定要找到那邪祟為他報仇!”
樓鳳霄身後的那一縷白煙此刻晃了晃,樓鳳霄蹙眉,“若他日你真有機會直面真兇,望你還能記得今日這話。”
話裏有話,應如非似是明白,又似不明白。沈商卿也是一臉茫然,正要問樓鳳霄打什麼啞謎,就聽應如非道:“那此次你以他身份入谷,難道是有什麼線索?”
樓鳳霄斟酌半晌才勉強點頭,沈商卿心想着才怪,嘴上倒難得不提。
應如非深看他一眼,“眼下你們被驅離出谷,這九環山過了半年也痕迹全無,不知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樓鳳霄這一次很快道:“尋常邪祟的食物不是腐肉就是活人,只要查明這半年哪裏有大批死掉的人或者被刨開的新墳,很快就能找到線索。”
應如非一聽這話,“所以,你是想藉助得月樓的消息網嗎?”
樓鳳霄破天荒地微微彎了腰,“我希望你能行方便與我三人,讓我們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去查明此事。”
應如非急忙點頭,“份內之事,我定當竭盡全力。我最近手中還有些事要辦,無法與你們一起,待事情做完我會再聯繫你們,希望到時能出一臂之力。”
沈商卿插不上話,只好去找沈承澤。可沈承澤正因為自己被瞞了這麼久也在置氣,半天只給她一個背影。沈商卿無奈之下只好蹲在原地畫圈圈,結果畫的太專註,連應如非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察覺四周沒了聲音她猛地抬頭,就見一個白影站在樓鳳霄身側,靜靜望着應如非離開的背影。
“你!”她大驚出聲,白影慢慢轉了過來。
清秀的面容帶着幾分憂鬱,他的兩頰顴骨突出,深深的傷痕刻在上面,皮肉外翻白骨分明,周身透明,懸於半空。沈商卿沒有被他的形態嚇到,反而為他的容貌感到震驚。
“羽霄師兄?”
“只是一縷魂身。”樓鳳霄道。
沈商卿忽然想起剛才纏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一縷白煙,再看羽霄,她忽然激動道:“那、那你剛才為什麼不現身,為什麼不跟她相認啊!你就在離她這麼近的地方,難道要眼睜睜看着她痛苦……”
“若我現身,她會更痛苦。”羽霄的聲音滿滿都是哀涼,嗓音低沉,“不如就讓她以為我永遠都不能再見天日,這樣她就不會再有任何希望,以後即便再見,她也不會注意到我。”
沈商卿沒有反駁,儘管她仍舊認為應如非如果在場,一定會第一個認出羽霄。
山風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讓人覺得陰涼,那些深埋在地底的白骨彷彿也在這一刻心生難過,哀鳴伴隨着風聲響徹在整座九環山,除了寂寥,竟還有幾分解脫。
“所以半年前在九環山,到底出了什麼事?”少頃,沈商卿終於問出關鍵。